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所處的時代,是諸侯混戰的時代,也是百家爭鳴、學術自由的時代。各國國君,有實力的夢想著稱王稱霸、威服諸侯;沒實力的也在尋求著自保、不要被大國滅掉;各門各派,則在尋找適合自己發展的舞台。由於各國混戰,生存是第一要務,所以,當時兵家與縱橫家為時髦的學說,而孟子極力主張的仁政、重視百姓疾苦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但儘管如此,孟子以其個人魅力,讓各國國君不能輕視他的存在。
一、能言善辯,迫「王顧左右而言他」
孟子的辯才在當時絕對是屬於超一流的,他不僅對答機敏巧妙,還特別善於講故事,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讓對方落入套中。
經過了幾年的東奔西走之後,孟子來到了齊國。齊宜王雖然對孟子很尊重,讓他擔任了客卿,時時與他探討一些治國的策略,也能聽他的一些意見,但畢竟在治國的大政上不用儒家學說。但孟子並不因此而氣餒,只要逮著機會就宣揚他的主張。在一次與宣王的閒聊中,孟子由談論人品開始,不客氣的套了齊宣王一下。孟子說:「如果在您的臣子中有人把自己的妻子兒女托付給他的朋友照顧後自己到楚國去旅遊,可是,等他回來後卻發現這個朋友根本沒有盡到責任,他的妻子兒女在挨餓受凍,對這樣的朋友應該怎麼辦呢?」這個問題好回答,宣王乾脆地說:「這樣的人,怎麼能繼續當朋友,跟他斷絕關係。」孟子又說:「如果在您的朝廷裡上級官員不能管理好他的下屬,聽任他們胡作非為。又應該怎麼辦呢?」宣王毫不猶豫地說:「罷他的官,讓他回家看孩子去。」孟子再進一步說:「如果一個國家治理得不好,它的國君或是不理政事,或是沒有治國的才能,或是不按正確的方式治理,那又該怎麼辦呢?」這個問題宣王沒法回答,只好不說話,回過頭去與左右其他的人說別的事情了。
孟子由小事發問,使宣王毫不設防的做出相應的回答,在不知不覺中落入自己預先設置的邏輯陷阱,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在孟子的學說中,君王行仁政是一個方面。但同時,君王自身也要切實負起治理國家的責任來,如果不能很好的履行,就應該換人,天下要由有道德有才能的人來統治。孟子通過智慧的發問,在看似漫不經心中,使這一道理不言自明,不管對方如何回答或是乾脆不答,孟子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梁惠王是魏國的國君,自命不凡,孟子與梁惠王之間,也有許多精彩的問答,五十步笑百步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
當時的魏國,在與其他諸侯國的爭霸戰中,屢次戰敗,只好割地求和。梁惠王想扭轉這種局勢,稱霸諸侯,希望通過好的政策來吸引鄰國的百姓,因為人多了,兵源自然就足,兵足了,打仗取勝的可能性就大。可是,實行了一段時間後,卻沒有收到應有的效果。所以,當孟子來游時,他向孟子請教:「我對於國政,是夠用心的了。如果某個地方遇到荒年,我就把那裡的一些百姓遷到富庶的地方去,再把糧食運過來。看看別的國家,沒有哪個國君像我這樣對百姓這樣仁慈,可是,他們的國民沒有減少,我的國民也沒有增多。這是為什麼呢?」這本是一個白癡的問題,當然是因為做的不是真正好了,可是,孟子卻不能說他是白癡,給他講了一個故事作為回答:「您喜歡打仗,我就用戰爭來說吧。當兩軍的戰鬥剛剛打響時,士兵就扔下盔甲拖著武器往回跑,有的跑了五十步後停住,有的跑了一百步後停住。那些跑了五十步的就笑那些跑了一百步的沒有膽量,這行不行呢?」梁惠王說:「當然不行啊,都是逃跑,怎麼能互相取笑呢。」孟子說:「您明白這個道理就行了,也就不要希望您的百姓能比別的國家多了。」看似答非所問,其實又一切都已做了回答。
當然,不管是齊宣王,還是梁惠王,最後都沒有實行孟子的仁政。但不實行不是由於他的主張不好,他的論辯才能不行,而是時勢。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堅持而不加改變,這也是孟子的偉大之處了。
二、養浩然正氣,不拿權貴當回事
戰國時期,各國君主為了自身的生存,為了廣攬人才,對士人都是很給面子的,那些希望得到君主賞識的人也積極奔走於各國之間。但既然是求人賞識麼,在許多時候,也就只能是放下架子,調整一下觀點,在君主面前恭敬順從了。能夠做到始終高昂著頭顱,不肯放棄自己的主張,渾然不把君王當回事的,也只有孟子了。
《孟子·盡心下》中,記載了一段孟子與別人關於如何對待權貴的議論:見了那些大人物,沒必要拿他們當回事,不要在乎他們那付高高在上的樣子。雖然他們住在寬敞高大的房子裡,雖然他們吃飯的時候桌子上擺滿了美味佳餚,雖然他們有侍妾幾百人,雖然他們常常帶著上千輛戰車去馳騁打獵,但這些又有什麼了不起呢?如果我得志了,就不會那麼幹。他們的所作所為,既然都是我不願意做的,而我的所作所為,又是符合古代禮儀制度的,我為什麼要怕他們?為什麼要在他們面前低聲下氣?為什麼要改變自己去迎合他們?
