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林江路說話的人沒想到他想法這麼跳,「路、路哥你……?」
「我這麼著。」林江路哼哼唧唧笑起來,「找機會先去跟齊歡賠禮道歉,她想怎麼樣老子就怎麼樣。時間一長搞到手了,人都是我的,還他媽說別的?」
「可是,齊歡她聽說不是在追陳讓……」
「追就追唄。」林江路不在意,他講,「陳讓又不搭理她,她倒貼能貼多久?再說老子哪點不如陳讓,她試試就知道老子的好。到床上來,保準收拾得她服服帖帖!」
陳讓從裡面走出去。
林江路還在笑,旁邊那個眼尖瞄到陳讓,嚇得臉都白了,趕緊用胳膊肘懟他。
「操,你干什……」切斷電源一般,噤聲的瞬間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陳讓沒搭理他們,連個眼角餘光都沒瞥過去,逕直走了出去。
背後安靜了一剎,傳來松氣的聲音。
「媽的,嚇死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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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場打球,學校人多,都是一半一半占場地。
陳讓和左俊昊、季冰一群人在左邊第一塊位置,另一半好巧不巧,林江路那夥人在用。
季冰拍著球嗤笑:「龜兒子,平時還挺叼,收拾一遍見了我們連氣都不敢喘。」
左俊昊咧嘴:「病病你別這麼說,多傷人家的心。」
季冰球直接朝左俊昊臉上砸:「滾你大爺——」
他名字諧音聽起來不好,調不握準就像是在喊「疾病」「疾病」,別人都不敢拿著個打趣他,就左俊昊個賤人,見天沒完沒了「冰冰」「病病」交叉著喊。
他倆互相鬧,陳讓接過球,自顧自投籃。
他們一群人開始打球,林江路那邊小心翼翼半天,見他們沒有要過來做什麼的意思,也開始打。
兩邊都熱火朝天,突然一下——
「彭」地一聲,球直直朝林江路腦袋砸去,砸出好響的動靜。
兩幫人都停下。
左俊昊幾個全都看著陳讓,林江路他們自然也猜到球是從陳讓手裡飛過來的。
陳讓甩著手腕,沒有半點歉意,連句不好意思都沒說。
「讓哥脫手了?」林江路呵呵笑著,自己打圓場,把球扔還給他們。
腦袋好他媽疼,操。
左俊昊搶到球,傳給陳讓。局勢火熱,然而沒等到陳讓投中,球又飛出去,又一次砸到了對面,不偏不倚正好是林江路頭上。
這一下砸得林江路眼冒金星,差點沒忍住飆髒話。轉身就見陳讓站在那,沒什麼表情,就是讓人心裡發毛。
他咬著牙擠出笑:「……讓哥又脫手了?可得拿穩。」
球回到他們那邊。
說實話林江路已經沒心情再往下打了,誰他們知道什麼時候又飛來……
「彭」地一聲。
當球再一次落到他腦袋上,他說什麼都忍不住了。
——忍不了也還是得忍。林江路壓下火氣,牙縫裡擠聲音:「陳讓,你不是故意的吧?投籃都沒有你准。」
這次他沒有把球扔回去,球自己骨碌滾到陳讓腳邊。
陳讓撿起球,五指托著,看了林江路一會。
左俊昊正要說話。就見他眼一沉,抬手當著所有人的面把球砸到了林江路臉上。
「彭——」地悶響,林江路摔坐在地上。
「我就是故意的,怎麼?」
那邊人衝上來,左俊昊雖然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但他們也不是吃素的,誰會怵。兩邊對上,林江路的人想動不敢動,氣氛看似劍拔弩張,實際心理上就被壓了一大頭。
別的球場的人都朝這邊看。
陳讓走到林江路面前,後者掙扎著剛爬起來,往後退了兩步。
捏著球頂住林江路的左肩,陳讓冷眼,垂眸睨他:「——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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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歡知道陳讓在籃球場上把林江路揍了一頓以後,放學後立刻去找他。
「你跟那個林江路也有過節?你不早說,你要早說我那天就一塊幫你把他收拾了!」
陳讓坐在樹蔭下喝水,她就蹲在旁邊側頭看。
混進來一中已經成了常態,她越來越自然,堂而皇之從保安面前走過絲毫不緊張。只要不在一中惹事,已經抓不到她。
陳讓旋緊礦泉水瓶蓋,說:「沒過節。」
「沒過節你幹嘛揍他?」
他瞥她。
「……」
見他不答,齊歡抱膝,話題一轉:「左俊昊幫我忙,我欠他人情,週末去玩,你會去吧?」
他看著前方球場上來往的人影,沒正眼瞧她,眼睫顫了下,「不去。」
「我請他吃飯,你也一起來啊?」
「不吃。」
