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看著周格格欲言又止、很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反倒微微一笑:「告訴你一條職場準則:要麼狠,要麼忍,要麼滾!」
周格格咬著嘴唇,將這九個字設置成了自己的手機屏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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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售部的這批實習生經過兩個多星期的端茶倒水、複印文件、收發傳真、跑腿送信,終於開始接觸客戶了。
陳建總監給每個實習生都安排了指導老師,很不幸,周格格分在了她最不喜歡的黃曉峰手下。
「其實我最不喜歡帶實習生,麻煩。」這是黃曉峰對周格格說的第一句話。
周格格蒙了,心想你沒必要這麼坦誠吧?不喜歡帶實習生跟陳總監說去呀,又不是我死乞白賴要跟你啊?她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微笑道:「黃老師,帶我您不會失望的,我會成為很好的助手。」
黃曉峰沒料到周格格會這樣回答,反倒一愣:「有性格!我問你,你為什麼想做銷售啊?」
「我喜歡賺錢,銷售是賺錢最直接的職位。即使賺的不全部是我的,一部分是我的也行。」周格格不假思索地說。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叫好聲,周格格扭頭一看,陳建帶了一個男生走進了辦公室。陳總監笑道:「真是後生可畏啊,年紀輕輕就很有氣魄嘛。不錯,不論是哪家公司,最最重要的永遠是銷售部!黃曉峰,能者多勞,再給你配一名實習生,他叫趙小川。」
周格格看了看這個男生,好生面熟,再一想,自己是和他同一天面試的呀。當HR問及你有什麼優缺點這個像鑽石一樣恆久遠的問題時,這個男生的回答很有意思: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來自於農村,農村裡的人呢比較能吃苦,但是我最大的缺點也就是因為來自農村,有很多東西還是要學。這個回答讓周格格記住了他,顯然,面試官也記住了他。
不過黃曉峰似乎挺不樂意,他表情複雜,用開玩笑的語氣抗議了:「陳總,您真當是我老師啊,今年我還有這麼重的銷售任務呢!或者您幫我減減負?」
這讓陳建感覺有點不爽,但他也以同樣的語氣笑著教訓黃曉峰,「你這小子,跟我講起條件來了?多教教新人,嗯?」最後那個嗯字意味深長地拖長了音,語調陰沉下來。
黃曉峰不再多言了,有些尷尬地站在那,直到陳建走遠,他才氣呼呼地招呼新人:「過來吧,你們倆。」
周格格和這個新來的男生趙小川屁顛屁顛地跟過去,黃曉峰走到辦公桌前,兀自坐下來:「你們倆今天就開發開發新客戶吧,看看誰要買咱們的產品。」
兩個新人對視一眼,傻了,HY研發的產品並不是酸奶餅乾冰激凌,逢人都可以問問「今天你吃了沒有」。HY的拳頭產品是通信軟件和終端設備,客戶通常是大型企事業單位。所謂的新客戶其實就是剛成立或者整合的新公司以及一直沒有拿下的老公司,前者眾多業務員已經像餓虎撲食一樣衝了上去,後者通常是餓虎們想盡一切辦法都無法吃到嘴的肉,周格格這等小貓,如何拼搶得到?
