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帝卻最恨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樊於期?

在被燕太子丹派去刺殺秦始皇之前,荊軻開出了自己出行的兩個必要條件,督亢地區的地圖和樊於期的人頭。

他是想用這兩件東西誘惑秦王,為刺殺提供有利的機會。事後證明,也正是這兩樣東西的極為誘惑,才使得荊軻得以面見秦始皇,並非常順利地執行了刺殺計劃的「圖窮匕現」那部分。

荊軻所提出的這兩個要求其實是很過分的,這已經超越了燕太子丹的底線。

我們所知道的,戰國時代的交通通訊設施並不發達,也就造就各國之間地理位置形勢的互不熟悉。

戰爭一旦爆發,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對對手國家地理形勢的掌控。

督亢地區是燕國一個重要的戰略區域,也是一個物產豐富的區域,交出了督亢地區的地圖,實際上也就是意味著將燕國的大片土地拱手讓給了秦國。

我們所知道的,樊於期是秦國的逃將,燕太子丹收留他,除了同情因素外,具有很強的個人目的性。

這是一個標桿,一個作為燕太子丹報復秦王環節的一個標桿。既然是本人涉及不到,收容下仇人的仇人,以便讓仇人心裡留有不痛快,那也是一種十分愜意的事。

而荊軻所要進行的卻是要拆除這個標桿的事,當然是很難讓燕太子丹所能接受的。

事實上,對於第一點,燕太子丹倒是沒有過多的為難的,倒是第二點,燕太子丹馬上有了回復:「樊於期將軍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投靠的我。我可不忍心因為自己的私事而傷害了這位長者,你還是考慮下其他渠道的辦法吧!」

這個樊於期到底是什麼人,令得燕太子丹即使願意捨棄戰略位置極其重要的地圖也不願意將他捨棄,這個秦國叛將到底是有著什麼魅力或是怎樣重要的地位才會讓燕太子丹有著這麼多的顧忌?

同時,對於樊於期這麼一個貌似並不怎麼舉足輕重的人物,秦始皇為什麼會看得這麼重,甚至將他在心中的地位拔高到了與地圖同等重要的位置,僅僅是因為樊於期做了逃兵了,還是某種個人原因,其中是否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呢?據我們所知,樊於期叛逃後整個家族在秦國的遭遇是非常悲慘的,秦國對他的懸賞更是很高,秦始皇為什麼這樣深深地痛恨他呢?

這一切的解答,還是要從樊於期的本身性質說起。

樊於期是什麼樣一個人,歷來都是有著爭議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之中,難以得出一個定論。

如果單單按照這個名字來解讀,這應該是一個無可無不可「路人」般的無名之輩,因為在有關秦國的史料中,人們是找不到有關於這個名字的相關資料的,但是從他的經歷和秦王對他的待遇來看,他又絕對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至少在秦國國內他這樣的人物必然是要佔有著相當份量的一席之地。

司馬遷在他的煌煌大作《史記》並沒有給予出樊於期的來龍去脈,這麼一個人物似乎也只是為了燕太子丹特立獨行的異常舉動以及刺秦這一「偉大事業」而存在。真要探究其根源,也就需要後人認真從史料中去找尋與摸索。

深入研究探索後,後來得學者們為樊於期同志找到了幾個可參考性的坐標。

先來看第一個小說家言的坐標,長安君成蟜大將說。

《東周列國志》上的說法,秦王嬴政的弟弟長安君成蟜帶兵攻打趙國時手下將領中有一個就是叫做樊於期的,後來成蟜發動顛覆秦王嬴政的政變失敗,這位仁兄就跑路到了燕國。近年來網絡上比較火爆的歷史小說《流血的仕途》也堅持了這一說法,看來小說家們還是十分偏愛這一調調的。

但這種說法很是站不住腳的,長安君成蟜的事件發生在秦始皇親政以前,那是在秦王八年,公元前239年,呂不韋當政的時代,作為秦王帝位繼承者的有力威脅者,他成為呂不韋重點打擊的對象。