「那去打桌球,或者玩別的……」
「不玩。」
齊歡被噎得語塞,下巴抵住膝蓋,歎氣:「不要吧,哥哥你也太掃興了。」
她瞅了他半天:「真的不去?」
他不語,懶得再回答。
「行吧。」齊歡揪了兩顆草,不勉強他,起身拍了拍褲腿,「那我走了啊,我學校還有事。」
動了兩步停住,盯著他:「……真的真的不去?」
沒等陳讓回答,她馬上又說:「算了!當我沒問。不想去就不去,你高興怎麼都行。」
這回真走了。
陳讓捏著礦泉水瓶坐在那,眉頭擰了下。喉頭動了動,將卡著沒能說出的話,緩慢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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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書龍看上了高一一個學妹,正在興頭上,追求熱情十足。見天把學妹掛在嘴上不算完,還老在齊歡面前得瑟。
「你看,人家這顏文字用的,多他媽萌!」
「哎喲我去,小表情賊幾把可愛了!」
「昨天打電話,你們都不知道,我家小寶貝聲音那叫一個軟……」
嚴書龍是什麼人大家早都清楚,新鮮勁在的時候捧上天,勁頭過了馬上換下一個。這行徑只惹來一片「滾蛋」的回應。
齊歡當然不可能「嫉妒」,只是因這忽然想起來——認識有段時間了,她連陳讓的聯繫方式都沒有。
越想越不得勁。
週末有人過生日,嚴書龍藉機把學妹叫來打算增進感情,齊歡自然也得去。請左俊昊吃飯得往後推,找他說的時候一道提了聯繫方式的事。
「陳讓的電話多少,號碼能不能發我一個。」
左俊昊二話不說給了,不過提醒她:「陳讓那人你知道,我平時跟他打電話,除非他有事,就沒有一次能說超過十句話的。你悠著點。」
「行。」齊歡謝過他。
晚上,齊歡洗完澡在被窩滾了幾圈,對著手機裡存的號碼看了半個多小時,終於下定決心撥號。
漫長的嘟音像貓爪一樣,撓得她心裡又癢又慌。
「喂。哪位?」
三個清爽又有點低沉的字音飄進耳裡,齊歡緊張得捏緊了被角。
「那個,是我,齊歡。」
那邊默了默。
「有事?」
「就……」齊歡難得結巴,初中開始就沒少在升旗台上當著全敏學的學生發言,從沒有過像這樣的緊張。她嚥了咽喉,扯了個理由:「我有道題目……呃,不會做,想問你。」
他沒做聲。
她小心翼翼:「會不會吵到你?你在忙嗎?」
「忙。」
一點不客套的回答,她怔忪,「啊。忙……忙什麼。」
「擼管。」
「……」
齊歡臉發熱。猝不及防,背靠著床頭坐著,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棉被蓋得好像厚了些。
心裡卻在默數,好像快超過十句話了……
她尷尬憋出一句:「我打擾你了哈。」
他聲音悠哉,沒繼續,只說:「題。」
「什麼?」
「題目。」
齊歡頓了頓,反應過來手忙腳亂下床,翻書桌上的練習冊,「等等,我翻……翻一下,就是……這個……」
找到一道有點難度的題,她報給他聽,報了三遍才講明白。
「知道了。」陳讓說,「我念步驟,你寫。」
「哦哦,好。」
他條理清晰,沒幾句就把解答過程報了一遍。
齊歡其實會做,為了跟他多講幾句話,假模假樣誇讚:「你好厲害啊,這麼難的題目這麼快就解出來了!」
陳讓把她做作的語氣聽在耳裡,默了兩秒:「你的年排第一,路上撿來的?」
齊歡:「……」
「沒事就掛了。」他不廢話。
「等等等等——」齊歡激動起來,「先別掛先別掛!等一下!」
「有事?」
「那什麼,我……」她飛快轉動腦筋,想掰扯理由,半天也沒想出好的,只能說,「大晚上吵你很不好意思,找空我請你吃飯怎麼樣?多虧了你解這麼難的題……」
那邊沒聲音。
「陳讓?」
「嗯。」他不鹹不淡應了句。
「還在?」
「你說呢。」
「……」齊歡咳了聲,「你覺得成嗎?」
他說:「再說吧。」
談到這裡差不多要掛電話了,再拖下去也拖不了多久,齊歡見好就收,趕緊道了幾聲謝,說:「那,時間不早你早點休息,明天有不會做的題我再打電話給你……晚安!」
不等他說什麼,「啪」地把電話掛了。
心跳得飛快,一下一下慌亂撞著胸腔,像是快要跳出來。
久久難以平復。
……
陳讓穿一身睡衣,倚著書桌桌沿站,頭髮半濕。
他把手機隨手往桌上一丟,壓在草稿紙上。
那道齊歡打來問的題目,演算過程簡略而明瞭,在紙上筆跡墨水還沒全干。
點了根煙抽,窗開了一半,夜風吹進來,薄煙剛氤氳飄起就被吹散。
手機嗡嗡震響。
他瞥一眼,是左俊昊。
煙夾在左手食指和中指間,煙尾猩紅一點。
「喂。」
煙氣隨他說話沁出,迷濛籠住眉目,他瞇了瞇眼。
那邊左俊昊沒有半個字廢話,聲音焦急:「李明啟那狗逼堵了季冰,你趕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