趙小川一看就是個老實孩子,他眼巴巴地看著周格格,不敢多言,倒是周格格挺身而出:「黃老師,我們應該如何找新客戶?」
黃老師已經很不耐煩了:「打電話!上網!114、黃頁、百度、谷歌……凡事自己摸索,你們又不是幼兒園小朋友了,還要我手把手地教?」
周格格還欲爭辯,趙小川暗暗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別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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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川是安徽人,在西安念的大學,本科畢業後發現工作很難找,於是考了研;可是研究生眼看就要畢業了,卻發現工作更難找了。趙小川將簡歷投遍長江南北,珠江沿岸,終於在HY找到了一席之地,雖然只是實習,但好歹也算有了機會。
這次過年,他為了省錢連家都沒回,直接來到了上海,趁著春節大學生放假,民工返鄉,房租比較便宜的時候租了一個七樓頂上違章搭建的閣樓,每月租金300塊。
這個計算機系的研究生,本次實習被分在了軟件研發部。研發部的頭頭徐總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突發奇想向集團申請將自己部門的實習生全部打散到各個部門,讓大家體驗一下研發以外的工作,以便將來回到研發的工作崗位後可以「開拓眼界,開拓思路,用發散性思維方式思考問題,解決問題」。
這個提議居然被大老闆批准了,並且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思路,將來實習生進公司以後都可以輪崗工作,也許學計算機的做行政工作能夠更嚴謹更科學呢,也許學新聞的做銷售可以更敏捷更靈活呢,「很多成功都是通過逆向思維抵達的!」大老闆說。
於是,趙小川,這個本科四年研究生兩年半一直在與電腦數字打交道的大男孩來到了銷售部,在大老闆逆向思維的指導下,開始與人打交道。第一個打交道的就是黃曉峰,面對黃老師的不屑和不耐煩,他鬱悶極了,電腦都升級了這麼多代了,越升越高端,人怎麼還是一如既往地難伺候?幸好還有周格格,這個漂亮的上海女孩像一股清新的風,足以沖淡一切不快。
整整一個上午,趙小川和周格格就一直合用一台電腦在網上找所謂的客戶。趙小川搜周格格記,然後給人家打電話,也不管接電話的是對方哪個部門哪個負責人,開口就說:「您好,我是HY銷售部的周格格,請問您需要我們的產品嗎?」
趙小川畢竟多讀了三年書,他指導周格格:「你這樣不行,你得先找人家買東西的部門,你說你找人家人力資源部推銷咱們的產品,那不是做無用功嗎?」
於是,周格格開始聯絡各公司的採購部,打了百兒八十個電話後,周格格終於悟出些門道了:原來同樣是買東西的部門,有的叫採購部,有的叫資源調配中心,還有的叫物資處……這些部門的領導相當於一個公司的管家,都是炙手可熱的財神爺。想結識他們?那總得先找到他們吧?打114查總機轉分機,永遠是占線忙音或者無人接聽,運氣好終於有個活人接你電話了,聽說了你的來意,客氣點叫你留下聯繫方式,不客氣的直接就掛電話。別說找領導,連個小兵你都找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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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個電話,只有一家叫迪訊通公司的採購部給了周格格比較積極的回應,對方的秘書常小姐讓周格格給她發一份產品介紹,表示她會向部門領導匯報,因為他們近期的確有這方面的採購計劃。
周格格和趙小川那個激動啊,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哪,如果正式做業務第一天就能接到單子,那將是多大的成績啊!
兩人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資料,趙小川還發揮了專業優勢,製作了一份圖文並茂並配了背景音樂的PPT演示文件一併發給了對方。
正喜滋滋地等待對方回應呢,公司一位叫張博的銷售員氣勢洶洶興師問罪來了:「你就是周格格?搞什麼名堂?你知不知道迪訊通是我的客戶,多少年的關係了!怎麼,剛來就打算搶我的客戶?」
周格格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結結巴巴地解釋說:「對,對不起,我不知道迪訊通是您的客戶,黃曉峰老師讓我們找新客戶,我們就在網上找到他們的聯絡方式。」
「哼,你們這些小孩,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你這樣一攪和,人家迪訊通會怎麼看我們公司?他們會覺得我們HY管理混亂!一個管理混亂的企業,誰敢跟他合作呢?我告訴你們,如果迪訊通這筆單子有什麼閃失,一定要拿你試問!」張博怒氣衝天,就差拍桌子了。
周格格看著趙小川,心裡既沮喪又害怕,沮喪的是白忙活那麼久,還挨了一通訓;害怕的是萬一這筆單子真丟了,把責任記在自己頭了,那實習期滿肯定就一個結果——走人。
趙小川看著周格格愁容滿面的模樣,心裡特別不好受,他說:「其實這件事是我的錯,迪訊通的聯繫方式是我找的,資料也是我發的,你充其量就打了幾個電話而已。萬一領導怪罪下來,你就把責任往我身上推。」
周格格感激地看了一眼趙小川,沒說話,心想如果單子真的丟了,你和我一個都跑不掉。
張博剛走沒多久,黃曉峰又陰沉著臉找到周格格:「聽說你們搶張博的客戶?你們怎麼能這麼做呢?這讓張博怎麼想我?他一定認為是我安排你們找迪訊通的。你們這些實習生怎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幹啥啥不行,挑撥離間倒是蠻靈的嘛!我們HY是不養閒人的,更不會養無事生非的人!」
靠,這都哪跟哪啊?你讓我們開發新客戶,又不告訴我們哪些公司是老客戶,如果不聯繫,說我們偷懶;聯繫了,又說我們搶人家客戶,挑撥你們同事關係!難道實習生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周格格臉氣得通紅,心裡憋著一股氣,衝動得直想說:我不幹了!她一個勁地默念兩個字:克制克制!