秦王八年,長安君成蟜帶領秦國軍隊伐趙未成,就造反了。而樊於期出現在燕國那已經是秦王十五年左右的事,這一段時間上的空窗期,他又是怎麼度過的呢?就算是在其他國家晃蕩,總是要有點動靜的,要不,這人的地下工作做得也太到位了。

由此而引申出來的,樊於期同樣也有可能是嫪毐和呂不韋牽涉過密的人物。嫪毐作亂是在秦王九年,公元前238年,秦始皇正好親政的那年,秦始皇對這位睡了自己老媽的「假父」下手很不容情,史書上的說法:「韂尉竭、內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皆梟首。車裂以徇,滅其宗。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及奪爵遷蜀四千餘家,家房陵。」以此看來,能在此事件存活下來享有良好待遇的人並不多。

樊於期也有可能是從中逃亡出來的人,這也就能夠解釋他為什麼恨秦王,秦王也為什麼恨他的原因。但是從時間上來看還是並不合適,因為樊於期的再次出現,那是在多年以後了。

呂不韋的被罷免是在秦王十年,公元前237年,秦始皇親政後的第二年。一年多以後,呂不韋因迫於秦始皇的壓力而自殺。從這一角度上看,樊於期極有可能就是呂不韋的門客,因為主子的失勢而對秦始皇心懷怨恨,又是因為懼怕秦始皇的特別對待而逃亡到國外。但是秦始皇在處理呂不韋的時候,並沒有劇烈的衝突事件,從過程上來看,呂不韋的門客也沒有遭受到大肆的清洗,應該不會對秦始皇嬴政抱有如樊於期這般的強烈仇恨。

而且在那個時代門客對主子效忠程度也沒有後來那麼強烈,我們所知道,戰國四公子養著的眾多門客中,真正能為他主子辦實事的並不多。因而這條也是可以給否決掉的。

現在史學界所流行的普遍說法,則是後來史學家們所制定的另外一個坐標,秦國大將桓齮說。

「十年,桓齮為將軍。」

「十一年,王翦、桓齮、楊端和攻鄴,取九城。」

「十三年,桓齮攻趙平陽,殺趙將扈輒,斬首十萬。」

「十四年,(桓齮)攻趙軍於平陽,取宜安,破之,殺其將軍。」

「趙乃以李牧為大將軍,擊秦軍於宜安,大破秦軍,走秦將桓齮。封李牧為武安君。」

這是散記在《史記》各個角落中的有關於桓齮在秦國的活動經歷,從這些記載上,我們會發現這麼幾條重點元素:一,桓齮是秦國的將領;二,桓齮是秦始皇親政時提拔上來的;三,桓齮的功勞不小;四、桓齮曾經為趙國名將李牧所敗。

依據這些碎片,我們可以拼湊起一副桓齮的肖像畫,這位老兄先前並沒有啥名氣,秦王嬴政親政後重用了他,把他當作自己的心腹來看待,桓齮也沒有辜負秦王的期待,戰場上的表現還不算丟臉,只是後來碰上了「戰國四大將」之一的李牧吃了敗仗。

李牧打敗桓齮,被封為武安君的那一年,是趙王遷三年,即秦王十四年,公元前233年,即桓齮攻取宜安的不久之後。按照史書上的記載,被打敗之後,桓齮就跑路了。

這一時期後,史書上有關桓齮的記載就沒有了,跑路跑得這樣無影無蹤的,把自己都給跑沒了的,桓齮可以說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人。

而恰恰的也就在這同一時期,燕國出現了一個叫做樊於期的秦國逃將,這不得不讓人產生聯想。

因而,很多史學家們認為,桓齮被打敗後,並沒有回到秦國國內,因為畏懼秦國的刑法而跑路到了的燕國。所以說樊於期也就是桓齮。

史學家們還指出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那個時代,文字並沒有統一,各國的語言各有不同,「樊於期」的讀音其實是可以通假「桓齮」的,桓齮也並沒有改名,只是因為各諸侯國的發音有所不同罷了。

這也是可以理解,秦王為什麼對桓齮有著那麼大的深仇大恨了?自己所信任重用的人都背叛了自己,這是讓秦王難以接受的,因而對於桓齮的處罰,秦王更會不容情,而遭到整個家族都被秦王血洗的桓齮當然也不會對秦王有好感的。兩人的矛盾根本就沒有調解的可能,只是會越演越烈。

