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左俊昊這麼一說, 季冰沒轍了。這情況, 他確實是不好進包廂打擾。他問:「你不敢進去, 就在這守著?」
左俊昊開玩笑:「這不是怕他倆被打攪麼。」
季冰手機響,其它朋友找他。他得過去看著, 只好先走, 不忘叮囑左俊昊:「你等等抓緊把人喊出來,過來切蛋糕。」
「走吧你。」左俊昊站在那笑, 「用你惦記。」
季冰走了,長廊再度安靜。
左俊昊又想點煙,一個人影從走廊那頭朝這邊走來。
「哎喲, 小紀同學。」他吊兒郎當笑開。
紀茉抬頭,看清是他, 驀地在離他有些距離的地方停住。
「你找齊歡?」
她沒答, 只說:「快要切蛋糕了。」
「沒事兒,等等就來了, 你回去坐著吧。」他邊笑邊打量她。
她臉上有點紅暈, 是被包間裡的熱氣和別人身上的酒氣熏紅的, 那雙眼清明乾淨, 沒有半點迷濛之色,很清醒。
先前他受齊歡的托, 怕她一個人在包廂裡不自在,或者不小心被哪個玩嗨了的欺負。過去一看,卻見她一個人待在角落,安安分分, 完全不需要人掛心。
他問她要不要去找齊歡,她也說不,只在原地等齊歡回來。
「你回去等吧,過會兒我跟他們一起來。」左俊昊打發她。
紀茉稍作沉默,不理他的話,提步往小包走。
左俊昊攔路,「怎麼呢小紀同學,這麼倔。放心吧齊歡她丟不了,不用急。」
他擋在面前,紀茉不想離他太近,不得不往後退了兩步。
他一臉受傷,「哇,不用這樣躲我吧?我又不會吃人。小紀同學太傷我的心了。」
紀茉板著臉,終於有了點反應,抬眸瞪他,半天憋出一句:「你才小雞。」
左俊昊一愣,樂了。
「哎喲喂,小丫頭片子這麼可愛呢!」
說著手不規矩摸她的頭,被她瞪著避開。
紀茉不悅,輕輕點自己的太陽穴:「你是不是這裡有問題。」
「喂喂,這麼說過了吧……」
「你的行為很無聊。」
「我無聊?」左俊昊驚訝,「拜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想纏著我,你知道嗎知道嗎?」
紀茉不語。他得瑟:「嚇到了吧?」
她很認真地再一次指太陽穴:「想纏著你的人,應該也跟你一樣這裡有問題。」
「……」左俊昊一噎,「越說越過分了哈。」
「我說的是事實。」她紅撲撲的臉,配上一本正經的表情,看著讓人特想捏一捏。
左俊昊低睨她,睨著睨著不說話了。他驀地笑:「小妹妹,你不懂當然不明白。為什麼纏著我?因為呢。有些事,要做過才知道有多爽有多舒服。」
季冰要是在,一定會罵他死不要臉。但紀茉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我不用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對象是你的話做什麼都不會爽更不會舒服。」
她眼也不眨,「因為我看到你,就覺得很不爽,也很不舒服。」
左俊昊瞇了瞇眼,幾秒後,手撐在她身邊牆壁上,俯身湊近她,惡劣顯出了幾分認真。
「你沒試過怎麼確定?我保證跟我一起會很爽很舒服,你要不要試試?」
……
季冰再次趕到的時候,就見左俊昊腆著張臉擱牆邊欺負那個內向的小姑娘。他管不上那麼多,上前就是一腳,踢得左俊昊猛然跳開。
「還在這裡屁話,去找陳讓。我打電話給他了。」季冰說,後半句只有他和左俊昊聽得懂,「可以過去了。」
沒了左俊昊擋路,紀茉提步就走。
三個人一前兩後,推門時左俊昊和季冰還擔心會有什麼尷尬,進小包廂一看,陳讓好得很,安穩坐在沙發上,容姿怡然,毫無不端。
而醉倒的齊歡趴在茶几上,蓋著一件他的外套,睡得不省人事。
「她喝醉了?」季冰問。
陳讓點頭,「嗯。」
左俊昊瞧他那副模樣,暗暗在心裡啐:裝什麼正經,禽獸的時候當人沒看見呢。
紀茉沒言語,去扶齊歡,門恰時從外推開,浪了一晚上的莊慕和嚴書龍來找人,見齊歡醉了趴在桌上睡,沒什麼事,都鬆了口氣。
「我送她回去……」莊慕習慣性伸手。