正好陳建經過,見黃曉峰咆哮著發火,問明了緣由說:「黃曉峰,這就是你不對了,實習生實習生,他們如果什麼都會還跑來實習嗎?你讓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去找客戶,人家可不就滿世界瞎打電話嗎?你分幾個客戶給他們,讓他們去談談,談下來全部算你的任務!」
黃曉峰被陳建一衝,自然把這筆賬算在周格格頭上,他瞪了周格格一眼,沒再吭聲,末了,甩了幾張名片過來:「喏,平台給你搭好了,客戶給你找到了,成不成就看你的本事了!」
陳建看著周格格欲言又止、很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反倒微微一笑:「告訴你一條職場準則:要麼狠,要麼忍,要麼滾!」
周格格咬著嘴唇,將這九個字設置成了自己的手機屏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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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的暑假,宋暖滿懷憧憬看了《奮鬥》,看著主人公一個個出國的出國、開店的開店、賺大錢的賺大錢,心裡那個激動啊,恨不得自己立刻畢業奮鬥一把,開著奧迪住著豪宅進了百貨公司手隨便一指:這個這個這個,全都要了。
快畢業了,《蝸居》熱播,一部買房人的血淚史頓時把宋暖的理想夢想幻想都拍死了。所以,當爸媽想給自己在上海買房時,被宋暖義正詞嚴地拒絕了。十五萬,是爸媽的畢生積蓄、下半輩子的養老錢,換一套上海三十平米左右破爛不堪樓梯裡貼滿小廣告進門就是廚房沙發攤下來就是床的房子,還是首付,有意思嗎?
「沒有房子又怎麼樣?」宋暖在電話裡對老爸說,「宋老師,您看沒看過《2012》?買什麼房子啊,早晚要塌的!」
宋暖爸媽被說服了,既然不買房了,不當房奴了,那咱就是金錢的主人了,於是,宋老師夫婦奴役著他們的奴隸去海南旅遊了。畢竟奴隸也不是很多,所以宋暖幫他們訂了最便宜的機票和一天148元的家庭旅館。
張盛得知這個消息,悄悄從宋暖手機裡調出了宋暖爸爸的電話,用最快的速度在亞龍灣的麗思卡爾頓訂了房間,又租了輛車候在機場,打算給宋老師夫婦一個驚喜。
沒想到宋老師是一個嚴肅謹慎的人,他臨出發前翻閱了大量在旅遊景點外地遊客被宰的事例,所以更加嚴肅謹慎。而宋師母是個疑神疑鬼分外小心的人,這出了家門到了外地,就更加疑神疑鬼分外小心。
宋暖圖便宜給二老訂的是紅眼航班,抵達三亞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二點多了,三亞雖談不上熱浪撲鼻也算是暖風拂面,兩人一下飛機就開始脫衣服,帽子圍巾羽絨服、毛衣毛褲棉毛衫,裝了滿滿一個行李箱。當兩人拖著大包小包出機場,正謀劃著找人合打一輛車去城裡時,一個穿著藍色襯衫的男人舉著「歡迎宋建國」的招牌出現了。
宋老師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也叫宋建國,宋太太也看見招牌了,推了推老伴:「哎,你看,同名同姓的真多。」
這時候,宋老師的手機響了,「是宋建國先生嗎,我正在機場迎接您,請問您和太太下飛機了嗎?」一抬頭,正看見舉著牌子的男人正在打電話,宋老師意識到,這個宋建國指的就是自己。
宋老師納悶了,宋暖沒說預訂接機服務啊,當時還問老倆口來著,說接機的話就是60塊,如果在機場找司機談價格,可以談到50塊,沖這10塊錢的分兒上,宋老師夫婦當即決定不要這個服務了。
宋暖媽有點埋怨女兒,「這個宋暖,都說不要接不要接了,10塊錢不是錢啊?」
