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但沒有找到感覺,反而越來越陌生了。房間裡味道很難聞,洗手間的門關不住。我想像著,聖約翰對於她來說就像我們城區的延伸。儘管她已經得救了,但她沒有留意自己的下腳之處,她陷入了一個深坑。
小裡諾馬上讓她覺得很擔心,這孩子通常都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現在白天也愛吵鬧,他要斯特凡諾,晚上醒來時也會哭。母親對他的關注,還有和他一起玩的遊戲,已經不再吸引他,那些遊戲讓他很厭煩。莉拉又想出了一些新遊戲,他的眼睛又開始發亮,孩子會過來親她,想用手摸她的胸部,幸福地叫起來。但是後來他會推開母親,一個人玩兒,或者躺在地板上的一張毯子上打盹。如果帶他出去,沒走幾步,他就累了,說膝蓋疼,想讓媽媽抱,假如她拒絕抱他,他就會哭喊著,滿地打滾。
剛開始,莉拉還能堅持原則,但漸漸地就開始做出讓步。晚上為了讓他平靜下來,就讓他到自己的小床上來和她一起睡。他們一起出去買東西的時候,莉拉會抱著孩子,他是一個長得很結實的小孩,抱起來很沉。最後的結果是:她一隻手拎著包,另一隻手抱著他,回到家就筋疲力盡了。
她又一次發現沒有錢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不能再買書,也沒有報紙和雜誌。她帶的所有東西,基本上都是給兒子帶的,但這孩子眼看著在長大,那些衣服已經穿不上了。她自己可以穿的衣服也很少,恩佐每天在拚命工作,會給她需要的錢,但他賺的錢很少,除此之外,他還要給親戚錢,因為他們在照顧幾個弟弟妹妹。他們勉強能付得起房租、電費和煤氣費。但莉拉一點兒也不擔憂,那些她曾經有過的錢,曾經浪費的錢,還有童年遭受的貧窮,在她的腦海裡融為一體,都是些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差別,有錢沒錢都一樣。她好像最擔心的,就是無法延續她給兒子的教育,她努力使兒子回到之前的狀態:充滿活力,反應靈敏,而且很乖。但小裡諾現在好像唯一喜歡做的事情是在樓下的樓梯平台上和鄰居家的孩子玩兒。他們在那裡爭吵、打架、歡笑,吃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看起來很幸福。莉拉從廚房窗子那裡看著兒子,他和小朋友在樓梯門外面玩耍。她想,他很棒,比另一個孩子要聰明,儘管那個孩子要大一些。也許我應該接受這個現實,我不能把他一直放在一個玻璃罩子裡,我已經給他提供了必要的條件,但從現在開始他要靠他自己,他現在需要和別的孩子打架,搶別人東西,搞得渾身髒兮兮的。
有一天,斯特凡諾出現在樓梯平台上。他離開了肉食店,決定來看一下自己的兒子。小裡諾看到他很高興,和他玩了一會兒,但莉拉發現她丈夫有些厭煩,他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過去,他表現得好像離了她和孩子就活不下去,現在看看他,他一會兒看看表,還打哈欠,幾乎可以肯定,他來這裡是因為他母親,或者甚至是艾達讓他來的。至於愛情、醋意,通通是過去的事情了,他一點兒感覺也沒有了。
「我帶孩子出去走走。」
「他總是要人抱的。」
「我會抱著他的。」
「不要抱他,讓他自己走。」
「我想抱就抱。」
他們出去了,過了半個小時就回來了,他說他要馬上回肉食店。他發誓說,孩子一直都很乖,沒要求他抱著。在離開之前,他對莉拉說:
「我看到這裡的人都叫你賽魯羅太太。」
「我就是賽魯羅太太。」
「我沒把你殺了,我不會殺你,因為你是我兒子的母親。你和你那個混蛋朋友,你們膽子真大,差點兒……」
莉拉笑了,刺激他說:
「看你那操行,你只會欺負那些惹得起的人。」
然後她明白丈夫說的是索拉拉兄弟,斯特凡諾下樓梯時,她在樓梯間對著他喊:
「你告訴米凱萊,假如他出現在這裡,我會啐到他臉上。」
斯特凡諾沒有接茬,就從路上消失了。他後來又來了,最多四五次吧。最後一次,他見到他妻子,非常憤怒地對著她喊道:
「你簡直是你家人的恥辱。你母親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明白我和你過的是啥日子。」
「我拿你當女王。」
「我還是當我的叫花子好。」
「假如你懷孕了的話,你要流產,因為名義上你還是我的妻子,我不想你生出的孩子和我姓。」
「我不會生別的孩子。」
「為什麼?你已經決定不操了嗎?」
「去你媽的。」
「我已經跟你打招呼了。」
「反正小裡諾也不是你兒子,但也跟你姓。」
「你這個娼婦,假如你一直這麼說,那就是真的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也不想看到他。」
實際上,他從來都確信小裡諾是他的兒子。但他在假裝,出於一種機會主義的想法,他更喜歡過安生日子,他要克制莉拉給他情感上造成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