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最大安慰。

我亦步亦趨的跟在許灼背後,眼睛控制不住地盯著他行走的右腿,微跛,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健步如飛。我越看,心裡就越難受。要是早知道今天,早知如此,我當初就偷偷摸摸的當個小三兒又怎麼了,我絕不再矯情的去求一段什麼乾淨的感情,只要他好好的。畢竟這世上有多少感情是乾淨的呢?在你眼裡乾淨,在被人嘴裡,始終會帶上塵。

許灼大概也感覺到了我灼熱的視線,期間他回過頭來看我一眼,我立馬將目光移到別處。指了指樓下的一顆榕樹道,哇。好大啊。聞言,許灼卻笑了一下說,夏平安,你顧左右而言他的德行,真是一點也沒有變。

我突然就雀躍起來,幾步跟緊在他背後,捏著手掩蓋自己的緊張,我說什麼啊,原來在你心裡我就這麼一形象?不不不,其實我很誠實的我不會說謊。許灼飛快地瞄了我一眼又轉過頭去,半會兒問我,有沒有看過《奮鬥》。我一見終於找到能聊的話題,忙不及地回答,當然看過。他問,那你喜歡誰。我不自覺地開始和他並肩往前走,仿若與多年的老朋友敘舊。

最喜歡的個體是米萊,最喜歡的情侶是向南和楊曉芸兒!

為了配合許灼,我刻意放慢了腳步,難得的小家碧玉。他說恩,你就是一楊曉芸,卻做著米萊的事兒。

我知道他是在拐著彎,說我像楊曉芸那樣有些不講道理的潑辣,卻如米萊對陸濤那樣情深如許的追逐。我心下黯然,脫口而出。

按你的意思鄧蕾是夏琳了?你現在是不是喜歡鄧蕾那樣類型的女孩子?要不我改改?反正,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都不會輕易放手的,許先生,在這一點上,你最好有意識。

他很訝異的盯著我,然後問,記得瑤瑤對向南說過什麼嗎?我搖頭,說太多了怎麼記得住,最終他什麼也沒再說,帶著我繼續往前走。

當鄧蕾打開門,看見許灼背後的我時,那眼神特別不理解。許灼很平靜的進屋,我也跟著很怡然氣使的走進別人的領地。鄧蕾始終是要比我懂事太多,這整個過程,她沒有問過一句話。

我想,再沒有比這更怪異的場面了吧,我頂著一莫名其妙的身份坐在人家家裡,還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彷彿我就是應該屬於這裡,忽略掉自己尷尬的身份。好像真是這樣,一遇見許灼,我的身份就變成個三兒。四年前,我介入他和衛優瀾,雖然是無意而為之,但今天,我又妄想介入他和鄧蕾,抱了百分之百的刻意。如果不是裴明珠已經盲目到縱容我所有行為,那她肯定會鄙視我的,說我一碰見許灼就要自甘墮落。

許灼坐在正方形的桌子面前,我在緊挨著他旁邊的位置,鄧蕾很熟練地從那個一門開的小冰箱裡拿出一個蘋果,默默的洗了給我遞過來,特別禮貌地說吃水果吧。我的視線底處,卻是她手腕上那條鏈子的吊墜,刺得眼睛生疼。抬頭,卻看見對方眼底的笑意,然後我才知道她是故意來示威。我吞嚥了一下喉嚨,生生將那口氣憋下去,也笑意盈盈的結果蘋果說,謝謝。

然後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她不斷在許灼面前,向我表示她有多友好,一會兒給我遞水,一會兒拿東拿西,可是每一次,她用的都是帶手鏈的那隻手,並且要刻意讓我看見她的眼神。終於,我忍不住了,在她自發性提議要幫我削蘋果,又伸出那隻手在我面前晃悠的時候,我條件反射的捉住了她,隨即一把逮住下方的小吊墜,大聲宣告。

我的東西,由我自己保管比較好。

語畢,手一用力,鄧蕾的手腕立即被勒住,泛起了紅痕。我試著扯了幾下,鏈子做工挺好,不見鬆動。見狀,鄧蕾很驚慌的往回抽手,驚訝地捂著嘴,側頭去問許灼,平安突然怎麼了,好嚇人。聲音還很入戲的有些抖。

我心想你丫裝什麼小鳥依人啊,你在監獄看殺人犯你都不怕,害怕我怕這一個小小的動作?熟知,許灼卻真的生了氣,他站起來很嚴肅的對我說。

如果來惹事就是你最終的用意,我想我們連朋友都不要做比較好。

聽許灼放完話以後,鄧蕾站在他身後一點點,對著我得意洋洋的微笑了一下,偏偏頭,可愛的樣子。是啊。此刻,在許灼身邊的人是她,她在他生命中最難熬的時刻陪著走過,那麼理所應當的,感情也更深厚與不可侵犯,所以許灼要偏向的人是她,哪怕我勢如雷霆萬鈞,她也僅僅只需要四兩撥千斤,就足以將我驅逐出境。

