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人說壞話

張盛盯著宋暖的背影看了半天才緩過神來,搖搖頭,只聽說過姑娘嫌男孩子家裡窮的,沒想到還有嫌人家有錢的,今兒算長見識了,真不愧是新時代新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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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盛把宋暖惹毛後,一心想著彌補,突然想到上次送給宋暖喝的普洱茶她好像很喜歡,便琢磨著趁夜深人靜時潛入老爸辦公室再偷點出來。

晚上回到家,看見老爸居然在家吃飯,他嬉皮笑臉迎上去:「張總,今天怎麼有空回來吃飯?」

張建東瞪了一眼兒子,沒說話,伸手將碗遞給保姆,示意她去盛湯。

「爸,請你幫個忙。」張盛就勢坐到桌邊,拈了塊排骨丟進嘴裡。

「什麼事?要是又幫你們HY請客送禮安排場地之類就閉嘴吧。」張總看都沒看一眼張盛,低頭喝湯。

「不是不是,」張盛笑著湊過去,「我上次在您辦公室拿的普洱茶,朋友說很好喝,您再給我點好吧?」

「什麼?」張總總算抬頭了,他放下飯碗,「原來茶葉是你拿的?好喝?廢話!那是極品普洱,五萬多一兩,五十多萬一斤,能不好喝嗎?」

「靠,這麼貴啊?真的假的?」張盛不相信。

「你懂什麼?俗話說茶比黃金,說的就是普洱。好的普洱茶就像古董,有收藏價值的,現在故宮裡還有普洱,兩百多年了,是以前的貢品,你說值多少錢?」張總盯著張盛看,「你說說,你把這幾十萬送誰了?」

「我送給……我沒送誰,就在辦公室跟同事分著喝了,大家都說好喝,」張盛結結巴巴地解釋,突然話題一轉,「張總大人,您真有錢,跟您商量商量再給我買輛跑車吧?不要太好的,就跟您那一斤茶葉差不多貴就成,奧迪TT之類的。」

「你這小子臉皮真厚,我一直就想說你,我上次在電梯裡遇到你們同事,一個姓宋的小女孩,騎自行車上下班跑公務。大家都是實習生,怎麼你就非要開車呢,一輛不夠還要兩輛,越野不夠還要跑車?我看你就是吃苦吃少了,讓你去實習就是讓你去鍛煉了,你倒好,本事一樣沒學會,倒把我幾十萬的茶葉撒給同事了……」

「打住打住,」張盛打出一個暫停的手勢,「老爸,不給買就算了,就當我沒提過這事,OK?你不是一向最討厭囉唆的人嗎,來,吃飯吃飯。」

張盛爸無奈地看了看兒子,重新端起飯碗,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明天記得跟你同事說說,那好喝的茶葉值多少錢,喝都喝了,至少要讓他們記著你的情。」

「商人的門檻真精。」張盛小聲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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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盛當然不會告訴宋暖,上次送給她的普洱茶餅價值幾何,但當他看見宋暖用裝蜂蜜的大號玻璃瓶做容器喝那幾十萬一斤的普洱茶時,張盛還是忍不住提醒她:「這可是好茶哦,用功夫茶具喝更有味道。」

自從上次鬧彆扭後,宋暖對張盛一直慪著氣,她板著臉衝他:「功夫茶具?你看我有工夫嗎?那麼多活!哎——打住,別跟我說辭職到你家去當少奶奶,我宋暖沒這個福分,你還是從眾多排著隊哭著鬧著要嫁給你的女同志中挑一個吧。哦——你爸有錢,說不定他老人家願意把你移民去埃及、伊朗、阿富汗,那你挑若干個也沒問題,只要你體力足夠好。」

