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洪秀全與「後宮妃子」的真實關係是啥

太平天國的創始人洪秀全不是皇帝,他曾鄭重其事地頒布詔令,不許人稱他為皇帝,因為「天下皇帝獨一,天父上主皇上帝是也」,只有上帝才是皇帝,他只能是天王,而古代的帝王則因此被他「降職」--梁惠王則變成「梁惠相」,唐太宗成了「唐太侯」。太平天國也沒有皇后,洪秀全的正妻賴蓮英,根據官書的記載,封號是「又正月宮」,她兒子洪天貴福則稱她「第二母后」。太平天國排列職銜,喜歡用正、又正、副、又副分別主次,洪秀全自比太陽,將妻妾成為月亮,「又正月宮」自然是「二老婆」。

賴蓮英明明是洪秀全的正妻,更是洪秀全繼承人、幼主洪天貴福的生母,於情於理都不該「行二」。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可以搶走本該天經地義屬於賴蓮英的「正宮」寶座?太平天國唯一一部官修史書《太平天日》中記載,丁酉(1837)年三月初一日,洪秀全「被詔升天」,見到了他的「天父」上帝,領受了改造人間的神聖使命,作為上帝次子,他在天上有一位「正月宮」,並且在他「升天」期間為他生了一個兒子,還沒來得及起名。很顯然,這個奪走「正宮」位置的女人,並非人間人物,而是洪秀全杜撰(或夢中所見)的「天妻」。由於「天妻」所生的「長子」要長於尚未出生的洪天貴福,且「成親」也很可能被認為更早,因此真正的髮妻賴蓮英,只能委屈地就任「又正月宮」(或通俗地說「准大老婆」)的職位了,畢竟凡人是沒法跟「天人」去爭的。

這位「天妻」還曾「下凡」過。戊申(1848)年十一月下旬,蕭朝貴假托天兄耶穌下凡,採用「降僮」的迷信手段,讓「天妻」附體,和洪秀全聊天,在這段頗有戲劇色彩的「空對空」描寫中,「天妻」告訴洪秀全,天上的兒子已滿12歲,而她本人曾「下凡」救助過洪秀全,甚至,這位「天妻」還動了感情,埋怨洪秀全「還不回朝」,稱自己思念丈夫「心腸都激爛也」。這實際上是為了神話洪秀全、震懾拜上帝會眾,所導演的一齣戲,這位看不見摸不著的「天妻」,成了洪秀全自我神聖的重要道具之一,這當然不是「黃臉婆」賴蓮英所能給予的,後者退居第二,自然順理成章。賴蓮英雖然屈居「二房」,但由於「大房」是虛無縹緲的天上人物,因此實際上她仍然是洪秀全後宮裡排名第一的「女領導」。洪秀全的個人詩集《天父詩》裡讓其它「月宮」尊稱賴氏「二姊」,並說她對其餘后妃可以「當打則打當奏則奏」,「頭一煉正,第二遵旨,第三聽二姊教」,權力顯然不小。

可這個「地位高」是針對其她「月宮」而言的,在洪秀全面前,她可是不折不扣的弱者。據她兒子洪天貴福被俘後供稱,賴蓮英曾和「第四母余氏」不和,洪秀全的處理辦法乾淨利索:把兩人統統關進小黑屋「均鎖閉了好些時」。不僅如此,據洪天貴福稱,賴蓮英居然要給他這個當兒子的磕頭。

按照洪秀全編造的神話,洪天貴福被過繼給天兄耶穌,是一半耶穌、一半洪秀全的兒子,也是個半神半人、甚至大半是神的人物,而賴蓮英雖是他母親,卻只是個凡人,只能算「肉母」,她不是在給親生兒子磕頭,而是給耶穌的兒子磕頭。究竟有多少老婆洪秀全究竟有多少妻妾?這個數目大體是清楚的。大約在他開始準備起義的時候,就已經有很多妻妾,金田起義之初被俘的李進富,和第二年(1852年)在永安城外被俘的洪大全(焦亮)都說他有「三十六個女人」;1853年2月2日,洪秀全在武昌閱馬場「選妃」,「得十餘齡殊色女子六十人」,3月19日太平軍攻克南京,29日洪秀全自水西門進城,他的妻妾隨他一起進入後改建為天朝宮殿的兩江總督署,這些女人中的絕大多數再沒能從這裡走出來。

