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未有過的亢長夢境,鏡頭不斷交替著,兩條魚被海水沖到沙灘上。雖然對象是魚,可我感覺其中一條就是自己,我對著對面那條渾身泛著鯨魚藍的魚得意洋洋道,既然我們一起被衝到海邊,那也算是一種緣分。
那條魚擁有很好看的眼睛,它盯著我說,可是生活是殘酷的,光有緣分沒有用,你看看頭頂的太陽,再沒有水,我們都會死的。
日光明晃晃地照在我們身上,我也開始感覺身體裡的水分在流失,所以我對它說,要不這樣吧,我們互相吐泡沫在對方嘴裡怎麼樣?這樣撐的時間可以更長,說不定能等到海水漲潮。它猶豫了一下,最後說好。於是我們就那樣維持著親吻的姿勢,直到一個甜美的女聲響起。
呀,看,這裡有兩隻魚。
有男音回答,你喜歡?那就捉回去養唄,正好這裡有個礦泉水瓶,可以裝起來。那女的嬌嗔道,可是空間太小,只能裝下一條誒,我要帶哪一條走呢?
當女孩子的話落音,我感覺那條與我相依為命了一段時間的魚用盡了力氣擺動尾巴,離開了我,大概是想要引起女孩的注意。我心下受傷,卻哭不出眼淚,因為身體裡的水分已經在慢慢枯竭。我傷心的不是它想爭取活命的行為,而是我已經做好了與它同生共死的準備,對方卻並不那樣想。
豈料下一秒,我的身子卻被人拾起,放進了清涼的透明瓶子裡。正在訝異間,聽得男孩子說話。
真可惜,其實它比較漂亮的,但身上有傷估計活不長了。
我游至離它較近的地方,才發現它腹部處早已經被石子刺穿,而它跳動,只是為了讓那對情侶發現它身上的傷,然後帶走完好無損能養活的我。我的喉嚨突然哽咽著,不能呼吸,於是我很努力的鼓著腮幫子吸啊吸,吸啊吸。
我完全是被嗆醒的,喉嚨管一下吸進的水太多,導致我劇烈咳嗽起來。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甘蒙很驚悚地望著我,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夏平安,你真是一朵奇葩。
原來我從手術室出來以後就一直處於沉睡狀態,甘蒙看我嘴唇又白又干,於是拿了杯子裝了水送到我嘴邊準備濕潤一下,哪只剛剛湊近,我就自發性地努力把水往裡吸個不停,最後終於緩慢的睜開了眼。
我轉過頭,發現了坐在一邊的裴明珠,在看見她的那一刻,我迷迷濛濛地發問,我還活著麼?她卻伸過手,輕度地掐了掐我的臉恨恨道,夏平安,這樣了你還能作你真是夠可以的?!醫生說完全沒大礙,刀子只進去了一些,況且沒有傷到要害。不要把自己想得太柔弱你明明知道你不是!你頑強的原地復活能力是我唯一羨慕的東西。
她話一說完,門就被人從外邊打開來,我抬眼,便看見了陸輕舟。
陸輕舟一出現,甘蒙和裴明珠就以買食物為理由退了出去,他在我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順手抄起水果刀和籃子裡紅得似血的蘋果,從最末端開始削,一點一點。我掙扎著要坐起來,一不小心扯到傷口,右腹隱隱開始作痛。看他削完,我剛準備伸手去接,卻見他很理所當然地放進了自己嘴裡,卡嚓一聲,乾脆利落。
我無聲地鄙視他,哪只他卻頭也不抬地問我,疼麼?
