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撲蝶」的故事發生在《紅樓夢》的第二十七回,這是一段非常精彩的描寫,「撲蝶」這樣事在寶釵的身上是很難得一見的,它生動地表現了寶釵作為一個「女兒」天真爛漫的一面。然而在寶釵撲蝶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使得原本輕鬆愉快的故事變得複雜了。
原來這一天「未時交芒種節」,大觀園的姑娘們都出來玩耍,獨不見黛玉,寶釵要到瀟湘館去找黛玉,後來見寶玉進了瀟湘館,寶釵想到黛玉好猜疑,這個時候如果跟著寶玉進去,一則寶玉不便,二則黛玉嫌疑,想到這裡就回來了。路上她見到一雙玉色蝴蝶,引得寶釵去撲蝶,並一直跟到大觀園滴翠亭外,這時寶釵聽到亭內寶玉的丫鬟紅玉與墜兒在說賈芸的事情,寶釵聽到心中吃驚,因想到:「今兒我聽了他的短兒,一時人急造反,狗急跳牆,不但生事,而且我沒趣。」由於她已經到了亭外,躲不了了。所以使了個「金蟬脫殼」的法子,故意喊「顰兒,我看你往那裡藏」,還問紅玉墜兒:「你們把林姑娘藏那裡了?」可以說,寶釵的「金蟬脫殼」的法子使用的非常成功,一點也沒有引起懷疑,相反倒是紅玉擔心黛玉聽見了她們說的話。就是這樣一件事,不少人批評寶釵太奸詐,你怕因聽到紅玉的話,給自己惹事,卻又把黛玉賣了出去,這不是成心陷害嫁禍黛玉嗎?
應該說這種批評並非沒有一點的道理,但如果我們認真仔細地分析事情的前前後後,說寶釵是成心地陷害嫁禍黛玉是十分勉強的。
首先,寶釵去找黛玉是好意,沒有任何的惡意;其次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脫身,並不是為了害黛玉,她根本不需要借這樣的事去害黛玉。那麼,寶釵為什麼張口就喊出了黛玉的名字呢?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本來就是去找黛玉的,合理的解釋是她是下意識地喊出黛玉的,而不會是成心的害黛玉。最重要的是薛寶釵不是一個故意害人的人,她不是奸詐的人,這不符合寶釵的的思想性格。
當然,寶釵在這件事情上確實不怎麼好,儘管她的內心沒有害黛玉的主觀意圖,但客觀上確實傷害了黛玉,確實「嫁禍」了黛玉。我們知道寶釵是一個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的人,王熙鳳說她是:「不干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是一個很有主意、很有城府的人,她的「金蟬脫殼」保護自己本無可厚非,但如果你只是想著保護自己,而忘了保護別人則是不應該的。在這裡作者通過一個小小的細節,對寶釵的批評應該說是十分嚴厲和深刻的。
《紅樓夢》中的女孩子們許多人都很有才華,如林黛玉、薛寶釵、史湘雲、探春,還有妙玉等等,但如果要評選大觀園中誰最有才華學識的,那非寶釵莫屬。
寶釵的詩才可以說與黛玉不相上下,在伯仲之間,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紅樓夢》第十八回,寶玉作詩不知「綠蠟」的出處,寶釵隨口就說出是唐代錢詡的詠芭蕉詩,寶玉珮服地稱她為「一字師」。在大觀園的姑娘們詩社活動中,基本上是寶釵和黛玉輪流奪魁,她倆的才華明顯地高出其它的姑娘們,能夠與她們兩個媲美的也只有史湘雲一個還可以。寶釵的詩多是一種含蓄渾厚的格調,這與她的思想性格是一致的。
如果說黛玉的詩才不在寶釵之下的話,那麼寶釵的學識就是黛玉不及的了。第三十七回,她與湘雲談詩,就是一篇很有水平的詩論,她說:「詩題也不要過於新巧。你看古人詩中那些刁鑽古怪的題目和那極險的韻了,若題過於新巧,韻過於險,再不得有好詩,終是小家氣。詩固然怕說熟話,更不可過於求生,只要頭一件立意清新,自然措詞就不俗了。」第六十四回當她看了黛玉寫的《五美吟》,又發表了一番不俗的見解,說:「做詩不論何題,只要善翻古人之意。若要隨人腳蹤走去,縱使字句工整,一落第二義,究竟算不得好詩。」接著列舉王安石、歐陽修詠王昭君的詩,「俱能各出己意,不與人同」,因而是好詩。寶釵不僅詩寫得好,詩論得也好,這種學識是其他姑娘們比不上的。
寶釵曾打趣寶玉是「雜學旁收」,其實她讀的書比寶玉多得多,懂得也多,是真正的博學多聞。惜春要畫大觀園,寶釵能告訴你用什麼樣的紙好,用什麼樣的染料,用多少種各樣的筆,以及關於繪畫的技巧和構思,並當即給惜春開出了單子(第四十二回)。寶玉參禪,她能馬上說出禪宗的「語錄」。甚至於對戲曲也是很熟,張口就能把《魯智深醉鬧五台山》一齣戲中的一段《點絳唇》念了出來,寶玉交口稱讚寶釵是「無書不知」。她對醫藥也頗有見解,第四十五回,她告訴黛玉:「昨兒我看見你那藥方上,人參肉桂覺得太多。」說益氣補神,也不宜太熱。她認為先以平肝健胃為要。建議黛玉吃燕窩一兩,滋陰補氣。不僅表現出對黛玉的關心,也表現出她的知識的淵博。
寶釵雖說是一個姑娘家,還有著很強的管理才能。《紅樓夢》第五十六回是「敏探春興利宿弊,時寶釵小惠全大體」。在探春理家的過程中,寶釵是「三駕馬車」之一。理家當然是以探春為主,但寶釵的見解辦法似乎比探春更高,她要用學問提著,不僅要除弊,還要通過改革使得下人能夠得到一些好處,大家心齊。真是「小惠全大體」了。作者賦予寶釵這麼多的才華學識,從而使人物形象更為豐滿。薛寶釵確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是「山中高士」,我們不要把她看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