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鑄,紹興初遷殿中侍御史,數奏論時政。提出為官要光明正大,賞罰分明,取信內外。時朝議欲遷溫州諸宮殿神像至湖州,沿途必需迎奉,勢必騷擾地方。鑄上疏勸阻:「浙東旱荒,若加勤動,恐道路怨咨。乞務從簡約,不得過多騷擾。」遷神像事遂止。紹興十一年(1141),何鑄時任御史中丞,秦檜誣陷岳飛下獄,命鑄主持審訊。
杭州岳王廟天下聞名,河南湯陰的岳飛廟就沒這麼大的名氣了。儘管如此,湯陰的岳飛廟絕對值得一看。且不說那氣勢宏偉的建築不讓杭州岳王廟,只說那三十多尊彩色塑像就能把你帶入到那個血雨腥風的時代。這裡不僅有陷害忠良的秦檜等大奸臣塑像,而且有偉岸挺拔的五大賢臣塑像。哪五大賢臣?原來是周同、宗澤、韓世忠、梁紅玉和何鑄。前面四位相信讀者都耳熟能詳,無不欽服,那何鑄憑什麼也會躋身賢位呢?
略通宋史的人應該知道,作為御史台諫官的何鑄本是秦檜的親信,雖有「風聞言事」的使命,更多的卻是秉承秦檜旨意,遂與奸黨交章彈劾岳飛,說了岳飛許多不實之詞,「乞速賜處分,俾就閒祠,以為不忠之戒」。何鑄是秦檜對金國主和的幹將,又是同一奸黨,所以他彈劾岳飛也就再所難免了。
可是,身為秦檜奸黨的何鑄是怎樣進入湯陰五賢祠的呢?且慢驚訝,《宋史》雖然說得簡略,卻還是能夠找到答案的。何鑄,字伯壽,餘杭人,政和五年進士,歷官州縣,後入京為官,不斷提升,直至拜御史中丞,成為南宋大臣。皇帝趙構和奸相秦檜要除掉異己分子岳飛,首先肩負審問使命的人就是何鑄,可見皇帝和奸相對他是多麼信任。然而就是這一提審,成就了他的賢臣之名。
「鑄引飛至庭,詰其反狀。飛裂裳以背示鑄,有盡忠報國四大字,深入膚理。既而閱實無左驗,鑄明其無辜。」 也就是說,岳飛把衣服一撕,露出了背上的字,何鑄馬上明白岳飛是冤枉的了。應該說,他本來就明白岳飛是冤枉的才對,要不,他也不會在秦檜的唆使下與同黨交章彈劾岳飛了。那麼是否可以認為,身為京官的何鑄並不知前線實情,其彈劾是受了秦檜的蒙蔽呢?史書沒有說,筆者也不敢亂猜。不過,他一看到岳飛背上的字就天良發現,至少是太簡單了。合乎邏輯的推理,也許是他先看到了岳飛背上的字,再看到了岳飛身上那些標誌戰功的纍纍傷痕,接著聽了岳飛的凜然陳詞,這才有如醍醐灌頂,幡然悔悟,頓覺前非了。再進一步推理,在對金國主和這一點上他同秦檜站在一起,卻不是一個賣國賊,他深知,正是因為有岳飛這一班戰將,主和才有了根基,無論如何,岳飛是不能死的。有了這一心理基礎,才會有他後來同秦檜的辯論。
何鑄將岳飛的冤枉告訴了秦檜,秦檜不悅,說「此上意也」。何鑄大有豁出去的情緒,是「上意」也不行。他說:「鑄豈區區為一岳飛者,強敵未滅,無故戮一大將,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長計。」一直辯得秦檜啞口無言。請注意他的辯詞邏輯,強敵當前,不能殺岳飛這樣的大將,殺了他就失了軍心,於國家不利。並且他還用了「無故」一詞。這就再明白不過了,他認為這是冤獄。
如果何鑄是個真正的奸臣,慢說他不會「明其辜」,就算「明其辜」了也不會冒著巨大風險去和秦檜辯論。他明明知道,同秦檜背道而馳的後果是不可想像的。事實也正是如此,從這以後他就在趙構和秦檜面前失寵,不久秦檜準備將他流放嶺南,只是因為趙構不同意,才「止謫徽州」。
何鑄是餘杭人,同湯陰縣八桿子都打不著,卻進了湯陰的五賢祠,享受一代又一代湯陰人的祭祀,原因就在這裡。也許是何鑄的大義感動了另一個審問官週三畏,當他們「明其辜」之後,就掛冠出走隱居深山了。史書上對何鑄有這樣的評價:「鑄孝友廉儉。既貴,無屋可居,止寓佛寺。其辯岳飛之冤,亦人所難。」至此,我們對何的看法就應該更全面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