我翻了個白眼道,你試試。
陸輕舟問我,他說你是不是瘋子?正常人看見那麼多把刀比著自己,都不會輕舉妄動,你倒好,自己打草驚蛇的送上門。我說,就是因為我不瘋,我特別理智,我才送上門去的。我衡量了一下,被子彈射穿以及被刀子刺傷,誰存活下來的可能性更大,答案當然是毋庸置疑的。
聽見我的回答,陸輕舟習慣性地挑了挑眉,他指腹磨裟在床頭櫃旁光滑的透明玻璃上,一下一下,不疾不徐。
但我怎麼可能會真的開槍呢?傻子。
他眼波流轉,那句傻子也刻意叫得寵愛和親暱,我凝視著他的神情,以及說到槍這個字眼時的從容淡定,不自覺打了個小小的寒噤,隨即很鎮定的搖頭。
不是的,陸輕舟,你真的打算開槍。
他的手終於停止了動作,卻沒有阻止我繼續往下道。
我的命對於你來說一文不值,你不會因為我而受制於任何人。就像你說的,你來,不過是想要對方弄清楚,你陸家公子,永遠不會受任何人的威脅。如果他們識時務的放人就省事,若是不放,你也會任我隨他們處置,你帶著你的人全身而退。事情的開始與結果,對你而言,就那麼簡單。
說完,我們兩個人沉默了有大半刻鐘,最後我實在憋不住了,對他說你能不能幫我叫護士,我要上廁所憋不住了……
他緊迫地盯著我,視線沒有移開,手卻伸長了去按鈴。還好那護士小姐手腳麻利來得快,所以我才能很順理成章地逃開了他的注視。我離開的時候,眼角似乎瞄到他笑了笑,但我沒有聽到他輕聲說的那句。
果然是個小傻子。
後來方文告訴我,那天的陸輕舟是真的準備開槍,可他搶過的那把槍裡並沒有裝子彈,而他開槍的目的不過是憑著這一聲空響來震住那些人幾秒,他下面的人才能肆機動作。那時陸輕舟在我旁邊和我一起安靜的聽著,不做任何發言,但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叫我的名字,只叫我夏傻子。剛開始我覺得特別肉麻,聽久了,也就習以為常。
我剛出院沒幾天,甘蒙打來電話說請我和裴明珠唱K,說是為了慶祝我劫後餘生。
她說的那家KTV我去過一次,所以我和裴明珠準備直接從宿舍出來,在校門口打了輛車直奔目的地,甘蒙卻在電話那頭叫囂著,別啊,我新添置了一輛MINI,還沒有載過人,就把它的第一次獻給榮幸的你們吧。於是我和裴明珠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直到甘蒙開著車招搖地出現,她從駕駛座上下來,取下墨鏡對著我們揮了揮手。
Here!
我一上車,就跟農民進村似地左碰碰右摸摸地發言,我與它只在人群中相見過,從來沒有這樣親密接觸!完了還狠狠地嗅了下味道問甘蒙,這是哪款香水啊,挺好聞的,是NO.5麼?
裴明珠終於忍不住從後邊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眼神對著我飛了幾把小刀。
您能忘記香奈兒,說一個新的香水品牌出來麼?
於是我默了默,最後回好吧,我承認我是沒有未來的女人。。。
幾人言語嬉鬧間,沒多久,就已經到了要去的地方。我和裴明珠在門口下車,等著甘蒙去地下停車場停車,正當我們還在為香水這個話題理論的時候,我聽見背後有人叫我的名字,回過頭去,竟是北廣。
一反常態的,他身上不再是送水服,而是西裝筆挺,西服上有KTV的名牌,想來應該是在這裡兼職打工的。這是裴明珠和北廣在望城的第一次會面,北廣神經比較大條,所以開口的第一個話題便是問,你身上的傷好點兒了嗎?
裴明珠也是清楚北廣這個人,知道他是好意,所以沒有動怒,也扯出微笑點頭示意。
挺好的。
這次,我再也沒有魯莽地開口去追問那個人的行蹤,我知道,我問一百次也是沒有用的。他不說,代表是許灼不願意見我,而如果他真的不願意見我,北廣是死也不會出賣他的。就像我和裴明珠。
寒暄了一番,北廣問我們來唱歌麼?兩個人?我搖搖頭,不是,還有以朋友,停車去了。話方落地,便聽見甘蒙在後方歡快地叫我的名字。
走唄夏小安。
我側身,招了招手,卻見甘蒙的步子在瞬間停了下來,她的視線越過我頭頂,停駐在我背後,最終有些吃驚地叫了兩個字。
北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