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人必修課:犯錯受委屈

老闆反而倒笑了,這讓準備迎接暴風驟雨的宋暖以及準備看熱鬧的同事都愣住了,老闆說:「我喜歡聽實話,不過,以後要注意。」

老闆走了,宋暖著實鬆了一口氣,幸虧說了實話,看來,誠實真的是很重要的職業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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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還沒亮,周格格就起床了,飛機是早晨九點的,她得先去公司,然後坐公司的車去接領導太太。根據上海糟糕的交通情況,她必須在六點半之前接到這位太太,否則很可能趕不上飛機。為了給公司省錢,周格格訂的是南航的特價機票,不得退票,不得改簽,萬一誤機那可就慘了。

臨出門,聽見宋暖在被窩裡嘟囔:「喂喂喂……110嗎?我車被偷了……不是寶馬是電動車……」周格格湊過去看,原來這傢伙在說夢話。

周格格從來沒有這麼早起過床,直到坐進汽車,整個人還處於恍惚矇矓的狀態,直到司機問她去哪裡時,她才一個激靈醒了:完蛋了,她把寫有領導太太家地址的便簽丟在辦公桌上了。

此時司機已經將車開出公司大門,再折回辦公室肯定要耽誤不少時間;打電話問吧,顯然不太合適,因為前一天已經詳詳細細問過一遍了,人家太太連在哪個巷口拐彎都告訴周格格了。

「到底去哪兒?」前方就是十字路口,司機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往……莘莊方向走吧。」周格格努力回憶那個地址,想來想去只記得一個大方向。

司機很不滿意地哼了一聲,踩了一腳剎車,壓著實線將已經駛入直行車道的車向左猛拐。

車裡暖氣打得很足,周格格急出一聲汗,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領導太太的手機:「您好,喬太太嗎?我是HY的小周……對,我們已經出發了……那什麼,我再與您核實一下地址好嗎?您住在莘……」

「莘東路世紀名苑。」那頭也是沒精打采的聲音,顯然還沒起床。

「好的,我們已經出發了,很快就到。」周格格鬆了一口氣。

掛了電話,司機甕聲甕氣地說:「你怎麼就掛了呀?問問具體怎麼走啊?」

「啊?您不認識?」周格格又慌了。

「小姐,上海那麼大,那麼多樓,我又不是GPS,GPS每年還要更新系統呢!」司機一大早出來幹活,本來就憋了一肚子不高興,又遇上了周格格這麼個笨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周格格賠著笑,小心翼翼地說:「師傅,那咱們先開,到了莘東路再問吧。」

「隨便你,不過聽說那邊修路,萬一誤了飛機你可別怪我。」

司機這麼一說,周格格又緊張了,只好再次抄起手機給領導太太打電話,電話一通,那頭便驚呼,「你們都到了呀?」

「沒有沒有,我們師傅不認識路,想再問問您具體怎麼走?」

「暈倒,司機不認識路當什麼司機呀,當老闆不好嗎?再說了,我昨天不是告訴你了嗎?實在找不到就問問吧,鼻子底下就是路呀!」匡當,電話掛了。

周格格使用的三星手機聽筒聲音很大,領導太太的話原封不動傳進了司機的耳朵。很快,周格格發現,汽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能過去的綠燈也不過,偏偏要多等一個紅燈,他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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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路上的車開始增多,領導太太已經打電話來催過兩次了,司機師傅才不緊不慢地將車緩緩駛入世紀名苑。

周格格氣喘吁吁敲開領導家大門的時候,領導太太已經整裝待發了:闊簷帽+長絲巾+雪白的羊絨大衣+漆黑的高跟皮靴,這哪裡是出門旅遊,分明是登台走秀;更讓人吃驚的是門後的兩個巨大行李箱,如果殺人分屍的話,這兩個大箱子塞三個人不在話下,天哪,這位太太要去麗江定居嗎?