張盛一臉的無可奈何,他苦笑道:「你是不適合做少奶奶,我看你簡直就是姑奶奶。」

這下宋暖忍不住笑了,總算願意和張盛好好說話了:「那我週末有空去買套功夫茶具吧,好馬配好鞍嘛,不知道在哪買哦,城隍廟有賣的嗎?對了,這茶葉你是在哪買的啊?」

「我老爸的,他也喜歡喝茶。」見宋暖不生氣了,張盛也鬆了口氣。

「唉,又是你老爸,以他老人家的身價來看,這茶肯定價值不菲了,估計要好幾千塊錢一斤吧?是人家送的,還是準備送人家的?腐敗產物吧。」宋暖忍不住揶揄一番。

張盛把宋暖的肩膀扳正,直視著她的眼睛,「我的小姑奶奶,我發現你是不是仇富啊?我爸招你惹你了?好歹他也是大企業的老總,又不是拿死工資的政府官員,自己花錢喝點好茶有什麼不行,怎麼就腐敗了呢?」

宋暖無言以對,她掙開張盛的手,「我上樓幹活了,你慢慢吃,今天食堂的菜真不咋地。」走了一半,又折回來,湊到張盛面前,「你看看,我們這些人起早貪黑,從雞叫忙到鬼叫,日日吃食堂,食堂日日就這幾個菜,拚死拚活一個月,賺的錢不夠富人餐桌上的一道菜,酒桌上的一瓶酒,你說,咱們能不仇富嗎?富二代,我告訴你,以後當了老闆要注意,低調低調再低調,不怕賊搶就怕賊惦記!」辟里啪啦說一通,宋暖覺得好生痛快,好像打仗打贏的將軍,得意揚揚地收兵了。

張盛盯著宋暖的背影看了半天才緩過神來,搖搖頭,只聽說過姑娘嫌男孩子家裡窮的,沒想到還有嫌人家有錢的,今兒算長見識了,真不愧是新時代新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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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剛上班,汪思遠端著茶杯走進大辦公室:「江湖救急,你們誰有茶葉啊,支援一點。」

問了一圈,只有一個女同事表示:「我有立頓奶茶,汪總您要嗎?」

汪總當然不要,於是郝敏說:「我下樓去幫您買吧。」宋暖心想這會你親自下樓,待會領導一走,親自下樓的就換成我了。

「算了算了,太麻煩,你忙吧。」汪思遠正準備去隔壁辦公室求援,宋暖怯生生地說:「汪總,我這裡有普洱,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最愛的就是普洱和鐵觀音。」汪思遠彷彿找到救星。

宋暖從堆滿雜物的抽屜裡拽出一個皺巴巴的白色塑料袋,郝敏其實一直在不遠處觀望,見到這個塑料袋,立刻走過來說風涼話,「哎呀宋暖,我們汪總可是有名的品茶專家,你這種茶葉怎麼好意思拿出來呀?」

「我只是沒有找個好罐子裝而已,茶是好茶,很好喝的。」宋暖漲紅了臉。

「呵呵,沒關係,喝茶和喝酒一樣,癮上來了,甭管是二鍋頭還是五糧液,有酒精就行。」汪思遠溫和地解了圍,「來,丫頭,給我泡點。」

宋暖感激地看了一眼汪思遠,屁顛屁顛去泡茶。

一股氤氳的茶香立刻溢滿整個辦公室,汪思遠驚奇地接過杯子,湊上去一聞,旋即驚奇地問宋暖:「這茶哪裡買的?」

「是朋友送的,我這幾天都喝的這個,很好喝的是吧?」宋暖指了指自己的大玻璃杯。

汪思遠抿了一口茶,正色道:「知道嗎?這普洱至少有幾十年了,這種品質的普洱在市面上根本買不到,價值不菲啊。」

「價值不菲?那大概多少錢一斤啊?」宋暖顯得很白癡地問。

「大概幾萬塊一兩吧。」

「啊?」宋暖傻了,全辦公室人也都傻了。

「丫頭,謝謝你呀,這麼好的茶葉趕緊找個密封罐裝起來。」汪思遠捧著茶杯走了。

辦公室的同事們紛紛用驚奇的目光打量這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心裡揣測她的背景,她的後台。一個剛出道的實習生,居然喝幾萬塊一兩,注意是一兩不是一斤的茶葉,好傢伙,什麼來頭?