據洪天貴福在1864年洪秀全死後的供稱,他有「八十八個母后」,刨去雲山霧罩的「天妻」,應為87人。前面提到洪秀全在進南京城之前就有總計約95-96個「女人」,他死時只有87-88個,應是有去世的。當時的公私記載並無在定都天京後「天王選妃」的紀錄,卻有楊秀清等人每年聘娶「王娘」的記載,和洪秀全賞賜「王娘」四名給壽州地方軍閥苗沛霖的紀錄,由此可推斷,天京時期的洪秀全也應「增補」過後宮,但規模和影響並不大。

洪秀全是個非常注重自我隱私保護的人,1852年底,太平軍還在進軍南京的路上,當時還在船上安家的洪秀全就匆匆頒發《嚴別男女整肅後宮詔》,宣佈「後宮姓名、位次永不准臣稱及談及」、「後宮面永不准臣下見」、「後宮聲永不准臣下傳」,進城後又畫地為牢,「外言永不准入,內言永不准出」,所有后妃外人「總稱娘娘」。正因如此,時人和後人對洪秀全后妃的編制、稱號一頭霧水。不過「外人」不許說,他洪秀全自己是可以說的。1857年他出版了《天父詩》500首,裡面提到了不少後宮名號,可以理出大致脈絡來。

洪秀全的后妃中,最尊貴的當然是並不存在的正月宮和實際上的正妻「又正月宮」賴氏,再往下是被他稱為「宮中最貴」的「兩十宮」,「兩十宮」之下應該是「副月宮」和「又副月宮」。有趣的是,《天父詩》裡提到「副月宮」的詩句全是諷刺、挖苦、訓斥、威脅,幾乎沒半句好話。在「月宮」之下有「統教」、「提教」、「通御」、「正看」、「副看」,她們既是妻妾,又是洪秀全的秘書、助理、鐘點工,每天分班輪值,管理洪秀全的工作、生活瑣事。

值得一提的是,不論洪秀全或洪天貴福,都沒提到有「宮女」存在,只是各項記載都說,在天朝宮殿的「外城」和「內城」之間,居住著大量天朝女官,但這些女官既不是后妃,也不是宮女,她們大多數是天國高官和諸王的家屬,負責溝通內廷和外朝,這些人中許多是已婚婦女,在天王府屬「上班」性質。和后妃的關係緊張幾乎所有記載都稱洪秀全脾氣暴躁,喜怒無常,連他自己也直認不諱,他和后妃們的關係也相當緊張。早在金田時代,他就時常和新娶來的妻妾們發生衝突,以至於楊秀清、蕭朝貴不得不假托天父天兄下凡,以「雲中雪飛」(砍頭)的極刑,威脅「眾小嬸」不得「嫌棄怠慢」洪秀全。

癸好三年(1853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楊秀清、韋昌輝、石達開朝見洪秀全,楊秀清勸洪秀全善待「娘娘」,希望其不要對「觸怒天王」的「娘娘」用「靴頭擊踢」,以免懷孕的「娘娘」因此流產;也不要對懷孕「娘娘」杖責,即使要打也應等到分娩之後,洪秀全對此並未反駁,顯然楊秀清並非對空虛言,「靴踢」、「杖責」都是常有的事。《天父詩》是1857年出版的,其中談到對「娘娘」的處罰有「三年不發新衣」、罰餓、關黑屋子、杖責、砍手足、「煲糯米」(點天燈活活燒死)、砍頭等等,《天父詩》中多次提到「爺爺怒養殺三人」,顯然至少在1857年之前,就有3位「娘娘」被洪秀全處死。