領導太太一見周格格就丟過來一個巨大巨長的白眼:「你怎麼才到呀?我都等得急死了。是誰訂的機票呀,大清早的趕死了,不知道我是要睡美容覺的呀?」

這位太太每句話的末尾都嗲嗲地加個「呀」字,搭配上她25歲的裝扮和52歲的面容,實在是讓周格格不寒而慄。

周格格沒敢說這機票就是自己訂的,只好陪著領導太太一起聲討了一下公司不會辦事的前台小姐。隨後,伴隨著領導太太「小心小心,我的箱子可是名牌哦」的絮叨聲,拼了小命將兩個巨大的箱子挪下樓。

司機下車將後備箱打開,人卻靠著車門袖手旁觀,周格格實在沒力氣把箱子塞進後備箱,只好央求司機搭把手,司機哼了一聲,極其不情願地幫了忙。

周格格鬆了一口氣,對領導太太說:「上車吧!時間不早了。」

領導太太說:「上車?還有行李呢!」

於是,周格格又跟著她上樓,呼哧呼哧運下來兩個手提行李袋。

一路堵車,堵得周格格那叫一個心焦啊,好不容易趕到機場,七手八腳地把行李卸下來,連滾帶爬地奔向遲到旅客窗口辦理登機牌,終於,終於在最後一分鐘辦妥了登機手續。

捏著登機牌,領導太太大叫一聲:「哎呀!」

周格格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她顫抖著聲音問:「又怎麼了?」

「我忘記喂貓了呢,都怪你,早晨打那麼多電話來問路,把我的思緒都弄亂了呢。」領導太太不說「呀」了,改說「呢」了。

在飛機起飛前的三十分鐘,這位太太一直用電話聯絡地處上海各區的親朋好友,問人家有沒有空去她家幫她喂貓,因為「老公被返聘了,實在太忙沒空回去,而家裡的貓又嬌氣,一頓不吃要發脾氣呢」!

直到廣播讓乘客關閉手機了,領導太太都沒有物色到合適的人選幫她喂貓,一氣之下只能打電話給領導:「我說人走茶涼吧,你退下來之後連喂個貓都找不到人,你回家記得給咪咪吃妙鮮包,它肯定要生氣的,你哄哄它。」她氣鼓鼓佈置完任務,一言不發地起身去行李箱掏東西。掏了半天,居然摸出一片面膜,還是黑色的海藻泥面膜,旁若無人地就往臉上貼。天哪,這可是經濟艙,周圍旅客紛紛側目,周格格很想跟大家解釋:其實我不認識她,我不認識她……可是領導太太卻高聲質問周格格:「你怎麼辦事的?我出門就沒坐過經濟艙!」

面膜貼了五分鐘,領導太太的心情突然好轉,她嬌聲對周格格道:「你別喊我喬太太了呢,聽了怪生分的,你叫我的英文名吧。」

「你英文名是……」

「愛麗絲!」

周格格漸漸明白了,為什麼免費旅遊這麼一個大餡餅會掉在自己一個實習生的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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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新置辦的大件——電動自行車落入賊手索賠無門,異常傷心的宋暖輾轉反側到半夜方才入睡,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第二天一睜眼,已經八點了。

糟糕了糟糕了,一向要求自己早到遲退的宋暖心裡暗暗叫苦,肯定要遲到了。

宋暖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心裡盤算:要不要打車?要不要打車?打車到公司至少四十多塊,至少白干兩天才能賺回來。但如果不打車,鐵定遲到,遲到就意味著工作態度有問題,工作態度好不好,將直接導致三個月實習期後能不能留下來。

春困秋乏,那麼多的上班族,每天總有那麼一大批睡過頭的,所以,想在春寒料峭的早晨搶到一輛出租車並非易事。客觀上打不到車,了卻了宋暖主觀上不想打車的夙願,當她哼哧哼哧地鐵轉公交再轉小跑步抵達公司時,已經九點半了。