我看了那面似絹蝶情深的二人兩眼,最終默然地走了出去。直到下完樓以後,我才停下來,回過頭望了望三樓的那扇窗戶,腦子放空了很多秒,不知道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半分鐘後,才提步離開那幢居民樓。

而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陸輕舟還沒有走,他和衛優瀾一起,坐在車子後面的位置,盯著我下樓的身影,盯著我無限留戀的樣子。

衛優瀾將頭靠近陸輕舟的肩膀,撫摸著我在他頸部造成的傷痕,像撫著自己最珍愛的東西那般,她開口說話,打破死一樣的沉默,呵氣如蘭。

你看到了。她喜歡的人,從始至終,只會是那一個。

陸輕舟有些嫌惡地撥開她的手,冷聲回應。

你叫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看戲?

衛優瀾依然冷靜,她坐直身,故作端莊。

我是要你看清楚,不要因為一時鬼迷心竅,就意氣用事毀了大局。況且這個人,根本心不在你。雖然你對我沒有感情,但我們都清楚,這樁婚姻不是建立在感情上的,目前陸伯父的公司正籌備著在瑞典上市,需要多少支持你比我瞭解。況且,現在不喜歡真的沒關係,我們的時間還很長,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的可取之處。

陸輕舟忍不住笑了,他說衛優瀾,我相信你必然有你的閃光之處,你的學識見識以及家室,還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但是,你知道你最大的不足在哪裡嗎?

衛優瀾凝眉,哪裡?

陸輕舟輕哼出聲。

你太驕傲。這一點,足以抹殺你所有的優勢。你驕傲得把世上任何一種東西都標上了價格,包括感情。捫心自問,你對我的喜歡也並不是多麼深刻,你只是受不了被那樣平凡的人掩蓋了自己的光芒,你只是受不了失敗的滋味,尤其是敗在同一個人手上。

衛優瀾臉上有了怒色,她說那又怎樣,我們不過是一樣的可憐蟲而已。真是可笑陸輕舟,你該不會是幼稚到以為你們陸家,真的會接受夏平安吧?

陸輕舟終於是忍受不了她自大的模樣,推開門下車,在衛優瀾盛滿慍怒的眼神中回頭,低下身子對著車裡面的人朗聲道。

一個公司的前程就能阻擋我想要做的事情?你是這樣以為的?

他站直身繼續說話。

你覺得我會有阻礙,不過是這些事情我不想做而已。夏平安,不過是我用來退婚的一個借口,你低看了我,也高看了她。況且,現在我改變主意了,衛優瀾,我覺得,和你爭鋒相對,也很有趣。

陸輕舟已經很久不曾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我的手機終於開始沉寂起來,其實也不久,就那麼半個月而已。我突然有些想念他叫我傻子時候的欠揍表情,我知道我又開始犯病了,但是還好,有其他事情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這兩個星期,我只要不上班,就跑去騷擾許灼。同時還學會了察言觀色按兵不動,與鄧蕾這個敵人打持久戰。我甚至在這兩個星期內鑽研了一下孫子兵法,接著我開始幻想自己能穿越回過去,去到後宮,上演一出攻心計,對方巧舌如簧,我就綿裡藏針。

陸輕舟說得對,我真的不是善類,不過,我也不想當善類。我從小的教育就告訴我,吃悶頭虧,就是對自己最大的不尊重。

鄧蕾的那些小花樣層出不窮,比如說,她不知道又從哪裡得知我喜歡劉亦菲,便淘了好多劉亦菲的海報貼滿了整間屋子的牆壁,讓格局感覺起來更小了。她邀請我留下來吃飯,於是我恭敬不如從命的接受了,果然,在吃飯時刻,她不斷的往許灼碗裡夾菜,表現得她對許灼的瞭解有多麼深刻。我在心裡冷笑,卻還是面容慈善並鎮定的看她表演,然後她出了殺手鑭,她指著牆壁上劉亦菲的照片對許灼說。

我聽說,懷孕的時候多看美女帥哥的照片,生出來的孩子也會是美女帥哥。你不是喜歡女孩子嗎,我就買了好多海報,以後懷孕的時候天天看,生出來的孩子就長得像劉亦菲。

說完,還自覺有趣地笑了起來。我感覺自己臉一下就白了,抬起眼看許灼,他也在看我,神色裡帶了少有的尷尬和不自然,不再若平常那般冷靜。於是我在心裡阿Q的做自我建設。

其實還好,什麼都不重要,你沒忘記,就已經是最大的安慰。

《等一寸日光來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