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儀「九一八」叛國內幕:他三歲登基,在辛亥大潮的翻湧中三次上下龍椅,後成戰犯,再變公民……他就是中國的末代帝王——愛新覺羅·溥儀。
在長春東北角的偽滿皇宮,就見證了他的第三次登基,成為偽滿時期的傀儡皇帝。
偽滿皇宮,佔地13.7萬平方米,原為民國時期負責鹽務管理與運輸的吉黑榷運局所在地,是溥儀充當偽滿時期傀儡皇帝時的宮殿。
民間曾流傳這樣一句話:「小皇帝住鹽倉,鹹(閒)龍一條。」
一語成讖。
時下,來到偽滿皇宮。除了那段被人熟知的傀儡歷史,講解員更願意講述種種宮闈逸事,比如馬桶上批奏折的溥儀,緝熙樓裡以鴉片為生的皇后婉容。
而在人們心頭縈繞的是:這個傀儡政權為什麼定「都」於長春而不是瀋陽?長春又為什麼改名為新京?溥儀粉墨登場後,為什麼不稱皇帝而稱「執政」?
而對這些問題的回答,似乎更能還原溥儀復辟夢的破滅。
粉墨登場
請願和出山都是日本人安排的
1931年11月,溥儀是帶著日本人 「皇帝」的承諾,從天津逃到了旅順,夢想著復辟大清王朝。
日本人的這個承諾,在溥儀的自傳《我的前半生》中有詳細的記載。
1931年10月份,土肥原賢二來到天津,親自與蝸居於天津日本租界靜園中的溥儀進行「建國」會談。
「這個新國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國家?」這是溥儀最關心的。
土肥原言之鑿鑿:「這是個獨立自主、完全由宣統帝您做主的國家。」
溥儀說:「我問的不是這個,我要知道這個國家是共和,還是帝制?是不是帝國?」
「這個問題嘛,到了瀋陽都可以解決。」土肥原敷衍道。
「不!」溥儀強調,「如果是復位,我就去,不然的話我就不去。」
土肥原信誓旦旦地說:「當然是帝國,這是沒問題的。」
溥儀聽到土肥原的保證,點點頭:「如果是帝國,我可以去。」
而實際上,溥儀甫一踏上東北的土地,他就意識到自己「頭已經伸進老虎嘴裡」了,回不了頭,原先日方允諾的帝制被改成了所謂滿洲執政,並第一時間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1932年3月1日下午,奉天代表馮涵清、吉林代表張燕卿、黑龍江代表趙仲仁、內蒙古代表蘇寶麟、呼倫貝爾代表凌升、哈爾濱特別區代表葆康等六人來到旅順溥儀的住所,遞上一份懇請書,懇請溥儀出山就任偽滿的「國家元首」——「執政」。
溥儀裝模作樣地推辭一番說,就任執政「茲事體大」,「不得如此倉促」,本人「才識學淺」、「難堪大任」等等。
六人跪在地上言辭懇切地一再請求溥儀就任,溥儀對此「嚴詞」拒絕。六人沒辦法,只得悻悻離去。
3月4日,一個32人的請願團再次來到溥儀住所,請求溥儀就任「執政」。這些人高聲宣稱,此來是代表3000萬東北老百姓的共同心願,如果溥儀不答應,他們無法對3000萬百姓交代,希望溥儀不要辜負民眾的殷切期望。
溥儀看戲演得差不多了,拿出了準備好的答詞,表示「願意就任執政一年」。其實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關東軍事先安排好的。就這樣,在旅順被軟禁三個多月的溥儀終於要粉墨登場了。
對於這段歷史,溥儀在《我的前半生》裡也有個評價,他說:「我不過是紙牌上的皇帝,不過是可以吃掉別人的牌,以贏得一筆賭注而已。」
帝王之夢
溥儀欲借日本力量完成復辟
1932年3月8日15時,溥儀的專列開進長春車站。
一走下車廂,對於那些整列相迎的日本人和偽滿新貴,以及禮炮、儀仗隊之類,溥儀並不覺得怎樣。
當見到站台一側扯起一面大旗,上面寫著「吉林八旗舊臣迎大清宣統陛下」幾個大字,旗下跪了黑壓壓一大片穿著長袍馬褂的人,口口喊著「皇上萬歲」時,溥儀哭了。
後來,溥儀回憶當時的心情時說:「當我一眼看到那些人手裡拿著前清的『黃龍旗』向我歡呼的時候,更是使我生出了『不圖重見漢官儀』的感情,覺得自己彷彿又重新回到老家一樣。」
當年的4月,溥儀就搬進了由吉黑榷運局所改建的「偽滿皇宮」。
坐落在長春城北的這座「皇宮」,無論是從規模上,還是從氣勢上,都和北京的紫禁城無法相比。但就是在這個距離北京紫禁城兩千里之外的「新皇宮」,溥儀相信自己已經迎來了人生當中最好的一個機會,他深信自己可以借助日本的力量,再一次復辟大清。
溥儀就任偽滿執政時正值「春秋鼎盛」之年,雄心勃勃地要完成「復辟大業」,曾對陳曾壽發誓說:「將忍耐一切困苦,兢兢業業,發誓恢復祖業,百折不撓,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於是,溥儀依照祖訓「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為自己的「金鑾殿」確定了名號。
日本陰謀
定「都」長春更名為「新京」
溥儀到東北後,關東軍加緊了籌建偽滿洲國的步伐。
定「都」在哪裡?