更加不幸的是,這天大老闆去中東考察剛剛回國,她早到這麼多天就沒見著大老闆,只遲到一次便撞了個正著。

大老闆正在郝敏的電腦前看她演示PPT,見宋暖像只小老鼠順著門邊溜進來了,他用左手捂著嘴咳嗽一聲:「你是總裁辦新來的實習生?怎麼遲到了?」聲音不大,卻相當有威懾力,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卻又暗流湧動,所有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拭目以待。

「我……」宋暖的腦袋飛速旋轉,她在盤算是說路上遇到車禍交通大堵塞還是說遇到小偷自己見義勇為了,最後,心一橫,說了大實話:「我睡過頭了。」

老闆反而倒笑了,這讓準備迎接暴風驟雨的宋暖以及準備看熱鬧的同事都愣住了,老闆說:「我喜歡聽實話,不過,以後要注意。」

老闆走了,宋暖著實鬆了一口氣,幸虧說了實話,看來,誠實真的是很重要的職業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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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敏忙完手頭的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宋暖:「小宋,你昨天去風華公司取的材料呢?給我看看。」

宋暖從包裡摸出張經理草書的便簽:「張經理說了,要什麼資料直接上他們網站上找就行了。」

「啊?」郝敏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你有沒有搞錯?宋暖!他們的網址Baidu一秒鐘就搜出來,你卻用了一個下午跑去問?我要是老闆,第一個炒了你,大家都像你這樣的工作方法和工作效率,咱們公司遲早得倒閉!對了,那我讓你去取的合同呢,帶回來了嗎?」

「我再去的時候,張經理已經出去辦事了,我等到下班,他也沒回來。」宋暖可憐巴巴地解釋。

郝敏長歎了一口氣,聳聳肩膀,一臉被打敗的神情:「等於說你奔波了一個下午,一件事也沒辦成?唉,合著你除了會買黃魚面,什麼事都辦不好啊!」隨後向其他同事感慨道:「現在的實習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名牌大學又怎麼樣?大事幹不了,小事幹不好,我看還不如中專生。」

宋暖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在眾目睽睽之中,她恨不得找個牆頭撞死算了。實在是太受打擊了,宋暖又準備潛入洗手間狂哭一場,洗手間有人,連流淚都找不到場地,太悲哀了。

又坐電梯到大廈的樓頂平台,冷風像小刀子一樣颼颼地刮著臉,宋暖茫然地望著腳下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更是悲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醞釀了半天情緒,剛準備放聲大哭,一個聲音從聲後響起:「你幹嗎呢?」

宋暖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張盛:「你幹嗎呢?」她反問。

「我在放風箏!」張盛往天空一指,果然,有一隻鮮紅的小風箏在空中飄著,到底是富家子弟,到底是後台有人,上班時間跑到樓頂放風箏玩。

「你也是實習生吧?一看你這樣就知道受委屈了。」張盛過來搭訕。

既然沒地方示弱,那咱就示強吧,宋暖擺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新人的必修課不就是受委屈嗎,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受什麼委屈了,說來聽聽?」張盛開始收線,天上的風箏開始搖晃,像人的命運一樣飄浮不定。

「你想聽?」宋暖問,見張盛瞪大眼睛很八卦地湊過來,她一轉身走了,「你管得著嗎!」天下之大,我宋暖竟然找不到一個哭的地方。

「你等一等!」張盛將風箏收回到手裡。

「等什麼?觀摩你放風箏?對不起,本小姐很忙。」宋暖頭也不回下樓了,心想你有後台我沒有,我就是想找個地方哭一會兒,哭完還得繼續上班呢,哪有時間跟你耗啊。

「嘿,我就是想跟你一起下樓而已。」張盛在後面嘀咕,心想這女孩挺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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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過穿著高跟鞋騎馬的嗎?

