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再大的事情有天頂。

我感覺身上的能力似有引擎般的,刺啦著被陸輕舟一把拉到底,卯足了勁,跟著他私奔逃亡。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蔡康永會說出那樣一句話,他說,所謂私奔,就是感情濃烈得,必須要推翻過往的一切,才能表達這種情緒。還好那時候他沒有說,因為如果我知道了這麼一句,會不會意識到,我將永不再忽略掉,那個拉著我不成體統飛奔的男子?

而如果我早意識到了,所有的結局會不會更破敗不堪。

在跟隨他超水平的奔跑出商場十幾分鐘沒有停下來一次後,我終於受不了了。我手腕的鑽石手鏈,在各種路燈的交相輝映下,更加璀璨好看,可是我也終於沒有了欣賞它的心情。我只覺得它成為了我的負累,我此刻和裸著身體再背上一支機關鎗有有什麼分別?唯一的分別就是,機關鎗起碼還有可能保命,但是這手鏈,它不能!

陸輕舟完全忽略了我還是剛從醫院裡出來的病人,而臥進醫院的原因,也是因為劇烈運動,事實證明,他真的太不體貼,於是我就在心裡一邊腹誹這個不知規矩方圓的男人,一邊重重甩開了他的手,就那麼蹲在路邊的綠化帶處,不再肯移動分毫。陸輕舟輕喘氣,回過頭來看我,他太高,俯視意味十足,姿態卻不再如初優雅。

我捂著嘴大口大口的呼吸,感覺到額際髮鬢處,都是粘濕的汗。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豎起中指以表鄙視,憤然道。

我收回說你是富二逼的話。你忒麼這行為哪裡是富二逼啊,你簡直就是一江洋大盜!你要死別來上我啊,你去自首好不好?大爺你放我條生路啊!

陸輕舟走近我,也同我一起蹲下身還是比我高了半個腦袋。他伸出右手,很重且準確的彈了我的腦門,信誓旦旦地罵我沒良心。

我這是為了誰啊夏平安,不你跟我說你好喜歡,我才幫你拿下它的嗎?

我叉著腰,幾乎要衝上去和他廝殺一番,我叫囂著,我是想要你當場甩出一張支票,特牛逼閃閃的將在場的所有人震住,然後深情無限的送給我啊!誰叫你搶了啊混蛋!你沒錢你直說啊……

我剛吼完,陸輕舟突然就站了起來,我先還不知所以,結果卻見他的視線鎖定在我的後方。我條件反射的回過頭去看,便看見了那個一閃閃的燈,還有獨特的鳴笛聲。以往每次和裴明珠看見這車和燈,我都要嘴賤的說一句,不知道哪個倒霉孩子又要被和諧了,沒成想,今天,那倒霉孩子終於輪到了我來當。

陸輕舟伸出手來拉我,想要將我拉離現場,我卻真的一點也跑不動了。聲音越來越近,表明警車越來越近,我特著急,可我就是感覺腿哆嗦著,怎麼也移不開步於是最後我索性就那麼蹲著,不管不顧地,嗚咽著哭了出來,哭聲越來越大,因啦眾行人的側目。

那個時候,我特別感謝陸輕舟,因為一向以臉面過活的他,竟沒有轉身就走,扔下我不管,反而和我一起,重新恢復到了蹲著的姿勢。我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害怕,哭聲越來越響,直到警車從我身邊慢悠悠地開過,直到我覺得抽泣著再也抽不出來,陸輕舟才輕輕拍了拍我的頭髮說。

夏平安,你傻啊。那東西一看就是非賣品,人怎麼肯輕易拿出來?

我抬起頭愣愣的盯著他,說話間還有哭音,對啊,為什麼啊。

大概我此刻的樣子是在太好笑,所以他沒忍住,悶悶的笑出聲來。

因為,那商場是陸家的產業。

我生生被哽住,三秒鐘以後又聲嘶力竭的哭了出來,我伸手去打對面的人,罵他混蛋,結果卻被他輕而易舉抱住。不是第一次被陸輕舟抱,那次在晚宴上,比這更親密的公主抱,也沒有讓我忐忑,因為我懷有目的。但這一次,他抱住我的時候,我深覺各種委屈。我像只考拉扒在陸輕舟的肩頭,我聽他清著嗓音對我說話。

他說夏平安,哭出來就好。真的。再大的事情,總有天頂,即使天塌下來了,不是還有我嗎。

我和他擁抱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頭,仿若情深幾許的愛人,如果適時地來一場紛飛大雪,就更淒美了。而雖然,他不是我的愛人,在那個夜晚,我都感謝他。感謝那句還有他,感謝不留我孤獨一個。

我和陸輕舟倒回去取車,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

坐在車上,我顯得特彆扭捏,他似乎看出來了,在掛檔的同時側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問我怎麼了。我絞了絞手,覺得一個女孩子說這種話很不矜持,但我沒有辦法,最終還是開了口。我說陸公子,你可不可以收留我幾天啊。

陸輕舟嗤笑一聲。

別啊夏姑娘,只不過抱你一下,這就想以身相許了?