沒想到,更讓人吃驚的事情出現了,藍襯衫像迎接貴賓一樣將宋老師夫婦迎到一輛黑色的汽車門邊,宋老師定神一看,這輛汽車屁股後面畫了一個三叉星標誌——奔馳S350。
「你你你,你是誰?」宋老師第一個反應就是遇上騙子了,還是個捨得下本錢的騙子,他就納悶了,把自己和老伴賣了也不值這輛車錢,這騙子是不是認錯人了。
宋師母在一旁搖旗吶喊,「我們沒有租車!你一定是搞錯了!」
藍襯衫恭敬地拉開後車門,「沒有錯,我接的就是宋先生和宋太太。」
嚴肅謹慎的宋老師和疑神疑鬼分外小心的宋師母自然不敢隨便上陌生人的車,深更半夜打電話給女兒求證,可是宋暖睡前將手機調成靜音,根本聽不見;打宿舍電話宋暖和周格格倒是聽見了,大半夜的肯定是騷擾電話,她們倆是不會從熱被窩裡鑽出來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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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珵亮的黑色奔馳旁邊,一個中年男子拚命要拽人家上車,焦灼中透著惱意,臉上還得強擺出笑;一對中老年夫婦死活不從,既驚又急又擔心,就差放聲喊救命了。
雖然是深夜,但愛湊熱鬧的習慣是不分白天黑夜的,此場面引來不少群眾圍觀,很快,機場保安也過來。
「我們不認識他!他硬拉著我們上車!」宋師母聲音都變調了,「誰知道他要把我們拉到哪裡去啊?我們雖然老了,可身體硬朗著呢,聽說現在一個腎可以賣好幾十萬呢!」
圍觀群眾嘩然:「哇,賣腎哦!犯法的哦!」
司機急了:「你們說什麼呢?我是來接你們去亞龍灣酒店的,我們可是正規的租賃公司,全國聯網的。」
「我們沒讓你接啊,誰讓你接的呀?」宋老師問。
「這個……預訂車的那位先生一定讓我們保密,說要給您一個驚喜。」司機結結巴巴地解釋。
「驚喜?我看是驚悚吧!」宋老師不愧是老師,相當會用詞。
圍觀群眾又起哄:「是啊是啊,租輛車還要保密,肯定有名堂呢!」
保安發話了:「司機師傅,你看都鬧得不可開交了,也沒啥保密不保密的了,解釋清楚對大家都好,對吧。」
司機看看眾人,無可奈何地弓著身子去駕駛室拿了車單,租車的是上海人,叫張盛,「喏,就是這個人租車的,說宋先生宋太太要在三亞玩六天,所以付了六天的錢,一共是九千塊,說你們住亞龍灣,讓我每天負責接送帶你們到處玩。」
「張盛?」宋老師低頭看了看車單,和老伴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搖頭,「我們不認識。」
「哇,不會是中獎了吧,不認識的人幫你們租這麼好的車,定五星級酒店?」眾人七嘴八舌。
宋老師一時有點不知所措,難道是真中獎了?這時候,司機的電話響了,正是張盛打來的確定電話。司機像遇上救星似的說:「碰上了碰上了,可是人家不願意上車,把我當成買賣人體器官的壞蛋了!保安都來了!」說著把電話塞給宋老師,「你跟他說吧,就是這個人幫你們租的車。」
「喂,你是誰啊?」宋老師狐疑地問。
張盛硬著頭皮說:「我是宋暖的朋友。」
「朋友?什麼朋友?」宋老師不依不饒,「算了,我跟你說不著,我找宋暖。」說完啪把電話掛了,把手機扔給司機,「師傅,剛才對不起您了,不過我們不認識什麼叫張盛的,我們也沒訂什麼五星級大酒店,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再見!」說完,拉著宋暖媽就上了輛出租車,「走,去大東海鹿嶺路口。」
宋暖媽上了車還在嘀咕:「要先講價的!宋暖說的。」
「別囉唆,我正要找她算賬呢!」宋老師氣沖沖地瘋狂撥打女兒宿舍的電話。
宋暖終於受不了,哆哆嗦嗦地下床接電話了。