周格格見過。

愛麗絲女士帶了那麼多的行李,唯獨沒有帶一雙適合旅行的鞋子。在玉龍雪山的腳下,為了拍照,她選擇了騎馬上山的方式。結果馬還沒走出十步,她就吃不消了,強烈要求打道回府,周格格只好萬分遺憾地跟著下馬,得吧得吧扶著她驅車回酒店歇息。

一直歇息到晚上,愛麗絲的精神開始煥發,她梳妝打扮準備去泡吧。

麗江古城的酒吧很多,她們隨便找了一間,這是一家清吧,駐唱歌手吟唱著《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小周,你真應該打扮打扮,化化妝,麗江是個艷遇的好地方呢。」愛麗絲攏了攏頭髮。

周格格笑笑,沒說話,心裡暗想,我幫你拖那麼多行李就累半死,哪有閒工夫化妝啊。

愛麗絲見周格格笑而不語,自認為猜中了她的心思,勾了勾手指,詭異地笑,「如果遇上合眼緣的帥哥,你就再開間房間哦,沒關係,我這個人很開通的。到時候統一開發票,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周格格哭笑不得,連連擺手:「哈哈哈哈,我怕得艾滋。」

「用套啊,傻瓜!」愛麗絲推了一把周格格,突然放聲大笑,笑聲在清靜的小酒吧裡迴盪,讓人不寒而慄。

周格格真的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可是愛麗絲卻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感覺杜蕾斯的最棒,你覺得呢?」

待到晚上十點多,愛麗絲喝了一打嘉士伯,醉了,嚷嚷著讓夥計上洋酒。周格格既擔心這位大姐喝多了發酒瘋,又怕洋酒太貴錢不夠,所以把夥計支走了。

愛麗絲有點發火了:「有你們這麼小氣的公司嗎?我們老周在位的時候幫了陳建多少忙啊?當時那小子見了我跟孫子似的!哦,如今看老周退下來了,沒權沒勢了,就開始過河拆橋了!」

周格格不知如何應對,只能賠著笑,代表公司向她賠不是,結果越賠越不是,愛麗絲藉著酒勁開始發飆:「當年哭著喊著要送我去歐洲旅遊,現在呢,拉個小實習生陪我來麗江,當我撿破爛的?老娘有的是錢,服務員,給每桌都上瓶黑方,我請客!」

周格格又是哄又是勸又是安慰又是道歉,連拉帶扶將這位大姐送回酒店,終於鬆了一口氣。愛麗絲一路都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了,「小周,明天咱們早點回來,我們兩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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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被猛K了一通之後,宋暖陷入了強烈的自我懷疑,她問自己:你除了會讀書會考試還會什麼?

郝敏本來就不高興帶新人,宋暖如此不得力,郝敏更不樂意讓她辦事。徒弟做錯了師傅得重來,還要費口舌,何苦來哉?更何況自古以來都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如今工作這麼難找,誰都怕被人搶了飯碗。

每個人命中都有那麼幾個貴人,也許汪思遠就是宋暖的貴人之一,就當她再次陷入冷板凳危機的時候,汪思遠把她給揪了出來。

每年各個客戶集中採購之前,銷售部都要召開一次大規模的客戶答謝會,其實就是把客戶們集結起來吃喝玩樂加抽獎地腐敗一通。今年的答謝會交由郝敏牽頭籌備,郝敏向汪思遠訴苦,意思是一個人沒法搞,事情巨煩巨多,汪思遠一指宋暖:「喏,不是給你配助手了嘛!」

訴苦歸訴苦,畢竟是領導佈置下來的任務,只能接不能推。向領導抱怨就如同是二奶撒嬌,要適可而止,讓領導知道你的辛苦便足夠了,否則你愛幹不幹!

郝敏苦著臉接下了任務,第一件事情就是讓宋暖打電話找場地,宗旨就是:要大要豪華要氣派還要……便宜!預算有限,能省則省,一個會幫公司省錢的員工,向來是受老闆喜歡的,多貼心哪!

