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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背著書包走在校園林蔭道上。

「張塵舞!」身後傳來一聲呼喊,我回頭一看,是同桌馬龍,他正背著書包在我後面死命攆呢。我剛想調頭就走,突然想到自己的軟肋,立刻頓住腳步,回頭附送他一個笑臉:「有事嗎?」

「有!你上次欠我的錢啥時候還啊?」馬龍氣喘吁吁地追上來,「我一路跟在你身後叫,你都裝做沒聽見!」他抱怨道。

「呵呵,哪有啊!我是真沒聽見!」我伸手撓撓頭,裝傻道:「追上來了,沒事了吧?那我走啦!」

「別,你那個錢啥時候還啊?」

「錢?什麼錢?」我佯裝無辜地思考了半天,說:「我還欠你錢啊?我怎麼就想不起來了?」

「就是上次你幫人家抄作業,換來五塊錢,人家給你十塊結果你找不開從我這裡借去五元,還記得嗎?」馬龍瞪大眼睛提醒道。嘿,這傢伙,不就欠你五塊錢嘛!我剛想發怒,一抬眼看見王浩酷酷地騎著賽車往這邊過來,我頭「刷」的一下就大了,慌忙對馬龍說:「小眼睛,老子欠你的錢會還的,但是現在沒錢!」說完,撒腿就跑!

王浩才轉到我們班一個星期而已,卻已經讓我生不如死,往日瀟灑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我清晰地記得那天,那是我們長大後的第一次見面!

那天早上,阿千、小牛在一人敲詐了我一個大甜筒後,滿意地摟著我的肩膀往教室的方向蕩去。突然,阿千一聲慘叫:「天啦,有帥哥啊!」這傢伙,打小就對帥哥特感興趣,我順著她的眼光看去:果然是帥哥。他雖然臉上還帶著點稚氣,但一張臉已經稜角分明了,英俊的臉上鑲嵌著一雙神采飛揚亮如星的眼睛,身材修長挺拔。只是臉上帶著一點冷酷,或者是冷漠吧!讓人感覺很不好接近。

小牛撇了撇嘴,蹦出兩個字:「花癡!」

看我們無視於她的鄙視,小牛又不知死活地說:「你們兩個大花癡!」

「你說什麼?」我和阿千同時以高分貝的嗓音吼道,小牛嚇得一縮脖子,訥訥地說:「今……今天天氣好像很不錯誒!」

我和阿千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繼續看帥哥。誰知,這帥哥目不斜視地穿過我們身邊,絲毫不把我們這三個美女放在眼裡,這讓我和阿千心裡很不舒服。拽什麼拽呀,長得帥有什麼了不起的!

話雖然如此,但,心裡還是不爽。

帶著不爽的心情走路速度未免有點跟不上了,結果等我走進教室的時候,老師已經站在講台上了。確切地說,是老師跟另外一個人同時站在講台上,我定睛一看:吆,這不是剛才那帥哥嗎?

「怎麼又遲到了?」老師蹙起眉頭不滿地看著我。

「我剛才看見一老太太找她孫子呢,我就幫忙把她送到她孫子的班級去了,所以就遲到了。」我想都沒想,就編出了一個謊話。都說撒謊是女人的天性,的確如此,至少我是這樣。我撒謊的時候,都不用想謊言隨口就冒出來了,而且天衣無縫,可想功力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果然,老師聽到我的話後,沒好再說什麼了。的確,助人為樂嘛,應該表揚才對。但,他也沒表揚我,只對我點點頭示意我回到座位上去。

坐到位置上,趁機多瞅兩眼帥哥。

「這位是王浩同學,是新轉來我們學校的,以後就是你們的新同學了。在這一年裡,你們要互相學習多多幫助……」

原來是新同學啊。周圍同學開始唧唧喳喳地議論起來。他們的議論我一句也沒聽進去,老師的話我也一句沒聽進去,直到這位帥哥在我前面的位置上坐下,我還在思索著:王浩?怎麼這名字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啊?