然而憎惡是相互的,洪秀全對妻妾們如此,女人們自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他還沒當天王之時,那些被找來服侍「洪先生」的女孩子就對他「嫌棄怠慢」,以至於要驚動其他太平軍領導扮演「天父天兄」,在籌備起義的百忙之中,協助處理洪秀全的家庭和諧問題。等到了天京,進了天王府,「嫌棄怠慢」是不能也不敢了,但權威可以壓迫別人不敢反抗,卻無法迫使別人心情愉悅。在《天父詩》中,洪秀全不厭其煩地勸說、告誡乃至央求自己的女人們,要「面情歡悅」,對他實行微笑服務,甚至用酷刑相威脅,而從這類詩句的出鏡頻率看,其「思想政治工作」的效果顯然並不理想--他難道真的不明白,心情不歡悅,面情如何歡悅得起來?

荒淫或道學?太平天國時期的清方和民間記載中,有許多關於楊秀清、韋昌輝,甚至李秀成等人「好色」的記載,但惟獨「首逆」洪秀全的「荒淫」卻很少有人渲染。既然洪秀全似乎並不十分好色,那麼,他要這麼些女人作甚?當然,這些女人並不是沒有用的。《天父下凡詔書2》中,楊秀清說「宮城內有修整宮殿,挖地築城,或打禁苑」,都是「娘娘」和女官們親力親為,而業主代表兼總監理,就是洪秀全自己,楊秀清說他「御目常注,督其操作」。史載天王府周長7華里,其中有兩道城牆,一道護城河,九重宮殿,兩個花園,直到天國覆滅都未竣工,「娘娘」們之操勞,可想而知。

洪秀全是太平天國「最重點保護對像」,而天朝宮殿則是重點之重點,護城河以內的內城牆,完全由女人把守,這些「娘娘」們不但要愛紅妝,還必須愛武裝。由於洪秀全嚴禁任何男性進入天王府第二道門「聖天門」以內,因此宮廷內部龐大的土木工程,就只能交給女人們去完成(洪秀全不設太監),當時在天京的文人曾記載稱,洪秀全內廷的宮殿屋頂,是請外面工匠造好框架,抬到宮城兩道城牆間的空地,再由女官抬進「禁區」,由女人們繼續施工完成的。史載天王府曾發生大火,將剛剛建成的許多宮殿燒成一片廢墟,旋即又花了大半年重建,而負責建設的除了女官,就是洪秀全的「娘娘」們。

甚至洪秀全死後也由「娘娘」埋葬。甲子十四年(1864年)四月十九日,洪秀全在湘軍長期圍城後病逝,其屍體用黃綢包裹,埋在「宮內前御林苑山上」,因「男人免入」,動手埋葬他的同樣是「娘娘」們。六月初六日天京陷落,洪秀全的屍體被湘軍掘出戮屍焚燬,而曾國藩之所以能找到深埋的屍體,正是由於捉住了負責埋葬的「娘娘」--湖南道州籍的黃氏。

由此似乎可以看出,對於洪秀全而言,眾多的「娘娘」似乎主要並非滿足其生理慾望,而更多是作為一種「必需品」,用於炫耀王權威儀,和為他操辦各種雜役--其中有些本該讓男人去辦,但洪秀全顯然對「外人」並不放心。而從他對「娘娘」們苛刻、甚至粗暴的態度看,他甚至有些將之視作「低值易耗品」--反正他的治下有的是女人,「娘娘」資源並不算缺乏。

女人們的歸宿洪秀全死於天京陷落前夕,他的兒子在顛沛流離幾個月後死於南昌,那麼,女人們的歸宿又如何?現存曾國藩等人連篇累牘的奏報中,並沒有處置洪秀全女眷的任何記載,但洪天貴福的供詞裡明白寫著「並未帶一名女眷出城」,且直言賴蓮英也在城中未能逃脫。按照清代懲處「叛逆」的慣例,「首逆」眷屬都要極刑處死,洪秀全的「娘娘」們如果被捕,應該都難逃一死,然而清方文件中竟毫無頭緒。

曾國藩幕僚趙烈文目睹天王府裡屍橫遍地,投河、上吊的女子隨處可見,想來大多數「娘娘」的歸宿,不外如此。

《洪秀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