宋暖坐在辦公桌前打了一個下午的114,發現既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是絕對不可能的。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一個晚上的租金高得嚇人,連給來賓提供瓶礦泉水都要以美元計費,靠,這是在咱中國開的酒店嗎?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邪氣,堅決Pass。

再找四星級酒店,這價格呼啦一下就降下來不少,可是銷售部的總監陳建一聽,立刻搖頭:「搞什麼搞嘛!這是體現公司實力的最好時刻,排場一定要大!什麼?預算太少?那我們不管,總而言之一句話,請的都是重要客戶,今年的業務全指著這些祖宗了,伺候得不到位,做不到生意,到時候可別怪我們銷售部!」

上面不撥款,下面又以影響業務量為要挾,這讓夾在中間辦事的郝敏很是頭疼,她唆使宋暖向汪思遠匯報情況,希望汪思遠能出面幫忙擺平。

汪思遠平靜地聽完宋暖的匯報:「就這事?」

「是的。」

「如果你們每件事情都來找我,那還要你們幹什麼?」

「我,我……」宋暖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告訴你兩條路,第一,繼續找場地,五星級太貴四星級檔次不夠,那就找找那些高檔會所吧!第二,如果真的沒辦法解決這個困難,那就按正常程序打報告找我批,而不是到我這裡來訴苦,你覺得呢?」

宋暖碰了個軟釘子,沮喪地從汪思遠辦公室出來,鬱悶地想:不是五星級酒店就是高檔會所,我就是一個實習生,一個月工資不夠五星級酒店一瓶酒不夠高檔會所一個菜,我哪有門路找啊?

回到辦公室,郝敏正急切地等著消息:「汪總怎麼說?」

「汪總說如果每件事都找他,那要我們幹什麼!」宋暖實話實說。

郝敏仰天長歎:「唉,你我要是有個五星級酒店當老闆的爸爸就好了。」

說到這,宋暖的腦子突然靈光一閃——張盛不是有個當老闆的爸爸嗎?風華集團下面不就有個著名的風華會所嗎?

宋暖後悔不已,上次不應該對張盛那麼冷漠,事到如今才知道,不要以為這個人對你沒用就冷若冰霜,事實上,誰都不能得罪。她想了半天,決定讓周格格幫忙找張盛說說這事,死馬當活馬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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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格格去了趟麗江,虎跳峽沒去,瀘沽湖沒去,梅裡雪山沒去,玉龍雪山去了,但沒上去。

她每天跟在愛麗絲女士的屁股後面,逛古城泡酒吧,拎包兼埋單。愛麗絲是個購物狂,旅遊紀念品小鋪子裡的假銀子假翡翠,買了一批又一批,每天晚上臨睡覺前盤點一番,讓周格格感覺她不是來旅遊的,而是來進貨的。

更讓人頭疼的是,買這些東西哪有發票啊,沒有發票回去怎麼報銷呢?講人家也不信啊,誰去趟麗江會買將近一萬塊的假銀子回來?會計肯定以為周格格貪污公款呢,這以後還怎麼在HY混啊?

周格格頭都大了,小心翼翼地想勸愛麗絲少買點,買好點,因為正規的旅遊用品商店還是有發票的。可是愛麗絲一仰頭:「我喜歡的東西都很特別,只有這些犄角旮旯的小鋪子才能淘得到呢!那些旅遊用品商店的東西都是糊弄外國人和鄉下人的!」

沒辦法,周格格只好絞盡腦汁搞發票,吃飯明明吃180塊,卻腆著臉問人家老闆要300塊的發票;包半天車也就200塊,卻死乞白賴問人家要500塊的發票,否則不坐你的車……在別人的眼神中,周格格看得出,自己整個就是個貪污公款的腐敗分子形象,那個丟人啊。

周格格整日為這些破事操心,面對七彩雲南的美景,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看來旅遊免費不免費真的不重要,目的地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去。即使每天吃喝玩樂都不花錢,可是面對愛麗絲這麼個難纏的旅伴,周格格真是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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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最後一天,第二天就可以回上海了,周格格坐在房間裡算賬,愛麗絲開始熬中藥。這個中藥是在路邊的小診所裡開的,大夫自稱是苗族老中醫,據說此藥對中老年女性有很好的保健作用,功效基本上等同於返老還童。所以,愛麗絲等不及回家了,用酒店的電熱水瓶就熬開了。