孟子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在他見梁惠王時,面對梁惠王不客氣的招呼:「老先生,你不遠千里而來,有什麼利於我的國家的嗎?」孟子也毫不客氣地回敬:「大王,為什麼一定要說利呢?您做什麼事都要把利放在第一位進行考慮麼?」並滔滔不絕地把梁惠王教訓了一通。
在《孟子·公孫丑》中,也記載了孟子對齊宣王的不客氣:
一次,孟子正計劃去朝見宣王,卻趕上宣王派人來對他說:「我本來是該去看望您的,但是我有怕冷的病。不能在外吹風,不知您明天能不能到朝廷來讓我聆聽一下教誨呢?」於是孟子也派了個人去對宣王說:「大王啊,我很想去看您,可是我不幸生了病,不能到朝廷上去了。」第二天,孟子卻不在家裡呆著,而是大搖大擺地出門到東郭大夫家去弔喪。他的學生公孫丑說:「您昨天推說有病,今夭卻去弔喪,讓宣王知道了不太好吧?」孟子說:「我昨天有病,今天好了啊,為什麼不能去弔喪?」說完,便出門而去。
可是,宜王也是一個好玩的人,也許是出於對孟子的尊敬,也許是對孟子太瞭解了,反正,聽說孟子病了後,也在第二天派人來詢問病情,並帶來了醫生。孟子已早就出門去東郭家了,學生孟仲子應付來人說:「昨天有大王的召令,孟先生不巧有點小病,不能到朝廷去。今天病好了點,就急匆匆地趕赴朝廷去了,不知現在到了沒有?」然後,孟仲子急急的派了幾個人到路上去堵截孟子,告訴他:「請您一定不要回家,趕快到朝廷去!」孟子聽說了原委後,朝廷他是斷不肯去的,可是回家又太尷尬了,只好哪都不去,到大夫景丑家裡躲了起來。景丑趁機勸孟子說:「在家有父子,在外有君臣,這是人世間最重大的倫理關係。父子關係以慈愛為主,君臣關係以恭敬為主。我看到了齊王對您的敬重,卻沒看到您怎麼敬重齊王。」孟子回答的也很妙:「一個心胸開闊、能夠成就大事的君主,應該有他想召見卻不肯赴召的臣子,如果要有事情商量,那就應該親自前去請教。不要以為官大一點就有什麼了不起。」
孟子的學說中,是主張君臣人格平等的,他提出了著名的「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上級怎麼對待下級,下級也就可以同樣地對待上級。孟子的一生,都是這樣做的。
三、為民請命,主張重視百姓疾苦
鄒國和相鄰的魯國,發生了一場邊境糾紛。在這場糾紛中,鄒國死了三十三名地方官員,而那些普通老百姓,卻在一旁冷眼看熱鬧,看著這些公務員被外人打死,就是一點忙不幫。事情發生後,國君鄒穆公向孟子吐苦水:「這些可恨的百姓,真想把他們全殺了,可人數實在是太多,殺也殺不完;不殺吧,那以後人人都這麼效仿,怎麼得了?孟先生你說應該怎麼辦呢?」孟子還是從講故事說起:在饑荒的年頭,您的百姓吃不上飯,年邁體弱的餓死在家裡,能夠走得動的逃往四方。然而您的糧倉裡糧食卻滿滿的,庫房裡財物也是足足的,那些官員們只顧自己享樂,不管百姓的死活,百姓恨死他們了。等到官員有難的時候,您又怎麼能希望百姓會幫助官員呢?有什麼樣的因,就會結什麼樣的果,既然如此,您還怪誰呢?
此外,孟子提出了著名的「民貴君輕」理論:「民為貴,社櫻次之,君為輕。」百姓的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只有得到百姓的擁護,國家才能安定,君主才能在位子上坐穩。而要得到百姓的擁護,就必須實行仁政,真正把百姓的冷暖苦樂放在心上。這種以民為本、民貴君輕的主張,不僅在當時獨樹一幟,也對後世的統治者是一個警戒。
在強調「民貴君輕」的同時,孟子還對「君」的資格進行了界定,他認為殘害百姓的「君」不應該被看做是「君」,只能叫做『』一夫、民賊」,他說我只知道有人殺了「一夫」商封王,沒有聽說有獄君這回事。這種完全不把統治者放在眼裡的思想,這種認為國君不好就可以換掉乃至殺掉的主張,放眼當時及後來,也只有孟子一人了。難怪當時的統治者對他要敬而遠之,難怪後世的統治者在很長時期內摒棄他的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