我如以往一樣,呸他一臉的唾沫星子,最後他還是收留了我。陸輕舟知道,我此時還不知道要如何回到公寓去,以怎樣的態度面對裴明珠。不過,另一點就是,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陸輕舟應該收留我,而且我問出這那句話以後,根本就沒想過會得到拒絕的答案,我也理不清緣由,我就是從心裡知道。

陸輕舟的家很正常,一百多平米,小複式,階梯只有幾層,將臥室和書房的地方與客廳分出涇渭明確的線。格調和各種傢俱都線條簡潔,一如他給人的感覺。我尤其愛他家客廳的那張軟皮大沙發,以為內我一接觸到,就再也不想起身,大概是我真的太累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場反轉劇,而我不知道,導演什麼時候才喊cut,停機。

陸輕舟將我從迷迷糊糊的睡夢中叫醒,他俯低頭,輕輕拍著我的臉,洗髮露的香味在我鼻端裊繞,因為太熟悉,所以我很自然的睜開了眼。那個時候,我恍然以為在我面前的人是裴明珠,眨巴了幾下眼,才看清來者何人。陸輕舟穿著寬大的素白色體恤和休閒長褲,發尖還在滴著水,他離我很近,分明的鎖骨隨著他說話輕輕抖動。我在客廳橘色吊燈的影響下,竟將這一幕看得有些癡。

最後是陸輕舟象徵性的戳了一下我的頭,特別幽怨地回我一句,小色狼。我頓時察覺自己的臉在經歷紅到紫的過程,最終也只硬生憋出幾個字來,你好愛演啊……

我結果他遞給我的隨身衣物,是白天明珠帶來醫院的,想到她,我就覺得心裡堵得慌。不但是因為震驚,她竟然主動找到衛優瀾,要求她破壞我和許灼,還有一點,是因為我說出的那句話。我知道,被震驚到的不只是她,還有我自己。我居然懷疑了她對我的感情,我竟然對她作出了那麼嚴重的指控。

原來不是陪我死,是我先死啊。

我在浴室裡一邊感受水辟里啪啦打在臉上,讓它們代替著裴明珠,給我一個又一個的耳光。

大概真的心力交瘁,我一沾上床,壓根就沒有翻來覆去,反而一頭睡死過去,直到日上三竿。陸輕舟平常應該很嗜睡,因為他將窗簾嚴嚴實實地遮了三層,根本無從去猜測是什麼時候,直到我已經開始覺得腦子睡缺氧,起身拉開布簾,才發現外面已經是白日喧囂。

藉著請病假的空當,我決定瀟灑個三四天。第一天,我將陸輕舟冰箱裡的儲存便利食品吃完了。他回到家的時候,我正在看某個我喜愛的作者,被改編了的言情劇。

我看得特別糾結,因為女主有一個特別金光閃閃的前男友,對她更是舊情難忘,好得我都沒刺兒挑,結果又憑空出現了一極品腹黑男,步步為營接近女主,竟然誘使女主要愛上他了。我覺得人神共憤,一邊看一邊罵,難道前男友不應該是心中永恆的主題曲嗎?!難道他們不應該再續前緣嗎?!

陸輕舟回來的時候,就遇見我正在開罵。他特別佩服我,他說你可真能耐,自己一個人也能自得其樂。我說是啊,生活還是很美好的。他抄著手走過來,到底是什麼讓你覺得那麼美好,於是我盛情邀請了他一同觀看。我們兩個人,盤著腿坐在沙發上,他默默無言,我一邊嗑瓜子一邊研究劇情,津津有味。在女主即將落入陷阱的時候,百爪撓心的對著極品腹黑男大喊。

求你放了他們兩個!有本事衝著我來!!

聞言,陸輕舟終於說了一句話,他輕飄飄的回過頭來看著我道。

求你放了他……

我立馬興致全無,和他開始一番硝煙四起的口舌之戰。

第二天,陸輕舟中午就回來了,手上兩大袋塑料袋。我以眼神詢問是什麼,他卻直接一把甩給我,有些重,我差點接不穩。剛穩住所有東西,他已經又轉身要出門,在門口很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夏平安,你會做飯的吧?

我突然善心大發,想來,這樣剝削陸公子還是很不道德的,其實做頓飯也沒什麼。最終我一點也沒有反抗的點頭,會的,你想吃什麼啊。問出這個問題後,我卻在腦子裡思考我想吃什麼,五秒過後,我和他都擲地有聲的說了四個字。

紅燒土豆。

《等一寸日光來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