很快,房間裡就瀰漫了一股怪味,酸酸臭臭的,周格格心想別是遇上什麼冒充的江湖游醫了吧,這哪裡是中藥味啊,分明就是化工原料嘛。藥熬出來了,連愛美如命的愛麗絲女士也不敢輕易嘗試,她鼓動周格格先嘗嘗味道。

「呵呵呵呵,我從來不吃中藥的,我怕苦,呵呵呵呵。」周格格賠笑推辭。

「中藥比西藥好呢,調理身體就得靠中藥,你看我年輕吧,就是在中醫院開的藥膏喝呢!」愛麗絲女士是中醫的忠實推廣者。

「我身體挺好的,就免,免了吧。」周格格拚死推辭,面對這黑乎乎藥汁,她可不想陪人旅遊把命給送了。

見周格格死活不吃,愛麗絲心一橫,眼一閉,遵照醫囑喝了一半。

「什麼味啊?」周格格很好奇。

「還行,不算太難喝。」愛麗絲苦著張臉。

喝下去不到五分鐘,愛麗絲像離弦的箭一樣奔向衛生間,很快就從衛生間裡傳來咕嚕咕嚕的拉肚子聲音。

過了很久,愛麗絲才從衛生間裡出來,滿臉都是驚喜的笑容,「哎呀,小周,你不喝虧大了呢!」說著聲音放低,臉上露出少女說私房話的害羞神情,「我跟你說啊,我剛才大了很多很多黑色的便便,都是身體裡的毒素啊,難怪我最近臉色這麼不好呢!老中醫真神奇啊,可惜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否則再去多開一點。」隨後又得意地笑開了,「哈哈,讓你吃還不吃呢,現在我可捨不得給你吃了!」對了,這個藥夜裡十二點還要吃一次的,你到時候做我的小鬧鐘哦。」

小鬧鐘周格格連連點頭,心想只要你不讓我吃瀉藥,讓我幹什麼都行,也就伺候你這最後一夜了嘛。

旅行真的很疲憊,以進貨為目的的旅遊更累人,十點鐘,兩人準時關燈睡覺,周格格用手機定了時,以便十二點起床做小鬧鐘。結果她剛剛睡著,就被愛麗絲上廁所的聲音給吵醒;再一次睡著,又被她出衛生間弄的巨大動靜給吵醒;第三次睡著,耳邊就傳來愛麗絲小而急促的聲音,「小周,你聽,有動靜!」

周格格迷迷糊糊支著耳朵聽了半天,也沒聽出所以然來:「沒聲音啊,睡吧。」

「不對!」愛麗絲嚴肅地把她拽起來,「真的有動靜,別是有小偷吧,你出去看看。我們還是應該住酒店,酒店安全,這樣的小客棧沒準是黑店呢!」

周格格幾乎要崩潰了,極其不情願地披衣起身,心裡直罵娘:是誰住了幾天大酒店就嚷嚷著沒特色要住古色古香的小客棧的?我出去看看?我既不是警察又不是保鏢,要真有什麼事,憑什麼讓我當犧牲品啊?

當然,不會有什麼事。周格格穿著睡袍站在花園裡,看著滿天的繁星,呼吸著清涼的有雪山味道的清冽空氣,厚重的睡意一掃而光。

回到房間,愛麗絲已經睡著,打著輕快的小呼嚕,周格格卻再也睡不著了。她躺在床上,雙手托著腦袋,心想這就是實習生活的開端嗎?這就是離開校園要過的日子嗎?鞍前馬後伺候人還要看人眼色?工作就意味著要當孫子嗎?還是老媽說得對,幹得好不如嫁得好,伺候自己老公總比伺候一幫不相干的人強啊。

這時候,手機鬧鈴提示已經到吃藥時間了,周格格輕輕地推愛麗絲:「美女,吃藥時間到了。」

被人擾了清夢的愛麗絲大發雷霆:「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不吃算了,吃了又不知道要上多少遍廁所,周格格回到自己床上,迷迷瞪瞪地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周格格被人一巴掌拍醒,張開眼睛,愛麗絲沒有化妝佈滿皺紋的臉就貼在自己眼前,她嚇得一個激靈:「怎麼了怎麼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怎麼不喊我吃藥?你就怕我太漂亮出去人家只看我不看你了吧!」愛麗絲用開玩笑的語氣惡狠狠地抱怨著。

周格格徹底無語,心裡暗暗發誓:老娘一定要嫁個有錢人,到時候指不定誰伺候誰!

