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通過警方才知曉,那人也是修理行的,但是指派到阮寧家的工作人員並不是他。他因最近手頭緊缺,知曉客戶是個單身女孩,一時起了歹意,準備上門搶劫。
阮寧命大,劫後餘生。宋林出現得很及時,歹徒正準備用工具撬開門。她向宋林道了謝,對方談淡說了句「都是鄰居,不算什麼」。
宋林也住在這間公寓。但是這間公寓只是他住所之一,今日是湊巧,他坐電梯回家時,正巧聽到樓上有異動。
警方讓阮寧做了個筆錄,這事兒也就算結束了。家中小姐妹心有餘悸,結伴而行,許久才算安穩。
比較蹊蹺的是,出事第二天,顧潤墨就黑著臉出現了。黑著臉看了一眼阮寧,又黑著臉凝視了一眼澄澄,然後掉頭就走,讓人不明所以。
又過了一段時間,阮寧開了個庭,開庭之前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她說她叫沈荷。
阮寧說:「你有事兒嗎,沈荷?我這兒正忙著。」
沈荷說:「號碼是慕容給我的,我想請你幫個忙。今天開庭的原告方是我二叔,剛巧我打聽到法官是你。我二叔和人有經濟上的糾紛,別人欠了他四百來萬至今未還,想請你幫幫忙,把案子判下來,讓對方還錢。你這邊需要多少,我們都能滿足。」
阮寧看過原被告雙方提交的證據,從證據鏈來看,她是傾向於原告的。首先,原告提不出相關借據:其次,被告說明借原告的只是兩台舊機器,後來使用過程中機器壞掉了,原告聲稱機器總價值四百餘萬,被告認並不承認這個事實;再次,被告認為自己之後就被黑社會的人尋釁砸幾回廠子,他認為是原告買通黑社會逼他還錢,但是被告也無證據;最後,被告前些日子出於自巴打傷了黑社會的人,現在已被拘留,等待本院刑事審判,可在此間隙,原告又故意以被告欠錢不還將被告告上民事法庭。
阮寧此次開庭之前,先前沒留意,原告果真姓沈。她說:沈小姐,你這電話打得不合時宜,我只當沒接到,但也請你放心,我一定依法審理,不夾雜個人情緒。
沈荷冷笑道:「我等著你的結果,希望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庭長老周就提醒過她,本案涉及本城富豪,也有二三領導跟他打過招呼,但是老周沒應聲,扛住了,只是叫她謹慎處理公正斷案。
阮寧翻了翻手中的材料。
阮寧第一次開庭並未審結,只是讓原被告雙方去評估機器磨損前的價值。第二次庭審,雙方律師唇槍舌戰,你說一串我吐三尺,差點打起來。
湊巧的是,雙方律師都是阮寧大學同學,兩個人互相為仇,下了庭幾乎同時給阮寧打了電話,公說公有理,婆說婆說理。公說自己半年沒開張就等著這筆訴訟費買奶粉孩子都餓瘦了二兩,婆說我輸了阮寧你養我啊我老娘三天沒吃乾飯了,阮寧說來啊互相傷害啊這場官司打不完大家都餓死算完。
第三次開庭,評估結果出爐,兩台機器加起來只值四十萬,阮寧宣告審理結束,當庭宣判,被告還原告四十萬,機器歸被告所有。
老周說:「小同志夠中庸啊。」
阮寧很狗腿:「都是領導教得好。」
沈荷打電話,說:「我記住你了,阮寧。你等著瘸手瘸腳半身不遂吧!」
阮寧呵呵笑:「你也讓我印象深刻,沈小姐。我會提前告訴警察,果我哪天手腳斷了,見親債主就是沈大小組。」
過了會兒,慕容也來電,沉默了很久。院中見他不說話,有些領躁,就掛斷了。
對方再打,她再桂,最後一次,拉黑。
