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臨近高三末端,裴明珠再也不拉著我東走西逛,而是少年老成地對我進行思想再教育。所以在她誨人不倦的開導下,我開始學著去抽風地將許灼這個人遺忘,並寄情於學習。
在許灼徹底銷聲匿跡的第49天,北廣出現了,就是那個經常和許灼混跡在一起的小青年。之所以對許灼身邊其他的人無感,而唯獨對他的名字卻印象深刻,除了是他來代替許灼向我告白的這一點原因以外,還因為曾經許灼給我介紹他的時候,很不人性的調侃了人家。
男生的唇角劇烈上揚,眼睛堆滿笑意地說話。
他媽生他的時候希望他考北京廣播學院,結果他每天做的卻是專泡北京廣州的外地妹子。
聞言,北廣居然臉紅了,隨即粗聲粗氣的否認。
不是這樣的平安姐,老大他亂說!
當然,我知道許灼是亂說的,因為北廣默默喜歡一個女生很久了,但我對此女只聞其事跡不見其人。我只是一直很好奇,被這樣神經粗狂大條,一看就不解風情的男孩子放在心尖上,到底是什麼感覺。
北廣出現的時候,我正在裴明珠家和她一起做高考數學模擬卷,玻璃外邊的太陽永遠安然無恙地放著光,小區外邊的小吃叫賣聲隱隱傳進來。我在一道題上咬了筆桿子十分鐘,卻完全沒有頭緒,最後終於受不了地將鉛筆啪一聲摔在了桌面。
有沒有人能告訴我,三角函數對我們的未來到底有什麼幫助!
裴明珠只哼哼了兩聲,頭也不抬地道。
你需要的是有人來告訴你,到底許灼對你抱的是什麼態度吧?
不管是之前亦或此後,裴明珠總是擔任著輕易看穿我的角色,我的心神不寧,我的歡樂悲喜。
但當時的我卻很嘴硬地回了句,許灼?誰啊?你樓下擦皮鞋的大叔嗎?
語畢,裴明珠家的門鈴就急速地響了起來。
我懷著似是而非的逃避念頭,故作歡快地蹦達著去開了門,來人就是北廣。他一見著我的臉,立即便逮住了我的手,好像當初在後校門的許灼一樣,用了力氣,生怕我溜掉,風風火火,直奔主題。
平安姐,老大是真心喜歡你的!
聞言,我的心臟就跟打了雞血一樣迅速劇烈跳動起來。
後來我想,僅僅是從別人口中得知許灼的消息,我都如此難以克制,那麼,要是許灼真的登上門來,是否連道歉都不用說,我就能立馬抱住對方哭得泣不成聲呢。
看我不說話,北廣自以為輕輕地晃了晃我的手,卻弄得我整個肩膀都在抖動,還沒有等我自行解救,裴明珠卻從我背後冒出來,趁著北廣不注意的時候,飛速地扯開了我被對方鉗制的胳膊,而後風馳電掣地將大門彭地關上,隨即對著門外大吼。
許灼啞了啊?!還是被車撞斷了腿起不來了才要你來轉告什麼真心不真心?!
我突然就不敢再說話,因為我怕明珠失望,我不敢告訴她有好多個瞬間我真的動搖過,我更不敢告訴她,其實在那次娛樂城事件後,我一個人去找過許灼,取下了他送給我的成人禮物,那個蝴蝶懷表,然後一把扔在對方身上,趾高氣昂的樣子。
用其他女人的錢買的東西,我他媽覺得噁心!
而後大步流星地走掉,頭也不回。
雖然是這樣,但是親愛的,我想你們一定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除了真的想扔掉那個燙手的懷表,更大的原因,其實是想他在我轉身的一刻,來拉住我,並哭天搶地的祈求我的原諒。我想,我一定會同樣哭天搶地的對他又罵又踹,但是雙手卻緊緊地將他圈住。
在那個還不知道忠誠重要性的年齡,我和你們一樣,為青澀的情愛傻過很多次,可是我不憎恨,我希望你們也不抱一絲怨恨,並對著那些在有生之年裡,一去再不返的日子,高歌愛不完。
在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我突然清醒的意識到,明珠是對的。如果一個人真的喜歡你,他為什麼不敢自己來爭取呢?他能對你有多麼的上心?最後,我順勢挽住裴明珠的手臂,轉身往客廳方向走,企圖重新將注意力拉回高考練習題上。但北廣卻在外面將門拍得震天響,直到他急吼吼地喊出一句話,我才在瞬間停住了腳步。
他說,平安姐!你不出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老大了!
