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韓信之死:呂後為何私下處決開國功臣韓信?

「將略兵機命世雄,蒼黃鐘室歎良弓。遂令後代登壇者,每一尋思怕立功。」這是劉禹錫寫的《韓信廟》一詩,對他的死因做了充分糅合和提煉。但是,從「鐘室歎良弓」推導出「後人怕立功」之論,有點類似於現在的歸謬法,好像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是小心眼似的,又好像後世覓封侯的人都成了絕對少數似的,很難自圓其說。實際上,韓信之死,純屬呂後「濫用私刑」。

韓信到底該不該殺?這是一個令劉邦糾結的問題。一方面他有不賞之功,沒有他,就沒有漢之立國;另一方面他確實不太安分,叫人很不放心。

高祖六年,韓信為楚王,有人密報其謀逆。劉邦遲疑不決,諸多將領卻異口同聲: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了,陛下,發兵打吧(上問左右,左右爭欲擊之)。韓信的人緣看來不太好,「勳冠三傑」,讓劉邦的兄弟伙集體患了紅眼病。在陳平的建議下,劉邦偽游雲夢,將韓信抓起來審查,結果就有了「良弓」云云。後來的事實證明,韓信確有謀反之心,並非空穴來風,但是劉邦顧念他的功勞,依然「赦信罪」,封為淮陰侯,留在京城頤養,也算有度量。

高祖十年,趙相陳豨在代地不聽招呼,劉邦親率大軍征討。之前,陳豨曾跟韓信有過一次密談,記錄在《淮陰侯列傳》裡,大意是陳豨在外,韓信居內,等待時機內應外合,跟劉邦爭天下。果然劉邦一走,他就蠢蠢欲動,企圖襲擊呂後與太子。如果成功,則關中必亂,劉邦危矣。好在呂後探知了消息,與蕭何設計,誘韓信入長樂宮的鐘室殺之,這就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典故出處。

由此可見,韓信的死,跟劉邦沒關係,他的態度亦值得琢磨,回京後,「見信死,且喜且憐之」。高興好理解,老婆的快刀,解除了自己的糾結,也讓一場大亂消弭於無形;可是他憐個什麼勁呀?我個人理解,他是心有不忍,或者說韓信罪不至死,如果讓劉邦自己決策,怕是下不了這種狠心的。

那麼,問題來了,呂後為何私下裡處決韓信?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對違法犯罪的大臣,抓起來交給有司定罪好了,再說丞相蕭何還在呢,你一皇后操的什麼心?如果仔細分析,我們就會發現,呂後實在是位了不起的女人,殺韓信,既有幫助丈夫「定天下」的現實考慮,又有為自己將來「安天下」的深遠考慮。說來話長,我盡量長話短說。

讀戰國史,大家都有毀三觀的感覺,譬如某人是A國人,轉眼卻成了B國大將,轉眼又成了C國大夫,忠君愛國幾乎是兒戲,以至「士無常君,國無定臣」成為潮流。由於秦帝國僅存活十餘年,這一潮流在漢初仍有市場,是個人都想當「老闆」,天下焉能不亂?項羽焉能不亡?

劉邦汲取了始皇帝的得失與項羽的教訓,稱帝后,既分封異姓諸王,又實行郡縣制,內則設相國監督制約之,外則以郡縣防範包圍之,然則努力白費了,臧荼、彭越、黥布以及原先的六國貴族等,還是先後造反,就連嫡系的老哥們盧綰也心有不甘。劉邦人生的最後八九年,基本就是個「滅火隊長」。

作為妻子,呂後當然不能作壁上觀。殺韓信,近則可以消除潛在危險,韓信太能打仗了,如果有朝一日放虎歸山,那後患,想想都怕,不如殺掉,一了百了;遠則可以震懾那些不忠之人消停些,此所謂「佐高祖定天下」!

如果不殺韓信,劉邦活著也還罷了,威望在,久戰陣,能夠壓得住;可是,如果劉邦死了怎麼辦?還有誰能駕馭韓信之流?

《高祖本紀》裡明確記錄了呂後的這種擔心,她與審食其謀曰:「諸將與帝為編戶民,今北面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盡族是,天下不安。」這種擔心不是多餘的,盧綰是個鮮明的例子,本鄉本土的老哥們尚且這樣,何況韓信?呂後念茲在茲的目標,不啻是韓信一個,她是打算「盡族諸將」的,想法之狠,「安天下」之決心,可見一斑。

就「我執」而言,殺功臣肯定不對,包括她後來殘虐後宮,迫害諸劉,重用諸呂等等,也是不對的。但是,就當時而言,缺乏忠心、浮躁如蟻的韓信之流,不殺還真不足以安天下。戰國兩百年,楚漢爭霸那幾年,都是怎一個亂字了得,如果韓信再鬧上幾年,漢王朝多半又是一個短命鬼,黎民百姓又將飽受戰亂之苦。後人為韓信鳴不平,不過是謬托知音或自作多情。太史公評陳豨,措辭就很尖銳:「邪人進說,遂陷無道」。此「邪人」,即指韓信矣。

歷史終究是公允的,玩火者必自焚,求仁者必得仁。惠帝之後,呂後臨朝稱制,十五年間,「政不出房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稼穡,衣食滋殖。」她的作為,功在社稷,惠在萬民,達到了一個帝王的境界,也為文景之治與漢武盛世打下了良好基礎

《呂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