幕容曾帶阮寧吃過他小時候最愛吃的小吃。夕陽像染紅了指甲的指甲草一樣,染澄了天空,阮寧坐在那裡,看著他的康毛一點點也變成金色,吃著那碗紅豆學圓涼粉。
那一剎那,她摀住了靠容的眼睛,幕客嚇了一跳,卻下意識地咂吧了一下嘴,阮寧一下子愣住了。
這裡她和林遲曾來過,林遲被人指住眼睛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吸下嘴。林奶奶說他嬰兒時期就是如此,可能因為從未吃過母乳,奶粉又總不夠吃,黑暗降臨大人沉睡的時候,餓怕了。
他是孩子彼時彼刻的模樣她還記得,邪容的模樣與他重疊。
她發微信對慕容說:「慕容,你信不信,我曾經非常非常喜歡你,正因為無法再愛我愛的那個人,所以那些愛都給了你。可這不是因為你是他的替身,而是因為我還感激這個世界,讓我依舊有愛的能力。這種能力既是我的免疫系統,又是我的鎧甲。那個人破壞了我的免疫系統,讓我病難自愈,而你又砸碎我的鎧甲,讓我無法自處,時刻質疑自己,阮寧啊,阮寧這個人究竟哪裡出了問題。所以,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好好和沈荷過日子。我猜你因她威脅我,心中不安,覺得自己難堪,所以想讓我祝福你們,然後再說一一句她是個好女孩是嗎。那我告訴你,沈荷不好,甚至讓人生厭,但,我依舊祝你幸福。」
阮寧寫了二十九張同學會的邀請函,安安為此輾轉聯繫上了院寧,專程回到H城籌辦同學會。他納悶說:「我記得我們班三十三個人來著,除了你、我、宋林,還少了誰?」
阮寧說:「不少誰,你記錯了。」
安在那兒掰手指嘀咕,阮寧打斷他:「我數了我當年的同學錄,是這麼多人來著,姑娘十七人,個個我都熟,瞧著當年那小模樣,能入你眼的苗子有兩三個,這兒還有她們的大頭貼,你看有你的意中人兒不?」
安安瞅了瞅了當年的大頭貼,皺眉毛:「瞧著都像,又瞧著都不便」
阮寧說:「要麼你做了個夢,要么姑娘串錯了場。」
安安說:「不對不對,肯定是三十三個人,當時班主任高老師還老說,咱們三三班三十三人一條心。等我回家,翻我同學錄,你同學錄少個人。」
阮寧低頭寫字,不再答話。安安忽然間打量院寧,笑道:「你小時可比現在好看多了,阮寧,我和宋林當時還一致認為你長大會變成大美人兒來著。」
阮寧白了他一眼,把紅豆糕胡亂塞到昔日好友嘴裡,她鄙夷道:「這證明老子骨子裡的基因告訴老子應該靠才華混跡江湖,靠臉混的都是宋林那種小白臉。你如今是沒見過他,臉白得像糯米糕,娘們唧唧,跟女朋友站一起像姐倆,愁人著呢。」
安安忽然想起什麼,拍頭道:「臉白!說起臉白,我知道少了誰了!這帖子我來寫!想必你都忘了他吧?也是,他家這麼窮,跟咱們雲泥之別,想必你早就忘了。」
安安抽出一張空白的賀卡,上面寫著「誠邀賢同窗xx參加一紀聚會,農曆八月初八夜焚香侯音於H城全鹿齋」。
xx處,安安大筆一一揮,替換成了「林遲」
一紀,整整十二年。
阮寧歎了口氣,揉揉眉毛,才輕輕道:「安安,他很忙,估計來不了,林家巷的地址也早就不用了。你……不要打擾他。」
七月的一天,阮寧庭審完畢總算休息了會兒,她泡了杯咖啡,拿起桌上剛送來的報紙。娛樂版有一篇重磅頭條,佔了整整大半頁,費小費下月即將與未婚夫施耐德訂婚。
報紙上詳細扒了二人各自的成就和戀愛以來的秀恩愛史,表示過樣顏值及能力逆天的歌後影帝的結合真是演藝圈中頭一回。
阮寧啜了一口咖啡,素白的手指點向了油墨中所印時間節節點。
