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想去陽台上找她,但我馬上改變了主意。她這時候應該非常激動,她一定會對我惡語相向,這會使我們之間的關係更加惡化。我決定回到我的桌子前,這時候費爾南多——莉拉的父親出現在我旁邊,很難為情地問我願不願意和他跳一支舞。

我沒有勇氣拒絕,和他默默地跳了一曲華爾茲。他沉穩地帶著我在舞廳飛舞,在那些衣著光鮮的人們中間,他的手汗津津地握著我的手,握得很緊。他的妻子交給了他一個任務,要他告訴我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他沒有勇氣說。只有在華爾茲結束的時候,他才不得不對我說了,讓我驚異的是,他和我說話時用的稱呼竟是「您」:「如果不是特別麻煩您的話,您和莉娜談談吧,她媽媽非常擔心。」最後他又囁嚅著說:「假如您需要一雙鞋子,您可以來找我,不要客氣。」然後他很快回到了自己那桌。

也就是說,假如我願意花點時間在莉拉身上,他們會給我報償,最後那句話讓我很惱怒。我建議阿方索、瑪麗莎和我一起離開,他們愉快地接受了我的請求,直到我離開餐廳,我都感覺到農齊亞的目光一直盯著我。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我慢慢失去了信心。我本想在書店裡工作就會有很多書可以看,會有時間看書,但我錯了。書店的老闆對我像對待僕人,他讓我搬動大箱子,把箱子一個個壘起來,把箱子裡的書拿出來,把新書放上書架,整理舊書,打掃灰塵,一分鐘也不能歇息。為了看到我裙子底下,他還總是讓我登高爬梯。另外,阿爾曼多第一次出現的時候,顯得很熱情,但他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尤其是尼諾,他沒和娜迪雅一起出現,自己也再沒來過。他對我就這三分鐘的熱度?我開始覺得非常孤獨,煩躁。天氣很熱,幹活很累,加上書店老闆那些煩人的話,讓我覺得很虛弱。時間過得很慢。我思忖著:在這個黯淡的洞穴裡,我究竟能幹什麼?人行道上全是男生女生的身影,他們走向大學那些神秘的建築,那些地方,我當然是永遠也不可能進去的。尼諾在哪兒?他已經去伊斯基亞島學習了嗎?他給我留下了那本雜誌,我仔仔細細地讀了那本雜誌上的文章,還有他的文章,就像準備好了應考一樣,但他卻再也沒有回來向我提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太埋頭於自己的事情?他是等著我去找他,才沒來找我?我應該和阿方索談談,聯繫上瑪麗莎,再向她打聽她哥哥的情況?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尼諾已經有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是娜迪雅,我再向他妹妹打聽他在哪兒,在做什麼,一定會讓人覺得我很可笑。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我覺得自己的生活越來越沒意思,這種感覺一直在滋長,在八月十五號之後爆發了,我覺得很抑鬱。我每天很早就要起床,跑到邁佐卡農內大街,在那裡忙碌一天,回到家裡時已經精疲力竭。我腦子裡塞滿了我在學校裡學到的成千上萬的句子,但卻沒有機會展示出來。我和尼諾曾經的交談讓我憂鬱,就連在海濱公園和文具店老闆娘的幾個女兒還有安東尼奧度過的夏天,也讓我覺得憂鬱。所有的故事都結束了,真是愚蠢。現在想想,唯一一個真正愛過我的人就是安東尼奧,再也不會有人像他那樣愛我。晚上躺在床上,我總是忍不住回想他皮膚散發的味道,我們在池塘邊上的幽會,我們在廢棄的罐頭廠房裡的耳鬢廝磨。

就這樣,我一天天消沉下去,直到有一天晚上,吃完晚飯後,卡門、艾達和帕斯卡萊來找我,帕斯卡萊的一隻手纏著繃帶,因為他工作時受傷了。我們一起買了冰激凌帶到小花園裡吃。卡門有些不留情面,直言不諱地問我為什麼再也沒去肉食店了。我回答說我在邁佐卡農內街工作,我現在沒有時間。艾達冰冷地甩出一句,假如你真的在乎一個人,時間總是能找到的,但我就是這麼一個人,不用解釋了。我問:「我是什麼樣的人?」她回答說:「很無情,看看你對待我哥哥的方式就知道了。」我忽然很激動地提醒她,是她哥哥離開我的。她回答說:「你相信這一點就心安理得了,有人提出分手,有人讓別人離開她。」卡門也附和著表示同意:「在友情上也一樣。」她說,「表面上看起來,友情走到盡頭是因為其中一個人的錯,但假如你自己想想,其實錯在另一個人身上。」這時候我更加激動,一字一句地說:「你們聽著,假如我和莉娜現在不怎麼來往了,那也不是我的錯。」這時候帕斯卡萊插了一句話,他說:「萊農,誰對誰錯無關緊要,但重要的是我們要站在莉娜的一邊。」他提到了自己拔牙的事情,莉拉當時是怎麼幫助他的,他還提到了她偷偷塞給卡門的錢,她還給參軍的安東尼奧錢,儘管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安東尼奧在軍隊的情況很糟糕。我還是很小心地問了一句,安東尼奧怎麼了?他們七嘴八舌,用的語氣很不一樣,說他的精神已經崩潰了一次,現在很不好,但他是條硬漢,一定會撐過來的。莉娜呢?

「莉娜怎麼了?」

「他們帶她去看醫生。」

「誰要把她帶去看醫生?」

「斯特凡諾、皮諾奇婭還有其他的親戚。」

「為什麼呢?」

「為了搞清楚她為什麼只懷了一次孩子,後面就再也懷不上了。」

「她呢?」

「她裝瘋賣傻,不願意去醫院。」

我聳了聳肩膀。

「我又能幹什麼呢?」

卡門說:

「你帶她去。」

《新名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