眾目睽睽之下,宋暖覺得好生難堪,她慌忙解釋:「這茶是朋友送的,我真不知道這麼值錢,我哪喝得起啊,把我賣了也買不起的……」

郝敏眼尖,她看見茶餅的包裝紙上,貼了一個風華的LOGO,她心裡頓時明白了幾分,於是揶揄道:「好啦好啦,別哭窮了,又沒人問你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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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宋暖立刻去銷售部找張盛,張盛正和周格格、趙小川一起邊整理資料邊聊天。這天是週末,正式員工都走光了。留下加班的都是實習生,公司有暖氣又有人氣,何必那麼早回去。

宋暖上前把那包普洱塞給張盛,氣勢洶洶道:「你搞什麼?你給我那麼貴的茶葉是想折我的壽吧?」

張盛結結巴巴地解釋:「你誤會了,我開始也不知道那麼貴。」

「那你後來知道了?」宋暖不依不饒,「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就是怕……」

「你就是怕刺激我是吧?」

「我,我沒這個意思,其實……這是個誤會。」張盛有點語無倫次了。

「吵吵吵,你們究竟吵什麼?」周格格十分好奇。

「他,」宋暖手一指張盛,「送給我一包價值幾十萬的天價茶葉,泡一杯就是幾千塊,格格你說,這茶喝了能長生不老是怎麼地?你要告訴我那麼貴我怎麼可能喝呢?哦,對了,昨天剛泡了杯茶就出門辦事了,也沒喝,今天早晨來直接就倒掉了,就是說我實習期一天才賺20塊,倒掉的這杯茶抵我一兩年的勞動力。」

張盛說:「也不是這麼個算法。」

宋暖道:「那怎麼算?馬克思他老人家說得真沒錯,資本主義來到人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這一杯茶滲透了多少勞動人民的血汗,你莫名其妙拿給我喝,不是折我的壽是什麼?」

宋暖越說越激動,說得張盛直翻白眼兒,他一個勁地衝著周格格抱怨:「她就是這樣不講理,她就是不講理。」

周格格笑道:「誰讓你喜歡她呢?得,請我們吃頓飯吧,我們幫你勸勸這個不講理的女人。」

「好啊好啊,格格,你說吃什麼?雅德還是雍福會?隨便點……」張盛說了一半打住了,心虛地看了看宋暖,敢情她又要仇富了。

周格格笑了,「也不用那麼豪華,樓下的小肥羊就足夠啦,」說著去拉宋暖,「走吧走吧,別生氣啦,現在都經濟全球化世界一體化了,資本主義有啥好仇的?要仇就仇恐怖主義吧!」

張盛拽宋暖的胳膊往外走,像個小孩一樣拖長了聲音:「別生氣啦,我的姑奶奶!」

趙小川刻意慢慢地收拾包,等著周格格穿上外套一起走,他壓低聲音說:「暈死,一杯茶几千塊,趕上十畝稻子的收成了。」

周格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心說這個傢伙真沒見識。其實,她知道趙小川是在等自己,她也知道趙小川喜歡自己,但是,諸多血淚教訓告訴她,鳳凰男不能嫁。所以面對趙小川明裡暗裡的表示,她始終採取不回應政策,希望這個男孩能夠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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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涮羊肉的功勞,宋暖和張盛終於和好了,禮拜六兩人便出去看畫展了。周格格一個人待在宿舍怪冷的,吃了午飯便打算去公司加班,上周的資料還沒有整理完,黃曉峰給的客戶名單也要熟悉熟悉。如果領導不在,還可以上網聊聊天淘淘寶,領導在就更好,無償免費加班誰不希望被領導知道啊。

這時候,格格媽打來電話:「格格,我跟你外婆說你在HY實習,每個月工資6000塊,以後轉正了更高的。哎呀,外婆老高興了,說想你了,要麼你去看看她,給她兩三百塊表表心意。」