2014年7月,剛收割世界級電影節影帝的時年二十五歲的施耐德,在獲獎宣言中,公佈了自己和歌壇天後費小費的態情,並宣佈自己將於十月十五日與費訂婚。
阮寧抱著咖啡杯,愣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杯子,取了一疊過期的廢報紙,開始慢慢悠悠地折紙花。
老周剛巧路過,笑道:「可讓我逮著了,你這小傢伙。不是摸獬豸腦袋就是疊報紙,天天不幹正事兒,小心紀委逮住你說事兒,我也得陪著你寫檢查。」
阮寧指了指腕表,上面顯示正午十二點,已經到了下班時間,紀委管不著。
老周說:「最近幾場官司判得不錯,上訴率控制在了百分之五左右,值得表揚。不過你老是疊報紙是怎麼回事,每年好像都會有一陣兒見你疊報紙,然後用各色果子染色,這是做什麼呢?去年也是……夏天這會兒?」
阮寧笑了:「單位中午也沒床鋪,夏天午休時間又長,找點事兒消暑。」
老周拿起一枝疊好的花,問她:「這是什麼?」
阮寧用剪刀修剪花束,慢悠悠答道:「百日菊。正巧,我每年都做一百天,一天一枝。」
她指著窗台上已經上色的幾枝,紅白粉青相間,頗是花哨。
老周說:「白瞎了這手藝,審美忒成問題,一個色兒不好嗎?這花紅柳綠的。」
阮寧說:「都有寓意的,每一朵都有花語,百日菊代表百日的心情,有意思著呢。」
老周指著大紅色的問:「這是什麼心情?」
阮寧答:「開心。」
老周又指牙白色的,阮寧答:「平靜。」
「朱色的?」
「低沉。」
「秋香的?」
「今日得到朋友的問候。」
「雪青的?」
「今日吃到心儀的大餐。」
「月白的?」
「今日又得領導奪獎。您瞧,准吧,我今天做的就是月白的。」
老周笑成喇叭花狀:「你就信口胡謅吧。」
阮寧面不改色,套用賈寶玉的話:「世人用慣的話都是有人先胡詩,阮寧面不改色,而後才傳用延續的,單就我胡謅不成?」
全鹿齋是H城有名的酒樓,頗有幾道本地幾乎失傳的菜色,色香味一絕,安安包下整家酒樓,那一晚只接待三三班。
阮寧自從畢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回到同學中間。
看著幼年時一張張稚嫩的臉龐變成如今熟悉又陌生的模樣,阮寧有些恍惚。有人做了中學老師與當年的高老師成了同事,有人去了知名企業做高管每日忙忙碌碌,有人當了警察常穿制服連便服都少有,有人開了公司西裝革履衣著最考究,有人忙忙碌碌找工作,有人待在家中去創業。有人話比過去多,有人話比過去少,有人莫名記得她,有人早已忘了「阮寧」兩個字的存在。沒有誰一直不變,沒有誰選擇不變。她以為她早將過去拋諸腦後,或者過去也並沒把她的命運當成應該記錄在冊的東西,大家就這樣心知肚明地互相遺忘吧,但是一旦有一隻小鳥衝破厚重的雲層,世界萬物便都復甦驚醒了。
這場聚會就是這只命運的鳥兒,分不出善惡。
他們看到阮寧和宋林都頗是驚訝,因為眾同學都以為二人失聯了。至於盧安,倒是每次同學會都會出席,一次不落。
他們閒敘著往事,安安卻有些鬱悶。
安安說那個姑娘沒有來。
他當時還是給林遲寄了邀請函,地址是林家巷老房子外的郵箱。
宋林自斟自飲了一杯批杷酒,微笑道:「急什麼,再等等。」
阮致作為隔壁班的圍觀群眾也被請到聚會現場。他從鐵板上抄起了一塊鹽炙駝峰,說:「反正跟我沒什麼關係,我這就開吃了哈。」