日本人內部吵得很激烈,有四地進入待選:瀋陽、大連、哈爾濱和長春。
最後,關東軍一錘定音:定「都」長春。
長春,成為偽滿「首都」後,就有了一個偽名字:「新京」。
上個世紀30年代,日本作家鈍田研寫過一部歷史小說《滿洲建國記》,其第三卷《新京》記載,1932年3月10日,剛剛成立的偽滿洲國國務院召開第一次會議。
偽國務院總務廳長、日本關東軍特務部部長駒井德三主持會議。
會上,駒井德三向在座的偽國務會議成員徵求長春更名的意見:「有沒有什麼好名字呢?」
偽外交總長謝介石搖晃著又小又圓的腦袋第一個提議:「叫『新京』怎麼樣啊?」駒井很欣賞,當即表示:「好名字啊!」
「叫『復京』也不錯嘛!」提出這個意見的,是偽財政總長兼吉林省省長熙洽。此人不僅投靠日本賣國求榮,且一心嚮往恢復大清帝國,偏愛「復」字。
4天以後,即1932年3月14日下午,又在仍由駒井主持的第四次偽國務會議上討論這個問題。
駒井說:「首都怎樣更名,還是4天前留下的懸案,今天一定要解決。」
這時又有人提出第三個意見:「叫『盛京』怎麼樣?」
鄭孝胥則抬出溥儀來達到「一言九鼎」的效果:「如果叫『新京』,據我所知『執政』閣下也不會有異議。」
就此決定把長春更名為「新京」,次日發出佈告。
其實,在「新京」、「復京」、「盛京」三者之間,可供日本人選擇的只有「第一個名字」。
因為「九一八」事變後不久,日本軍方早已為「未來的新國家」定位:它不是大清帝國的復辟,也不是清朝的延續,因此絕不能使用「復京」之名。至於「盛京」一名早已有之,即清兵入關前的滿族故都瀋陽,入關後稱為「陪都」,當然不可以移植這樣的地名。
再走過場
第三次登基稱帝
溥儀虔誠地相信,這個皇位是向復辟中國皇帝的方向邁進了一大步。
能見證他這種信心的是偽滿皇宮興運門的建成,時值溥儀第三次登基做偽滿皇帝前夕,溥儀認為自己即將成為九五之尊,便命人在其門楣上雕刻二龍戲珠圖案,並親自將其命名為「興運門」,希望國運從此興隆。
但是,他的這第三次登基,卻當上了傀儡皇帝。
偽滿康德皇帝「登極」大典共有三種儀式:郊祭儀式、「登基」儀式和饗宴儀式。
郊祭儀式即在杏花村(今文化廣場)搭台祭天,由於日本人強調偽滿帝國並非「後清」,不允許他按《大清會典》舊制辦,所以這次溥儀爭得能親率宮廷儀仗隊到搭天壇的地方——杏花村去舉行登基祭天禮的機會真不容易,他當「康德皇帝」的十幾年中也只有這一次!
