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後被廢黜的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少年時在紫禁城這一方小天地裡深居簡出,生活很是單調。為了擺脫孤獨、苦悶的宮廷生活,曾醉心癡迷於文學創作。但由於帝師徐坊、陳寶琛等人對溥儀的文學寫作漠不關心,一切聽其自然,所以溥儀的詩文一直沒有多大長進,始終是個文學創作上的「菜鳥」。
十三四歲以後,溥儀閱讀了大量古代非主流的文學作品,增長了不少見識,他開始模仿這些作品,按照自己的想像,編造了一些傳奇故事,並自己繪製插圖,自娛自樂。15歲那年,溥儀從先祖康熙、乾隆的詩文集中,深深受到感染與啟迪,開始在詩賦上下功夫。隨著時間的推移,溥儀的詩作越寫越多,漸漸對向外界投稿發生了濃烈興趣。他曾模仿、套用唐代著名詩人劉禹錫的《陋室銘》,寫成一篇題為《三希堂偶銘》:「屋不在大,有書則名,國不在霸,有人則能。此是小室,惟吾祖謦。琉球影閃耀,日光入紗明。寫讀有欣意,往來俱忠貞。可以看鏡子、閱三帝,無心慌之亂耳,無倦怠之壞形。直隸長辛店,西蜀成都亭。余笑曰:『何太平之有?』」
經溥儀投稿,這篇銘文發表在了上海《逸經》雜誌上。此文的發表對少年溥儀投稿熱情是一個很大的鼓勵。在之後的兩年多時間裡,溥儀寫了不少詩作,曾用化名狂熱地向報刊投稿,但此後再無投中的現象。稿件寄出去後,皆如泥牛入海,影蹤全無。
1922年初夏,溥儀想出一條捉弄編輯的「妙計」,把一篇共八行、四十字的五言詩題名為《鸚鵡》的「新作」用「鄧炯麟」的筆名,投寄上海一家小報《遊戲日報》,果然馬到成功,皇帝的「詩作」終於「破天荒」地見報了。接著他先後又寄出一篇分上下闋、每闋四行的七言詩《浮月》和一篇共八行的七言詩《荷月》,這兩首「七言詩」,又很快被該報採用了。據說《遊戲日報》編輯部曾多次設法打聽這位署名為「鄧炯麟」的詩人是何許人也,但始終一無所獲。
英國牛津大學文學碩士、曾給溥儀當了五年英文教師的莊士敦特意把溥儀在《遊戲日報》上發表的《鸚鵡》、《浮月》、《荷月》三首古體詩譯成英文,收入他的代表作《紫禁城的黃昏》一書中。並在該書中指出:「這位化名鄧炯麟的詩人作者,不是別人,而是清朝的皇帝,現在我將真相披露出來,可能中外人士都會為之驚訝的。」他還說:「皇帝在報刊上發表他的詩作的時候,年僅十六歲,這往往是一個作詩才華開始含苞欲放的年齡。」以此來炫耀他的這位皇帝學生具有所謂「非凡的詩人氣質」。
莊士敦的《紫禁城的黃昏》行文老辣,頗有文采。該書也是毛澤東喜歡的書籍之一,據毛澤東的英文教師章含之回憶,當年他們練習英文文法時,所列的參考書中即有莊士敦這本書。《紫禁城的黃昏》初版於1934年的倫敦。引起轟動。一時洛陽紙貴。其扉頁題字:「謹以此書獻給溥儀皇帝陛下。」落款:「他的忠誠與依戀的臣僕及教師莊士敦。」溥儀也曾為莊士敦的《紫禁城的黃昏》作序,其中寫道:「莊士敦雄文高行,為中國儒者所不及,此書既出,預知其為當世所重必矣。」師徒二人,一唱一和,自鳴得意。
最後,秘密終於被揭開了。後來做了平民百姓的溥儀在他寫的《我的前半生》一書中透露,他當年給《遊戲日報》投稿用的那三首古體詩,原來是抄襲明代一位詩人的作品。他的三首「山寨」詩,不僅蒙騙了《遊戲日報》的編輯,連他的英文教師莊士敦也始終被蒙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