其他同學自然不知道內情,大家不是忙著吃就是忙著說,還有一兩個酒膩子逮誰跟誰碰酒,見人就說哎你長帥了變美了,二十六七歲旺盛的青春痘總算癟了下去,可是殘餘的痘疤如此醒目地提醒著曾年輕已變老的模樣,容貌長相其實在誰心中都早已不那麼重要,衰老才可怕。這一圈下去,阮寧有點暈。
她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穿著藍色襯衣的宋林。他唇角帶著和煦的笑意,注意到阮寧的目光,眼睛笑得更彎更溫柔。假使阮寧從不認識他,這樣一個乾淨的人,也未免太容易熏得遊人醉。他好像有時間保護,比誰都年輕鮮嫩。
可阮寧卻瞭解他的背後是一團黑洞,而非溫柔的暖風。
窗外此時有驚雷。她握著酒杯,看著透明液體被瓷杯折射的冷光,忽而猜到,安安心儀的女「同學」是誰了。阮寧瞬間握緊了手掌,青筋悉數暴露出來。她胡亂地從背包中想要抓藥盒,卻發現自己前兩日已經停藥了。醫生宣告她歷經四年的治療,已經痊癒。她痛苦得想要呻吟,卻發覺自己彷彿啞了一般,發不出一個音節。
白日艷陽,夜雨滂沱。這就是H城的夏。
酒店金包細銀的旋轉門被推開。
黑色的皮鞋,白皙的腳背,滴落的雨水。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黑瞳黑髮的女人,素顏素手。
她脖頸極長,眉眼好似是被上帝拿著一支上好的畫筆耐心描繪出的。
美人。
她極美。
安安推開凳子,站了起來。
他目光中帶著巨大的驚喜,一改之前的魂不守舍。
阮寧知道,他等的人來了。
路人阮寧,旁邊的阮寧,一瞬間臉卻變得鐵青,捏碎了路人阮寧,手裡的玻璃杯。
不知哪兒來的憨勁。
她好像《天龍八部》中的天山童姥,看到了神仙姐姐的畫像。
其實,讀書人都知道,兩情相悅的愛情與天山童姥何干呢?其實,有些東西又與她阮寧何干呢?
阮寧從牙齒間擠出三個字一費小費。
改變了髮色、瞳色,蒼白素顏的費小費。不,或者她本就是這個模樣,舞台上的模樣才是偽裝。
她像一抹幽靈從遠方趕來,眾人驚歎她的美貌,卻無人認出她。她走到席前,輕輕開口:「我收到邀請函,代替愛人俞遲赴宴。」
阮致「撲哧」噴了一口湯。安安蹙著眉毛,看著眼前漂亮的姑娘。
大家也都愣了。
俞……遲?
傳聞中他們都不及的俞遲,萬事能臻於極致的俞遲……
只是,俞遲幾時是他們的同學?
是林遲嗎,那個曾年年給他們下帖的林遲,變得不再貧寒高高在上卻沉默著望著所有人的那個少年?
阮寧站了起來,迅雷不及掩耳,反手扇了費小費一巴掌,她渾身顫抖,咯吱咯吱地咬著牙齒,用盡平生最大的勇氣,她說:「你配嗎,給我滾!」
費小費摀住臉,惡狠狠地瞧著阮寧。她說:「不要忘了,俞遲愛的人是誰!你替林林打我,你又配嗎?!」
盧安安條件反射般抓住了阮寧的手,卻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手掌下那只細弱的不斷顫抖的手。
他凝視著她。
阮寧似乎恨到了極致。
這個有著深刻情緒的阮寧不是盧安安認識的那個姑娘。
那個像加菲貓一樣的懶傢伙。
安安愣了,阮寧掙脫了他的手掌,大口喘息著,操住背包,衝進了雨中。
她跌撞撞地在雨中奔跑,天地旋轉,彷彿是一體的,又彷彿互相顛倒。
不知道摔倒了幾回,又不知跑到了哪裡,趕路的孩子都被她嚇哭,對媽媽說:「媽媽啊媽媽,這個姐姐是瘋子。」
阮寧抱著背包在雨中淒厲地嘶吼著,阮致一路跟著跑過來,緊緊地從背後抱住她。他說:「妞妞,你是怎麼了,妞妞,你怎麼了?」