據可靠史料,溥儀宮廷儀仗隊出宮以後,經長通路、七馬路、朝日通(今上海路)西行,至日本駐偽滿總領事館大使官邸前,直向大同大街(今人民大街)進發。
車隊通過大同廣場(今人民廣場)後西行,8時15分到達杏花村順天廣場內郊祭場(今文化廣場),這裡用土壘起天壇,藉以舉行郊祭典禮,也就是告天即位古禮。
溥儀為了這一天,甚至早就派人從北京偷偷將光緒帝的龍袍帶到了長春。然而,日本人卻一定要他穿「大元帥」禮服。爭來爭去,各讓一步:祭天行禮時穿「龍袍」,禮畢換裝,著「大元帥」禮服下壇返「宮」。
8時30分開始舉行祭天禮,溥儀身穿龍袍,從捧璽官手中接過國璽,交給司玉官,向神案三鞠躬,退下,即告禮成。
而就是日本許可他穿戴清朝皇帝龍袍,舉行登基祭天大禮,著實令他多了一番想入非非。
當天中午又在勤民樓二樓正殿舉行「登極大典」,將「滿洲國」改為「滿洲帝國」,溥儀登極為「滿洲帝國皇帝」,改年號「康德」,「執政府」改為「宮內府」。
野心勃勃
組建自己的「護軍」
在與日本人的交往中,溥儀也深深地感到日本人的不可靠,想要復辟大清,就必須要有自己的武裝,籌劃「十萬精兵入中原」。
為此,他私下出資派遣自己的親信十餘人包括他的弟弟溥傑,入日本陸軍軍官學校,研究軍事戰術,以備他日之用。再者,將自己的護軍共300人,加強訓練,全副武裝並試圖擴大。
護軍,原本就是溥儀的保鏢。可是,溥儀來到長春後,這支偽滿特殊部隊的性質卻發生了變化。因為溥儀心裡也清楚,他要真正拿回在自己手上失去的清朝政權,就必須有自己的軍隊,而不是僅僅依靠狼子野心的日本關東軍。擴大護軍是他就此邁開的第一步。
溥儀在撫順戰犯管理所關押期間回憶說:除了我由天津帶來的十幾名「保鏢」之外,我還在當時從內蒙古、北京等處共招來約三百名青年,編成一支分三個隊的所謂「護軍」。不過這種編制和過去在北京「清宮」裡的「護軍」不同,並不是「皇宮警察」的性質,而是一種變相的陸軍。不但擁有步槍、輕機之類的裝備,就是教育訓練等等,也都是按照正規陸軍的方式施行。當時任偽「統領」的偽上校郭文林和三個偽少校隊長,其中兩個隊長都是拿我的親信來充當,並且還讓我的心腹嘍囉頭目——偽執政警衛處處長佟濟煦親自管轄著這支偽部隊……
起初,日本人對溥儀身邊的這幾百名「保鏢」並未在意,不過時間一久,狡猾的日本殖民者發現這些保鏢成了他們控制溥儀的障礙,於是想方設法修補漏洞,扼制護軍的發展。
日本對偽滿護軍的種種限制,終於釀成了數年後的「大同公園事件」,給日本關東軍提供了打擊偽滿護軍的絕好借口,以中日軍人衝突為由,解散了溥儀的護衛部隊。
帝宮新生
原基址建成「地質宮」
1940年6月,溥儀開始了自己的第二次日本之行,日本人藉此強迫溥儀放棄中國祖先崇拜的儀式和遵循的儒家學說,採用日本的官方宗教——神道作為偽滿洲國的國教。
在歸途的車上,溥儀「忍不住地哭起來」。溥儀寫道,在「建國神廟」向日本天照大神祈禱,比褻瀆他大清祖宗墳墓更令其羞憤,更令其厭惡。
為了撫慰偽帝,這一年,規劃多時的新皇宮終於動工了,日本人提出以北京故宮為直接參照,總計佔地52萬平方米。
根據中國古代宮廷「前朝後寢」的傳統模式和北京清宮坐北朝南的佈局格調,精心設計了建設方案,把新皇宮正殿前佔地約14公頃的區域,規劃為至少容納30萬人的「國都廣場」,作為國民遙拜偽皇帝的場所。
新皇宮東西兩邊南北走向的大街,分別取名叫東萬壽大街和西萬壽大街,溥傑的住宅即坐落於西萬壽大街117號,正是新皇宮的右側。
新皇宮正殿前面,則是廣闊的「國都廣場」(今地質宮樓前廣場),作為國民遙拜偽皇帝的場所。廣場南橫跨興仁大路(今解放大路)的,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寬闊的順天大街(今新民大街),街心建有美麗的綠化長帶,隨著季節變化而有不同花木呈現出繽紛的色彩,大街兩側便是偽國務院和各部辦公大樓。
新皇宮原計劃8年建成,到1943年日本在太平洋戰場上節節敗退,物資匱乏,水泥、鋼材和有色金屬材料更為緊張。
在太平洋戰爭的隆隆炮聲中,不要說新皇宮的建設,連懸於舊皇宮大廳的吊燈上的黃銅、鋪設在宮內的地毯及一切裝飾物中的白金製品,通通作為「軍需品」捐獻給「大東亞聖戰」了。
溥儀不停從外電廣播中感受到日本帝國頹敗的跡象。
1945年8月11日,原子彈在日本長崎扔下的第三天,溥儀和弟弟溥傑以及部分宮廷人員離開了寄居13年的偽滿皇宮,登上了駛往通化的火車。因為蘇軍的空襲,火車被迫改道至通化郊外的大栗子溝。
1945年8月17日,在通化大栗子溝一處日本鐵礦公司的日式住宅裡,溥儀最後一次用印,頒布退位詔書,在倉皇北顧中,結束了這場持續14年的賭博。
新中國成立後,著名建築學家梁思成按照中國古代建築風格設計,在偽滿規劃建設的「皇宮」原基址上,興建起一座綠色瓦頂宮殿式建築,名為「地質宮」。原先規劃的52萬平方米面積,現在是長春的文化廣場,與新民大街上的偽滿八大部大樓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