如此看來,樊於期似乎乎就是桓齮已經確鑿無疑了,但也有人不認可這種說法。

他們認為,秦國將領中打了敗仗的,也不是沒有,也沒有見得遭到滅族的處罰,別的不說,就那秦始皇當政期間,還有一個李信擺在那裡。

李信是秦王所提拔的年輕將領,衝勁很足,曾經誇下以二十萬平定楚國的豪言,可沒曾想,被楚國名將項燕(他的孫子就是項羽)所打敗,丟盔棄甲而回。秦始皇嬴政倒是沒怎麼處罰他,但從此以後也就不怎麼重用他了。

李信的這一支,後來成為隴西地區的著名望族,他的後代中還有一個知名人物,為後人所熟知,飛將軍李廣。

由此看來,敗將在秦國的日子過得也並不差。

個人認為,樊於期很有可能就是桓齮的,每個人的性質都是不同,別人適用的東西放在了其他人身上未必就適合。因而地,拿李信事件來和桓齮事件相比,未必就妥當。

李信的被免於處罰,其中牽涉到很多的原因,比如說秦始皇起初的用人不當,比如說李信的積極認罪態度,比如說戰爭過程中的各種不利因素,都是可以成為秦始皇特別對待李信的原因。所以,我們不能就此武斷的下了結論。

歷史本來就是前行在迷霧中的,尤其是勝利者書寫的歷史,總是有著種種不可為外人道的「為君者諱」。

不管是桓齮也好,還是某某好,我們還是叫他燕國人所稱呼的名樊於期吧!

樊於期的最終結局,很是不理想,在「合理建議」被駁回後,荊軻找來樊於期私下裡進行了對話。

正是這段對話,將樊於期送上了不歸路。

開門見山,荊軻先說的話:「秦國對待將軍你,可以說是忒狠了些!你的父母宗族全都給秦國政府誅滅了,現在還聽說秦王出了千斤黃金、封邑萬家的賞賜,要你的腦袋,你覺得怎麼辦才好呢?」

舊的往事被提起,倒是勾起了樊於期的傷心回憶,他仰起頭來看著天長長地歎息著,並且地,還留下了眼淚鼻涕。

就是在這種表情下,樊於期說了自己的真實感受:「我每次想起這個事,都有一種痛入骨髓的感覺,只是真不知道想出什麼辦法來解決啊!」

他解決不了,荊軻為他解決了:「我現在倒是一個好辦法的,既可以解救燕國現在的危難,也可以為將軍你報仇,你覺得怎麼樣呢?」

在荊軻的進一步誘導下,樊於期有些心動了,他走到了荊軻身邊,追問道:「你有什麼辦法啊?」

也沒過多的邊邊角角,荊軻直接進入了正題:「我的想法是拿你的頭去獻給秦王,秦王必定因歡喜而接見我。我就可以左手抓著他衣服的袖子,右手拿著劍刺他的胸膛。這樣,將軍你的仇也報了,燕國被欺負的愧恨也被消除了。將軍你的意思呢?」

樊於期似乎是一個很容易衝動的人,也沒有考慮到荊軻想出辦法的切實可行性,只是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可以實施的主意,總比沒有辦法來得確切些。

樊於期袒露出了一邊的肩膀,左手握著右臂(古代人表示興奮時特有的一種做法),更加靠近荊軻說道:「這是我每天日日夜夜咬牙切齒、極為痛恨的事情,今天才終於聽到了可以實行的辦法了!」

說完這些話,樊於期就自殺了,自殺得非常坦然,一點不給人留有拯救的機會。

樊於期的這個人出現,似乎就是為了這一刻,他的全部價值都再這一刻體現。可以看出,樊於期是個非常勇烈的人,具有那個時代人所具有的特性。

在他的固有思想中,生命並不是最為重要的。死得其所,死有價值才是最為重要的。

這樣的人,雖然有著不計後果、魯莽衝動等等致命性缺陷,但這份為實現個人理念不惜一切的執著(怨念)依然讓人動容。

來自《夜狼文史工作室》今日頭條

《贏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