「好,下面開始上課。今天這節課,我們學習的是『范進中舉』,在上新課之前,我想在班級上就作業的問題說一下。最近,有同學跟我反映,班上有的同學作業不是拖拉不交就是逼其他同學替她做。當其他同學拒絕幫忙做作業的時候,她居然把別人的作業撕下來粘在自己的作業本上……這種行為是極其可恥的!張塵舞同學,你說對嗎?這種行為是不是很可恥?」老師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壓根就沒離開我的臉,傻子都明白這「有的同學」說的就是本少我。

我的頭低得幾乎貼上了課桌。我用很誠懇的聲音說:「報告老師,這種行為的確可恥,我相信這位同學以後再也不會幹類似的事情了。」我在「誠懇」地懺悔的同時還不忘用眼睛狠狠地挖了眼我的同桌馬龍同學,他那小眼睛跟我惡毒的眼神對視上的時候,立刻嚇得轉開假裝在看書。我撕的就是他的作業本,一定是他告的密!

靠,出賣我!不講義氣!

當老師被我的誠懇所打動掉過頭在黑板板書的時候,前面帥哥新同學轉過頭,用他那雙賊亮賊亮的眼睛打量了我半天,然後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說:「你叫張塵舞?」

「嗯?什麼?」我愣愣地看著他,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突然露出一種很奇怪的笑容,我看不出來他這奇怪的笑裡包含著什麼內容,只是隱隱地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勁。我思索著:王浩?王浩?這名字好熟悉啊!頓時,我的腦中一亮,小學一年級,那個被我逼得轉學的叫王浩的小男孩……啊?難道是他?不會吧?怎麼可能?我驚恐地望著眼前這個對我露出奸詐笑容的帥哥,他向我肯定地點點頭,我分明聽到他在說:「沒錯,我就是那個受夠你欺凌被你逼得轉學的人!」

我拚命地甩著頭,不可能是他的。那個小男孩,長得粉嫩嫩的,可愛得要死,怎麼可能跟眼前這個有稜有角的帥哥是同一個人呢?絕對不可能的!而且,有句話叫:小時候長得可愛長大以後十個有九個都是醜八怪。小時候那麼可愛漂亮的王浩長大後不可能長得英俊的!所以,此王浩非彼王浩!

這麼一想,心裡頓時安慰多了。

心裡舒服了,就能安靜聽課了。語文老師在黑板上抄了一堆筆記,並且說:「這都是重點,考試就考這個!」沒辦法,只好掏出筆記本來抄。無奈前面這帥哥的腦袋,總是晃來晃去的遮住我的視線,我忍不住伸手推推他說:「你頭能不能偏點啊?你擋住我的視線讓我看不見黑板了。」沒想到,帥哥居然回頭向我燦爛一笑:「誰叫你沒事不能把自己長高點啊!」一句話把我給噎住了。

回家路上,我沮喪地告訴阿千她們:「早上看見的那帥哥,轉到我們班上了!」

「啊?那好啊,你天天有帥哥看啦!」阿千羨慕地看著我。

「好什麼好啊,我都恨不得一頭撞死!那傢伙很可能是以前被我欺負慘了的那個,大概是回來報仇的。」我鬱悶地踢著腳下的石頭。

很快,我證實了,我的感覺是正確的!

「馬龍,隨便幫我把作文抄上去。」我把打好稿子的作文扔給馬龍。

「為什麼又要我抄啊?能不能不抄啊?」馬龍可憐地望著我,我肯定地向他搖搖頭,他只好認命地接過我的作文本!哼,敢不幫我抄嘛!我可是捏住他的軟肋的,且不說考試的時候他指望著我讓他抄點分數,光是我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加上清純的外貌在他那裡借去那筆數目巨大的錢款,他敢不從我嗎?我一句:你還想不想我還錢啦?就能讓他很快屈服。正在我得意的時候,前面帥哥把他的作文本扔給我,向我露出迷死人的笑容:「張塵舞同學,請幫我抄好作文!」

「憑啥?憑你長得帥?」我愣愣地望著他。

他臉上繼續保持著迷人的笑容,湊了過來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因為你不喜歡一個人上廁所嘛……」