阮寧哽咽痛哭,她問他:「你有車嗎?我打不到車。」
阮致怔了,問她:「下著大雨,你要去哪兒?」
她要去的地方,有許多間小房子。每個小房子裡面,都有一個小盒子。阮致站在外面,驚詫地等著她。
阮寧滿身是泥,雨水彷彿永遠也沖刷不乾淨似的,而她的手依舊在顫抖著,可是遠遠地,她快走到目的地,卻站定,慌亂地用顫抖的手蹭了蹭頭髮上的雨水,扯了扯滿是泥漿的連衣裙上的褶皺。
她多想讓自己再好看點。
姑娘蹲在一間小房子前,摸索著費力地打開了背包,一大束花像是被壓抑了許久的孩童看到了陽光一般,在夜空中旋開漂亮的弧度。可是這些花又如此孱弱,遇到大雨的一瞬間迅速枯萎,面目全非,紅的白的青的黃的隨著雨水沖刷成溪流,彷彿馬戲團小丑臉上的五彩斑斕,可笑又可悲。
姑娘把百日菊擺在了小房子的台階上,這裡很久沒人來,沒有煙火,也沒有溫度,石頭台上擺著的飯菜涼得刺骨。
每個人都有這樣一間小房子,它幫你斬斷人世間的眷戀。住進小房子裡人都是死人,好跟活著的人區分。
她凝視著那張黑白的小小照片許久,用沾了泥土的手輕輕擋在上面,她說:「好久不見,俞遲同學。」
「你一定還在讀書吧,今天是不是跟往常一樣安靜地忙碌著。七月十五日那天你父母家人想必來探望過你,你和他們團聚,我站在墓園外面,怕鬼,沒敢進來。」
「我知道你想誰,她許久沒來看你了,對不對?不要著急,她剛剛替你參加了我們十二年同學聚會,想必明後兩天就來探望你,你且耐心等等。」
「什麼,你問我好不好?好,好著呢,謝謝你關心。我忙著審案,著相親,忙著相親,把你都忘了,不再像前兩年,想起你就犯迷糊。我媽帶我瞧醫生吃了藥,沒留下啥病根兒。而且定期去健身房健身,小老鼠快要鼓出來了下回秀給你看。啊,對了,我還去了駕校學開車,把我師父氣得夠嗆,好凶的人喲,比你還凶,不就掛擋熄火忘系安全帶嘛,訓了我倆小時,訛了我三瓶樂百氏。」
「什麼,你說咱倆是前任,不用來往這麼勤?嘿嘿,好,你以為我想來啊,這不做花做習慣了,每年不給你折一百朵,總覺得你在地下不安心,我把人間所有的情緒、所有的顏色都帶給你,你若覺得生有憾,就拾起看看。」
「我知道你是死了,但是總會想像成你還活著,卻已經變成滿臉鬍子楂油頭的胖大叔,在醫院熬著夜救人,我哪天感冒看病時撞見,然後跳幾米遠,心想這丑貨是誰可算物是人非,然後堂堂一米七的大姑娘立在天地間哈哈大笑,總算釋懷。」
「證明了自已是為臉而生的小人,你這道畫了很多輔助線都做不對的幾何題才算做完。」
阮寧聲音沙啞,停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把臉頰貼在冰冷的墓碑上,用手指溫柔地揩著照片上站著雨水的臉煩,低聲笑了:「我預備結婚生娃去了,從今不再探你,四鄰也都條祀過,托他們多多照顧你。」
「我們這場孽緣到今天結束,你多少察覺到我心思的苦楚。所以,我只能留在此生這樣愛你。等到下輩子,你可別再狂我喜歡你,我真的會打殘你。等我喜歡上你,你不喜歡我算什麼英雄好漢。」
阮寧莫名想起,前些日子,老周逗她:「一朵花代表一天的心情。那這一百朵百日菊擱一塊兒,花語又是什麼?」
阮寧記得自己回答時還挺樂呵,面不改色。
「永失所愛啊。」
2014年7月15日,費小費訂婚的那天,俞遲……嗯,死了。
阮寧永失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