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要提的這位官二代並不是吳三桂的親兒子吳應熊,而是他的親侄子吳應麒。那位王輔臣則是清康熙朝的平涼提督,以軍功起家於明末清初風雲動盪之際,時人稱呼為「活呂布」。不過,王輔臣最初得呂布之名,並非因為反覆多變,而是衝殺於千軍萬馬中所向披靡,其勇不減溫侯呂布,甚至英親王阿濟格麾下八旗勁旅這樣自關外打到關內的百戰精銳,遇到他也紛紛辟易,「莫有攖其鋒者」。英親王愛惜英雄好漢,不但不殺,反曲意招降,攜進北京,抬他入了旗籍,授以侍衛之職。由是,王輔臣武勇之名播於京都,「都中滿人無不以一識馬鷂子為榮」。「馬鷂子」乃王輔臣的另一綽號。鷂子,是體型較小的一種猛禽,兇猛剽悍,來去如電。
後來王輔臣授職雲南,在平西王吳三桂藩下做武官。雲南迤東土司造反,輔臣奉命招討,親身踹營,連下城寨9座,只手擒獲敵酋而歸,更是威名遠震。吳三桂也不愧人中梟雄,求才若渴,對王輔臣惺惺相惜,相待有如子侄。王輔臣這個人,對上謙恭,對下寬仁,治軍嚴明而能身先士卒,部屬有了功勞,從不攬而自居,總是公開表彰和獎勵。所以能得到上司賞識,士卒愛戴。朝廷下旨將王輔臣調離雲南,擔任平涼提督。吳三桂悵然若失,送了一程又一程。臨別拉著他的手流出眼淚:「我知道你從不吃空餉,可是你家人口多,雲南到平涼萬里迢迢,何堪路途艱苦?」拿出白銀二萬兩,送他以為川資。有如此交情,按理說康熙十二年吳三桂造反時,他應該第一個響應,那時吳三桂西選的官員遍佈天下,互為爪牙,聽其登高一呼,應者雲集,吳三桂馬鞭所指,攻則必克,戰則必勝,瞬間糜爛數省,頗有些要得天下的氣象。可王輔臣不但不從眾反叛,反而把吳三桂派去勸降的心腹舊部汪世榮五花大綁,派兒子王吉貞連人帶信一道解送京城,汪旋即被處死——之所以派兒子去北京,也是一個堅決不叛的姿態。康熙果然把王吉貞留在京師做官,只是因為最後,新任負責統帥西北軍事的經略使莫洛對王輔臣的部隊處處歧視,激起兵變,倉促中莫洛咽喉中箭身亡,王輔臣才最終造反。
為什麼王輔臣與吳三桂親如子侄,卻沒有在眾人皆反的時候起兵造反,直指京城呢,原來,事情壞就壞在吳應麒這小子身上,因為吳三桂惟一的兒子吳應熊在北京為人質且已被康熙處決,吳應麒就成了吳三桂子侄中的頭把交椅,因此驕橫至極。一次,王輔臣出征雲南鎮雄一帶的烏撒蠻族,眾將領在一馬姓總兵軍營中聚餐,酒酣耳熱之際,輔臣忽見自己飯碗裡有一隻死蒼蠅。那做主人的馬總兵馭下酷虐,部下有過,動輒用一根木棍杖責,曾以細微的過失,棍下打死過人,得了個諢號「馬一棍」。王輔臣就為人而言,是比較厚道的。他出身僕傭之家,對社會底層充滿理解和寬容,並不想伙夫因之受到責打,放下飯碗作罷。不料有個王總兵眼睛很尖,尖叫著指向王輔臣飯碗,輔臣哈哈一笑:「我等槍林箭雨走出來,出百死,得一生。便有蒼蠅,我亦吃得下去。」意在一語掩過此事。偏偏世間蠢物甚多,這個王總兵生性不解人意,非要打賭看他是否真的能咽這團據說是高蛋白的東西,輔臣因話已出口,居然強撐著連蠅帶飯一口下肚。一旁吳三桂的侄子吳應麒撲哧一聲笑了:「人與兄賭食死蠅,兄便食之;若與兄賭食糞,兄亦將食糞耶?」這個遞進邏輯的假設使輔臣勃然大怒,起身斥罵:「你自恃是平西王的子侄,敢當眾羞辱我!人家懼怕你們吳家子子孫孫,我卻不怕!且看我如何掏出你吳家子孫的腦髓,嚼其心肝,挖其眼睛!」隨手一拍,桌上酒杯飯碗應聲而碎。再一拳砸在酒桌上,啪嚓一聲,桌子四足齊折,其神勇可畏。左右侍從的兵丁和將校多達百人,皆駭然辟易,事主吳應麒,早已先眾人之溜而溜。次日酒醒,王輔臣雖然同吳應麒進行了和解,但裂痕已經產生,直接影響了王輔臣對吳三桂的忠誠。
不久,王輔臣四處托人活動說情,專任平涼提督,駐軍西北,虎視京師,可惜由於吳應麒的一番戲謔之言,這個勇呂布真的變成了多姓家奴,再也不是吳三桂的人了,否則三藩之亂是何結果尚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