紀茉攙著齊歡的胳膊不鬆手,也不讓位,婉拒莊慕,「沒事,我扶就好。」
莊慕一頓,最終還是收手沒跟她爭。紀茉是女生,按理來說確實比誰都合適。
紀茉攙著齊歡走了兩步。莊慕瞥見齊歡酡紅的臉,又看紀茉那瘦小身板,皺眉,「你扶得動嗎?還是我來……」
「沒事。」紀茉緊緊托著齊歡的胳膊,任她在自己身上借力。
季冰開口,「這樣吧,要不去樓上開個房間給她睡?」下一句是問紀茉,「你能陪她住一晚上麼。」
紀茉被幾雙眼睛盯著,略有些不自在,只猶豫了半秒時間,點頭,「可以。我打個電話回家,就說在同學家過夜,我媽應該會准。」
「那行。」季冰問,「誰帶了身份證?」
這是最好的方法,齊歡這樣,不方便走動。莊慕擰著眉,但也沒反對。
左俊昊帶了證件,去前台開房間。
一層是KTV,樓上第四層開始到第七層都是客房。很快,左俊昊拿了房卡回來。
出小包廂門口時,紀茉攙著齊歡差點一絆,剛站定手裡的重壓霎時就輕了。
「我來。」陳讓不知什麼時候走到齊歡另一邊,扶著齊歡的手,背上一攬,齊歡方向一偏,半個身子差不多就進了他懷裡。
紀茉手裡空了,一怔,陳讓已經攬著齊歡往外走。
乘電梯上去,左俊昊刷開房門,把卡插上,屋裡燈一盞盞亮,陳讓把齊歡放到床上,順手蓋好被子。
她閉著眼,睡得沉沉。
後面的活動紀茉不參加,待在房間裡陪齊歡。莊慕和嚴書龍不好多留,跟著陳讓幾個一起下樓。
房門關上,他們的腳步被隔絕在外,屋裡燈光明亮,照在綿軟地毯上,映得人眼發暈。
紀茉倒水,喂齊歡喝下小半杯。
放下杯子,紀茉蹲在床前,正要起身,目光落在她嘴唇上,一頓。
幾個小時前齊歡問她那一唇粉嫩顏色好不好看,此刻已經在唇上暈染化開,有一塊沒一塊。
面容染上少許無奈,紀茉抽紙給齊歡擦嘴,聲音輕輕:「你真是,怎麼能把自己的口紅吃得這麼糟糕……」
……
當晚,陳讓和左俊昊、季冰也沒回家,三人睡一間屋,房間開在齊歡她們隔壁。莊慕和嚴書龍乾脆也另開了一間,同樣在旁邊。
第二天要上課,紀茉早早把齊歡叫醒,其它兩間房裡的幾個人也精神不濟地睜眼。
他們去附近巷子裡很有名的一家早點攤吃早飯,點的都是禾城當地的小吃。給碗裡加佐料的去加作料,端湯的去端湯,都在忙活。
齊歡用湯匙拌了拌碗裡的東西,另一手摸著下唇嘶聲:「我嘴巴好痛啊,昨天晚上不知道撞到哪,磕到什麼東西把裡面都磕破了。」
還在位置上的,除了她只有陳讓。
「可能你自己不小心撞到了。」陳讓端杯子喝水。
齊歡一臉不適,想半天也想不起來,鬱悶地抬手用公用湯匙挖了勺辣椒醬。
還沒加到碗裡,連湯匙帶佐料杯,整個被陳讓拿走。
「嘴巴破了就別吃。」他蹙眉,不贊同。
齊歡摸著嘴唇唉聲歎氣。
陳讓把佐料放到一邊,端起杯子喝完剩下的半杯水。聽她抱怨嘴唇疼,眉梢微不可查輕跳,很快恢復淡定模樣,一派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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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玩的太累,又沒休息夠,齊歡花了比平時多幾倍的精力才集中注意聽講。
大課間,不知從哪開始刮起一股八卦風,越聊越熱。
齊歡聽了幾耳朵,轉頭問後邊正說話的幾個男生,「什麼情況?哪所學校又出事了?幾中啊?」
「不是我們這的。「拿著手機的男生回答,「是江城的學生,好多學校都開貼了。」
莊慕扯著椅子靠近聽八卦,正好嚴書龍從班上過來,也跟著一塊湊熱鬧。
是一樁校園暴力事件。
昨晚開始,有一個視頻在網上傳播,視頻裡的是江城三中某一年級的學生。一群女生掌摑一個女孩,圍在外邊的還有男生。幾個女生對被打的女孩拳腳相加,或是揪著頭髮扇耳光,連環開弓,到後來更是動手扒女孩的衣服以示「懲戒」。
視頻流傳範圍不小,除了江城,傳到周邊幾個地方,禾城好多學校都有人開貼問「大家看到那個視頻了嗎」。
