王熙鳳操辦的兩場葬禮 竟是她人生的高點與末路

《紅樓夢》中,精明強幹的王熙鳳是賈府的大管家,她操辦過兩場葬禮,一場是秦可卿的葬禮,一場是賈母的葬禮。

十二釵中的秦可卿,是寧國府的長孫媳婦,也是唯一將生命終結於前八十回的,曹雪芹在《紅樓夢》第十二回中描寫到秦可卿的死——鳳姐還欲問時,只聽二門上傳出雲板,連叩四下,正是喪音,將鳳姐驚醒。人回:「東府蓉大奶奶沒了。」

說來秦可卿是寧國府的長孫媳婦,而王熙鳳是榮國府的管家,本來並無權去管理寧國府的事情,但作者曹雪芹卻在此處設置了精妙的安排:賈珍的夫人尤氏抱恙無暇料理喪事,賈珍便授意王熙鳳協理寧國府秦可卿葬禮,他對王熙鳳說道:「妹妹愛怎麼辦就怎麼辦,要什麼,只管拿這個取去,也不必問我,只求別存心替我省錢,要好看為上。」 就這麼一個「好看為上」,透漏了賈珍想借此陣仗彰顯一下寧國公的威風,儘管拿錢裝點出一個光鮮的臉面。有這話在前,王熙鳳便像拿到了尚方寶劍,立馬坐鎮操辦葬禮。我們在這裡分析一下王熙鳳的心理,想來她應該是非常樂意來操辦秦可卿的葬禮的,一來是她愛攬事、出風頭的性格,二來也是借此表達她與秦可卿關係親密,親自辦葬禮更能表達她的悲痛。而更重要一點我們都心知肚明,那就是王熙鳳借此一事可以鞏固她在賈府的威望!

王熙鳳的名聲寧國府的總管有所耳聞,特地叮囑下人:「如今請了西府裡璉二奶奶管理內事,倘或他來支取東西,或是說話,我們須要比往日小心些。 每日大家早來晚散,寧可辛苦這一個月,過後再歇著,不要把老臉丟了。那是個有名的烈貨,臉酸心硬,一時惱了,不認人的。」

於是王熙鳳很順利的將各種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將葬禮辦的那叫一個豪華風光,「一應執事陳設,皆系現趕著新做出來的,光艷奪目.寶珠自行未嫁女之禮外摔喪駕靈。」「路旁綵棚高搭.設席張筵,和音奏樂,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東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

出殯場面的熱鬧令人驚歎,其送殯隊伍浩浩蕩蕩,一連三四里遠,王孫公子的大轎小轎都連成串了。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東西南北四王的路祭,這四王與賈家算得上是世交,但賈家那時已呈現衰敗之氣,或許四王也是勉為其難隨大流而已。有人言:「如今的這寧、榮兩府也都蕭索了,不比先時的光陰,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沒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

為了這場風光的葬禮,賈珍也一直在錦上添花,看中了忠義親王訂購的一副罕見珍木,賈政勸他「此物非常人可享」,可賈珍還硬是買了下來做棺木;他又花了一千兩銀子給兒子賈蓉捐一個官,這五品龍禁衛雖是個虛銜,卻間接讓秦可卿升格為「誥授龍禁衛秦氏宜人」。加上有精明能幹王熙鳳打理,這場面子工程十分成功,也確立了王熙鳳在整個賈府的地位。

雖然她是榮府實際上的管家,但上面還有賈母和王夫人壓一頭,或許王熙鳳原先還幻想自己年輕,又有才幹,將來必能在賈府還會有幾番大作為,卻不想賈府常年的奢侈浪費,衰落已成事實,開支已捉襟見肘,而賈母的壽忠真正揭開了賈府上下不願意接受和承認的事實。

第一百十回中「邢王二夫人等本知他曾辦過秦氏的事,必是妥當,於是仍叫鳳姐總理裡頭的事」鳳姐自己也是思襯著此事必成,便也應了。然而,此次卻比不上秦可卿的葬禮。

王熙鳳在操辦秦可卿葬禮時要本不用為各種費用著急,花錢如流水一般,怎麼氣派怎麼花,供她支配的僕人能達到一兩百人之多。可是到了賈母的葬禮上,鳳姐能支派的銀兩有限,,且只有可憐的六七十個人可以支配,「鳳姐一一的瞧了, 統共只有男僕二十一人,女僕只有十九人,餘者俱是些丫頭,連各房算上,也不過三十多人,難以點派差使。」

賈母這位紅樓夢中一直受到尊敬的人,一生榮華,其葬禮竟是在賈家巨大虧空下敷衍了事的。若不是朝廷的恩威,朝臣或許根本就不想來弔唁了,即便來了也是態度冷漠。古代官場重禮更重「利」。賈府一倒便失去了價值,人情往來就疏遠了。賈府的末世敗像已毫無遮掩的顯露於人前,聖上原本賞了一千兩銀子,賈赦說了句老太太的喪事不必糜費圖好看,合了邢夫人的意,邢夫人便將錢剋扣下來。偏賈赦和賈政只說話不管事,只有王熙鳳自個兒撐著。

本來王夫人是王熙鳳有力的靠山,可賈母死後王夫人也跟著邢夫人,邢夫人安排王熙鳳辦事卻不給足銀子,使她束手束腳。賈母的葬禮上儘是蕭條冷落的光景——「叫了半天,來了菜,短了飯」,「外頭的銀錢也叫不靈,即如棚裡要一件東西,傳了出來總不見拿進來」,「叫了那個,走了這個,發一回急,央及一會,胡弄過了一起,又打發一起」。

此時的王熙鳳辦事已沒了往日井井有條的作風,賈母死後第三天,賈府上下依然是一團糟,下人大多都不聽她的號令,「鳳姐只得在那裡照料了一會子,又惦記著派人,趕著出來叫了旺兒家的傳齊了家人女人們,一一分派了。眾人都答應著不動。」她只好低聲下氣地求眾人:「大娘嬸子們可憐我吧!我上頭挨了好些說…」

王熙鳳平日裡對下人嚴多賞少,自然惹下不少私下的埋怨,而她的威信掃地是從一小丫頭嘴裡無情的揭露的,那小丫跑來說:「二奶奶在這裡呢,怪不得大太太說,裡頭人多照應不過來,二奶奶是躲著受用去了。」連這樣一個小丫頭都敢說話不忌諱,可見王熙鳳在賈府的下人眼裡已徹底沒了威信可言。王熙鳳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子,這對她著實是不小的打擊,氣到口吐鮮血。此時能站在她這邊的人非常少了,雖然李紈和平兒向著她,卻不敢為她出頭。

王熙鳳心有不甘啊,如今不僅要受下人的氣,還要受王夫人和邢夫人的頤指氣使——

王夫人到了晚上叫了鳳姐過來說:「咱們家雖說不濟,外頭的體面是要的 。這兩三日人來人往,我瞧著那些人都照應不到,想是你沒有吩咐。還得你替我們操點心兒才好。」 邢夫人在旁說道:「論理該是我們做媳婦的操心,本不是孫子媳婦的事。但是我們動不得身,所以托你的,你是打不得撒手的。」

這話聽著軟軟的,其實句句打臉,上下都在說王熙鳳辦事不用心,眾叛親離也不過如此了。或許她從來都沒有料到,她所操辦的兩場葬禮,竟會是她人生的高點與末路。

(文章來自中華書會)

《王熙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