32

上飛機前,陳建給周格格打來問候電話:「怎麼樣小周?喬太太玩得開心吧?」

小周瞟了一眼正專心致志描眉畫眼的領導太太,起身走遠,小聲匯報:「陳總,喬太太說她老公下台了,我們公司就過河拆橋。」

陳總放聲大笑:「過河拆橋?笑話!過了河當然要拆橋,養一座橋要多少錢啊?更何況前面還有那麼多的河要過那麼多的橋要建!沒事,別放心上。」

周格格聽了,冷不丁打了個冷戰:天哪,職場太現實了吧。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飛行,終於抵達了上海。周格格拼小命把愛麗絲塞滿物資的行李塞進了汽車後備箱,剛想歇口氣,就接到宋暖的求助電話:「你跟你們部門的張盛熟不熟悉?」

「還成吧。」

「我在給你們銷售部的答謝會找場地呢,我在網上查到風華公司有個很棒的商務會所,打電話去問了,人家是會員制不對外的。張盛的老爸不是風華的股東嗎,找他肯定能幫忙。」

「我把他手機號告訴你,你直接找他就是了,我這忙著當搬運工呢!」

「哎,別掛別掛,我跟你說,我曾經衝過他,我不好意思找他!」

「你沖人家幹嗎,你仇富啊?」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以後有空慢慢跟你說,你現在就幫我打個電話給他嘛。」宋暖強調,「先別提我,就問問他這事能不能幫個忙。」

「好吧好吧。」周格格答應了。

掛了電話立刻聯繫張盛,身邊的愛麗絲看她沒完沒了地打電話,面露不悅神情,周格格知道她不高興,心想我伺候你一個多禮拜了,合著打個電話的自由都沒有了?所以故意很大聲地問張盛,「聽說你老爸公司有個不對外的會所?我們銷售部最近不是要弄個答謝會嗎,能不能在那辦啊……不是我負責,是我在總裁辦的一個好朋友問的,她也是實習生……什麼?可以!你不問問你老爸嗎?天哪,你這麼牛叉啊,原來我們身邊潛伏著一個大公司的少東家!我替我好朋友謝謝你啊!」

周格格沒想到居然這麼簡單就搞定了,她得意揚揚地給宋暖打電話:「我們陳總教導我們說,作為職場中人,第一不能遲到;第二要廣結人脈;第三要相信自己。你看看你,既遲到又不相信自己,但幸虧你還認識我!場地搞定了,張盛讓你把具體時間、參加人數、宴請標準告訴他,只要跟他們自己的商務活動不衝突就行了,到時候收個成本價。」

「天哪天哪!」宋暖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今天我真是恍然大悟啊,很多看起來難於上青天的事情,換一個有錢有權有後台有關係的人去辦,也就一個電話的事。周格格你太了不起了,你雖然沒錢沒勢沒後台,但是你有人脈啊,這個張公子莫非是看上你了吧,否則怎麼這麼爽快就同意了?」

「說不定看上你了呢!哎,宋暖,我可要告誡你,不要動不動就耍小姐脾氣沖這個沖那個的,特別張盛之流,一定要笑臉相迎以禮相待。為什麼?就因為步入社會就要廣結人脈!人脈就是經濟效益!」

周格格掛了電話,愛麗絲湊上來:「小周,原來你認識風華張總的兒子啊?哪天帶他來我們家玩呀,返聘我們家老周的那家公司想做風華的生意呢!」

周格格笑著點點頭,心裡卻說:你做夢吧!愛麗絲的反應,讓周格格意識到,人脈,真的很重要,可以把狐狸變成老虎,可以把小草變成大樹。

《實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