我得承認,我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堅硬,明珠也沒有。
讓北廣進門後,我才知道,那女的叫衛優瀾,比許灼大兩歲,兩人的認識竟在我之前。
許灼的家庭,來龍去脈並不需要我多說,他書沒有讀多少,從有記憶起起就跟著父親許培後面寸步不離,慢慢學會了耍混賣狠。許灼17歲的時候,在一次青少年的幫派鬥爭中,首先動了手,他一個人,摸出刀子,亮晃晃地在所有人面前,捅了對方為首的那一個。彼時,大家年紀都還算小,見過的場面最多就是幾個人圍著一個人打,卻從未用過真刀真槍,許灼的舉動無疑將在場的所有人都震得目瞪口呆,而後作鳥獸散。接著,衛優瀾就出現了。
這女子不是凡人。
這是我在聽北廣說起那段過去的時候,唯一的感受。試問,在那個年齡,有多少人會面對這樣血淋的場面還能面不改色的談情說愛?可是衛優瀾做到了。當時的她,站在巷口一輛房車面前,衝著許灼微微笑,問他。
如果被警察發現了,你不害怕嗎?
當然還是有害怕的,怕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重複許培當年的路,讓唯一的親人獨自面對難熬的時光。他不像那些富家子弟,有各種人脈關係可以運用。
如果說當時的裴明珠,在我眼裡算個小小的富家千金,那麼衛優瀾大概得跨越她成倍數的等級。因為是是衛家的獨生女,自幼恃寵而驕,所以許灼那件甚至都入不了衛優瀾眼的事情,很快被錢解決掉。
兩人的交往,便從那時候開始。
末了,北廣又說,其實那個懷表,是老大用乾淨的錢買下來的,他不是有一段日子沒能準時接你上下課嗎?那是因為他在跆拳道館當陪練。老大沒有什麼一技之長,唯一熟悉的,就只有打架,況且那家導管願意先付錢,老大便去了,所以你才經常看見他總是鼻青臉腫的。
那麼,平安姐,你能不能,原諒他?
聽完北廣的話後,我有些小小的震撼,我想起許灼青腫著臉在房間裡疼得跳來跳去,卻不想那些傷口,是因為我。
見我久久不說話,北廣又開始急。他說平安姐,原諒他吧,現在能勸住他的人,只有你了。
我凝眉,忽略掉了前邊那個到底原不原諒許灼的問題,只集中於北廣的最後一句話,勸住許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清楚一點。
整個過程,我拉住裴明珠的手,感覺到她將我的手指握得越來越緊,我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會這樣,是因為我太緊張的原因。
北廣說,許叔不長眼惹到了陸家二少,對方喜歡賽摩,要求老大同他賽一場,贏了就放過許叔。平安姐你也知道,雖然許叔沒什麼本事,但老大是被他一個人辛苦養大的,所以怎麼會坐視不理?如果真的只是比賽一場,那倒也好說,畢竟老大也經常鼓搗這些東西,輸贏也不一定,只是陸二少下面的那些狗腿,怎麼敢讓陸少失了面子?所以這一去,實在凶險啊。我們勸老大別去,再想辦法,他都不聽,沒辦法,我只能找你了。所以,你能先原諒他嗎?
北廣語畢,我和裴明珠同時站了起來,我條件反射的回過頭看了明珠一眼,她故意將視線轉開,盯著雪白的牆面發呆,半晌才回過頭來,眼神閃爍著對我破口大罵。
你還愣在這裡干麻?等我用轎子抬你去啊?!
明珠的鬆口,讓我突然感覺鼻子有些酸澀,但是還來不及回味她帶給我的細微感動,北廣已經拉著我一陣風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