齊歡看了一半臉色就變得難看。
莊慕和嚴書龍知道她瞧不過眼。在他們敏學,男生幹架她不管,女生之間,像這種一群人圍著一個欺負的事,逮到她都處理得很嚴,更別提上升到扒衣服這樣的凌辱性質。
她說過,不管有什麼過節,都不應該使用性暴力。
「拿遠點。」齊歡把手機扔開,「髒眼睛。」
其他人識相地湊到一邊去議論。
齊歡坐在位置上,越想越不得勁,拿出手機給陳讓發消息。
【貼吧那個視頻你看到了麼!】
他回:【左俊昊看到了。】
意思大概是從左俊昊那聽說了。
她打了滿屏的感歎號,又刪除,只剩下幾個:【太氣人了!!!】
後邊加上一句:【不知道她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是這樣施加這種過度凌辱真的很過分,如果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她發了幾個流麵條淚的表情。或許是她感情過於豐富,視頻裡挨打女生被扒衣服的場景,真的讓她很難受。
良久,陳讓回了一個字:【嗯。】
齊歡看著那個簡潔的回復,無從下手,一時不知該如何繼續話題。
沒等她再打字,對話列表,跳出一句新內容。
他說:
【如果是我,我不會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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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下午第一堂課上完,泛著困意的人紛紛起身活動。
齊歡坐在座位上盯著課本出神。嚴書龍幾人聚在門外走廊,不時探頭往裡看一眼。
張友玉道:「就因為貼吧的事,歡姐就跟陳讓鬧矛盾了?不至於吧。」
她有多喜歡陳讓,他們都是看在眼裡,別說雷打不動,下刀子都阻止不了。就因為這麼點無關緊要的事?
張友玉聽莊慕說完,明顯不信。
「沒騙你。」嚴書龍抬指抵唇,「小聲點,她現在心情不好。」
「中午放學在小賣部,碰上陳讓他們,齊歡一句話都沒跟陳讓說,當沒看到就走了。」莊慕補充。
「真的假的?」張友玉愣了,「不至於吧。貼吧的事,就為貼吧……他們聊了什麼啊?」
莊慕說,「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他們在聊貼吧,沒看清。後來齊歡就不對勁了。」
幾個人說不出個頭緒,弄不懂,上課鈴響各自散開。
下午放學一起去吃飯,嚴書龍一群人都很識相地沒在齊歡面前提陳讓。
吃完回學校,想著這個點陳讓他們應該不在,便說去小賣部買點東西。結果誰知,迎頭就跟陳讓三人打了個照面。
走已經來不及,像是誠心要避開他們似得,太明顯。
幾個人悄悄看齊歡。
她板著臉,沒向往常一樣直衝陳讓身邊。
「要買東西就快買。」她不進去,站在門邊。
說要來小賣部的幾人連忙應聲,手腳利索地拿東西結賬。
齊歡一手插在外套兜裡,面對外邊馬路,靜站著等。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影。
「覺得我冷漠得可怕,連話都不想跟我說是麼。」熟悉的清冷嗓音。
她用餘光瞥見,知道是陳讓,鼻端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很努力地克制著沒轉頭。
他似是拎著什麼東西,塞到她手裡齊歡才看清。是杯奶茶,印著她最喜歡喝的那家店的logo。
溫熱透過杯身傳到她掌心。
「很甜。」
陳讓聲音平淡如常,但她莫名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
這場長不過幾個小時的冷戰,到底是他先服了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