「宋暖!一個叫張盛你認識吧,他是什麼人,你們什麼關係?」宋老師相當火大。
「張盛,他是我一個朋友啊,怎麼啦?」宋暖被問蒙了。
「哼,朋友?什麼朋友這麼闊氣,花九千塊錢給你爸租輛汽車……」宋老師辟里啪啦把宋暖訓了一通,最後義正詞嚴地說,「宋暖,你是不是在談戀愛?談戀愛為什麼不讓我們家長知道?你是不是想遊戲人生玩弄感情?」
宋暖哭笑不得地掛了電話,手機又來了短信,是張盛發來的:「對不起,我策劃的驚喜海南遊以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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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床上,黑暗中,宋暖聽見周格格翻了個身,她知道她沒睡著,宋暖突然很想跟她說說話。
「睡了嗎?」她小聲問。
周格格沒吭聲。
宋暖輕輕歎了口氣,她覺得自己和周格格的關係,似乎在漸行漸遠。可就在一個月前,她們還興高采烈地一起去逛街,一起去面試,一起分吃一碗酸辣粉,在繁華的上海街頭,牽著手肆無忌憚地大笑。那時候,兩人約定,畢業後合租一套房子;誰先找到工作,就請另一個人吃飯;誰先出嫁,另一個人就是伴娘;誰先生孩子,另一個人就是乾媽……
正想著,調成靜音的手機又閃爍了起來,宋暖以為又是張盛,沒想到卻是郝敏發來的短信息:答謝會需要邀請一些潛力客戶,銷售部讓我們配合,明天早點來公司。
宋暖看看表,此時是凌晨的兩點半,她覺得很心驚:是不是以後自己也要像郝敏那樣?在上海混了那麼久不買房子說不過去,買了房子日日起早貪黑把寶貴的睡覺時間奉獻給了城市的交通事業,為了還貸款不敢生病不敢失業不敢要孩子,深更半夜還想著明天的活……這過的什麼日子?比過去舊社會周扒皮家的長工還不如,人家長工好歹聽見雞叫才起來幹活呢,人家幹活就是幹活,睡覺就是睡覺,老闆使壞不讓夥計睡好覺,夥計還能設下圈套把老闆痛揍一通,咱敢嗎?
就這麼胡思亂想了很久,等終於有點睡意的時候,天已經有些亮了,如果是上課,宋暖鐵定選擇逃課狂睡一個回籠覺。可是她現在給人家打工,老闆不是老師,再寬厚的老闆也不能容忍手下沒理由的逃班,更何況還是實習生!經過艱難的思想鬥爭,宋暖還是決定起床,早點去公司吧,早點走還不堵車。
洗漱的時候,周格格迷迷糊糊問了一句:「幾點了?」
「六點十分。今天一起走嗎?」
「不了,我再睡會,你們昨天折騰得我都沒睡好。」格格的聲音有點點抱怨。
「那好,我先走了。」宋暖輕手輕腳地打開門,在門邊站了片刻,想回頭跟格格說聲抱歉,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是不是太生分了,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攏了攏外套,上班去了。
出了宿舍樓,居然又看見那輛熟悉的越野車,透過車窗往裡看,張盛睡著了,腿架在方向盤上,雙手環抱著胸,有點冷的樣子。就在宋暖盯著他看的時候,張盛心有靈犀似的突然醒了,兩人就這麼隔著玻璃對視著,張盛彷彿做錯事的小孩子,眼神裡充滿了無辜和擔憂還有一絲僥倖,宋暖覺得有趣,撲哧一下笑了。
「我昨天給你發了消息就過來了,在車裡睡了一夜,不開空調又冷,開了空調又悶,哎喲喂,我的腿都麻了。」張盛打開車門,用有點撒嬌的語氣說。
宋暖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的孩子氣,她心裡充滿了柔軟的心疼,嗔怪道:「你有病啊?」
張盛揉了揉腿,盯著宋暖的眼睛:「我就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