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63年黃歷三月,54歲的宋仁宗去世了,大宋朝野上下莫不哭號,舉國哀痛。《宋史》記載:「京師罷市巷哭,數日不絕,雖乞丐與小兒,皆焚紙錢哭於大內之前」;當他的死訊傳到洛陽時,市民們也自動停市哀悼,焚燒紙錢的煙霧飄滿了洛陽城的上空,以致「天日無光」。他的死甚至影響到了偏遠的山區,當時有一位官員前往四川出差,路經劍閣,看見山溝裡的婦女們也頭戴紙糊的孝帽哀悼皇帝的駕崩。
宋仁宗趙禎駕崩的訃告送到遼國後,「燕境之人無遠近皆哭」,時為遼國君主的遼道宗耶律洪基也大吃一驚,衝上來抓住宋國使者的手號啕痛哭,說:「四十二年不識兵革矣。」又說:「我要給他建一個衣冠塚,寄托哀思。」宋仁宗之後,當王安石變法失敗,宋神宗趙頊又恢復了祖父宋仁宗趙禎溫和的改良做法時,遼國君主急忙召集將領,說:「不許再去邊界惹事了,宋朝又回到了仁宗的路上」。
直到700年後,自我感覺甚為良好、看誰都比自己差一大截的乾隆皇帝,也不得不承認:平生最佩服的三個帝王,除了其祖父康熙,另外兩個就是唐太宗和宋仁宗了。
宋仁宗是歷代帝王中屈指可數的明君聖主,他是北宋第四個皇帝,也是大宋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做了42年。
宋朝是中國古代歷史上經濟與文化教育最繁榮的時代。著名史學家陳寅恪言:「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
陳寅恪言所說的「造極」的「趙宋之世」,主要是指宋仁宗統治時期。中國古文唐宋八大家之中,光是北宋就佔了六家。這六家(三蘇、歐陽修、曾鞏、王安石)又都活躍在仁宗時代。中國的四大發明中,有三大發明——活字印刷術、火藥、指南針,都出現於仁宗時代。
宋仁宗為何能創史上最繁榮時代?這與他胸懷仁義、寬厚待人的行事風格有關。
雅量能容,士大夫樂園
蘇轍是大文豪蘇軾的胞弟,他們哥倆與其父蘇洵,在「唐宋八大家」中就佔有了三席。嘉佑二年(1057年)。蘇轍與其兄蘇軾同登進士科。在這次晉級進士的考試中,年輕氣盛、心憂天下的蘇轍在試卷裡寫道:「我在路上聽人說,在宮中,美女數以千計,終日裡歌舞飲酒,紙醉金迷。皇上既不關心老百姓的疾苦,也不跟大臣們商量治國安邦的大計。」
當時的考官們認為蘇轍無中生有、惡意誹謗,建議對之嚴厲制裁。宋仁宗卻很淡定地說:「朕設立科舉考試,本來就是要歡迎敢言之士。蘇轍一個小官,敢於如此直言,應該特與功名。」
血氣方剛的蘇轍僅僅依據道聽途說,便在科舉考試中「妄議」朝政,且矛頭直指皇帝,即便是在「康乾盛世」,也難逃其被滅九族的命運。宋仁宗的寬容心胸,由此可見一斑。
宋仁宗對讀書人的寬容,還有一個更典型的例子。
當時,四川有個讀書人,獻詩給成都太守,主張「把斷劍門燒棧閣,成都別是一乾坤」。成都太守一看,嚇出一身冷汗,認為這是明目張膽地煽動造反,把他縛送京城,請朝廷制裁之。
按照歷朝歷代的律條,對這個口出不遜、有「煽動造反」之嫌的讀書人,即使不按「謀大逆」嚴懲,起碼也得按「危害國家安全」治罪。
誰知宋仁宗對這樣的事情,有自己獨特的看法。他就事論事地說:「這是老秀才急於要做官,寫一首詩洩洩憤,怎能治罪呢?不如給他個官」。於是,這個讀書人被授予了司戶參軍的職位。
縱觀數千年歷史,作為一位帝王,寬容蘇轍的事,或許有人能做到,但寬容四川秀才的事,恐怕只有宋仁宗等少數明君才能做到了。這說明宋仁宗很理性,能夠做到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即使對「煽動造反」的,也能透過現象看本質,明辨是非,分清是真要造反,還是發牢騷。然後做出符合事實的判斷,做出明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