「啊……」一聲高分貝的慘叫後,我乖乖地接過他遞過來的作文本,在馬龍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老老實實地照王浩打好的稿子抄起來。這個王浩就是那個王浩啊!這個現實終於被證實了。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為了不讓全班同學知道我的醜事,我屈服了。

「馬龍,去,幫我把老師放在講台上的試卷答案抄下來給我!」我命令道。

「不!為什麼你自己不去!」馬龍堅決地把頭甩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激動地站了起來,鄙視地罵道:「還是不是男人啊!真他媽的膽小如鼠!鼠輩!」話剛落音,突然,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張塵舞,你真是膽大如牛!牛輩!」我轉過頭一看,媽呀,班主任就站在我旁邊的窗戶邊……霎時,我的臉白了。坐在我前面的王浩抱住肚子狂笑起來,氣得我一聲不吭地坐在位置上,暗暗發誓以後座位一定不能坐靠窗戶邊的,太危險!

班主任板著臉走進來,指著我的鼻子數落道:「張塵舞啊張塵舞,每次值日的時候你就肚子疼,幫同學寫作業就不說了,還寫一次作業五塊錢你收費是不是太貴了?上個學期還沒結束的時候你就號召全班同學把作業本加書本全部集中在一起交給收破爛的換得幾十塊錢每人分得一袋爆米花……你……你做的這些事情讓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望著班主任激動得赤紅的臉,我一句話也沒敢說。其實,我自己也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去辦公室裡寫了千字檢討後,我回到教室乖乖地坐到位置上,看到梅庭幸災樂禍的眼神,心情很不爽。偏偏此刻前面那張可惡的面孔又衝我邪惡地笑,譏諷我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個德行!」

打擊吧!儘管打擊吧!本少我天生臉皮厚,已經到了厚顏無恥的地步了!於是我哼起歌來。

小牛、阿千的班級離我僅僅幾步之遙,當下課的時候我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往她們的班級,然後做出幾千年沒見的德行擁在一起。

「我……我忍!最近流年不利,每天遇見的不是跟我要錢的就是來報仇的,真是無趣!」我鬱悶極了。

「別提了,我也特倒霉!」阿千也苦著臉,讓我大為驚訝。小牛同情地告訴我,原來她們班上有個叫宋從限的男生,一點都不買阿千的賬,而且是專門跟她作對,讓她很是頭痛。我一聽,頓時大喜,能讓阿千頭疼的男生,我是很欣賞的!

阿千說到傷心之處眼淚汪汪,然後咬牙切齒地對我表明她一定要滅了宋從限。但,要讓我去下手,理由是,她平時跟他關係不好目標太大!看樣子,阿千一定是吃夠了這男生的苦頭。

我好奇地問道:「他到底怎麼惹到你呢?」阿千哼了一聲,沒出聲。望著她窩火的樣子,小牛歎氣,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一天阿千用她那殺豬似的嗓音唱著歌,坐在我們前面的宋從限轉過頭說了句實話:拜託你能不能把你那殺豬似的音樂音量開小點?嘿嘿,就這樣啦!阿千就跟他結上仇了。」小牛用手托著下巴做出一副花癡相開始傻笑:「呵呵,呵呵,嘿嘿,呵呵,其實啊,呵呵,嘿嘿,那宋從限,嘻嘻,長得還蠻不錯的!」

我和阿千狂暈,跳上前去給小牛一頓好打:「讓你發癡,我讓你發癡!」

小牛抱著頭委屈地分辯道:「他長得是不錯嘛!笑的時候,還有酒窩呢!不信,你們看,他就站在你們身後!」

我和阿千驚得跳了起來轉過身一看,一個個頭只到我下巴的小屁孩正站在我們面前,他的眼睛很亮,笑起來很是溫和:「你們是在說我嗎?過獎了過獎了!」

我和阿千白了他一眼,同聲嚷道:「根本就沒有人誇你好不好!」

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傻呵呵地笑道:「客氣客氣!」

我對這個看上去又溫和又憨厚的小男孩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毒手的,只好無奈地對阿千說:「對他下手,我有強烈的犯罪感!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在上課鈴打響的時候,我撇下阿千她們向教室奔去。

《流年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