「媽,你能不能不吹牛啊,你家女兒就拿600塊,你擅自給我加個零,剩下那5400你發給我啊?再說了,能不能留下來還兩說呢,到時候沒留下去,反倒被舅舅一家看笑話。」

「我女兒這麼能幹怎麼可能留不下來?除非領導瞎了眼!要是真留不下來也好說,就說你有更好的去處了。」格格媽對女兒相當自信。

「好吧,我先去看看外婆,然後再去公司加班吧。」格格答應了。

格格外婆家的地段很好,出門就是淮海路,格格一家搬走以後,舅舅又帶著外婆去街道吵,去單位吵,去民政局吵,終於又把隔壁的一間房佔下來,這樣一來,舅舅、舅媽一家終於有一間獨立的房間了。去年格格的表姐生了個兒子,表姐上班前就把小朋友送過來,下班再接回家。

格格到了外婆家,外婆去公園遛彎了,舅媽正在給小外孫餵飯,嚼了喂,那小孩就坐在小童車裡,張個小嘴跟小鳥似的,吃完一口等下一口。一根青菜卡在了舅媽的牙齒裡,舅媽就拿手去摳,可摳來摳去就是倒騰不出來,她一定忘了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作牙籤。格格在一旁看得難受,也不等外婆了,借口去公司加班匆匆道了別。

到了公司,剛掏出門卡準備開辦公室的門,就聽見黃曉峰在裡面打電話:「是田主任嗎?近來可好,一直想來拜訪您,您總不給小弟機會,是是是,知道您事情多,百忙之中可要注意身體哦……我沒什麼事,就是問候一下您……對了,我們公司新來了幾個實習生,可能他們會給您打電話……啊?有個叫周格格的已經與您聯繫過啦?我跟您說張主任,這丫頭特別愛出風頭,辦事一點也不牢靠……對對對,您不理她就對了,反正這些實習生也未必會留下來,說走就走的……改日小弟請大哥喝酒,一定賞個面子,啊哈哈哈哈哈……」虛偽的笑聲在空蕩的辦公室裡迴盪。

隨後電話掛斷,黃曉峰又開始撥另外一個號碼,同樣的話同樣的笑聲……

格格愣住了,她覺得後脊背發涼:這就是職場嗎,黃曉峰前腳剛把聯繫人電話給她,後腳就給聯繫人打電話挑撥離間搬弄是非,虧自己平時還喊他一聲黃老師呢!她歎了口氣,默默地把門卡放回包裡,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格格一直在想,自己實習剛剛一個月,不想讓別人說一個不字,所以工作一直都很努力,打掃衛生,端茶遞水,不是自己的活也幹得很勤快,就是想給別人留下好印象,可是,居然遭遇別人背後一刀,她第一次感到職場這地方實在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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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宿舍,格格憤懣不平地將此事告訴宋暖,宋暖還沉浸在約會的甜蜜中,有點不以為然地勸她:「別生氣啦,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黃曉峰背後說你壞話,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你對他構成了威脅,換個角度看,這其實是件好事。」

格格稍稍寬了心,卻仍舊嚥不下這口氣:「我要寫郵件向陳總告狀!」

「告狀?」宋暖一邊換睡衣一邊道,「怎麼告?銷售王牌和實習生鬧矛盾,你說你要是領導向著誰?再說了,現在黃曉峰就背地裡說你壞話而已,萬一告了狀後,他直接開始整你了,吃虧的還不是你?」

「那我嚥不下這口氣。」

「嚥不下也得咽。」

「哦,好吧,那我咽咽看。」格格匡當倒在床上,做深呼吸狀,口中默念,「我咽我咽我咽咽咽,我要嚥氣啦!」

這時候,宋暖的手機響了,格格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腦袋,從被窩深處發出聲音:「是張盛吧,你們不是剛見過面嗎,煩不煩啊?」

宋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好像動物預警一樣警告格格:「別出聲,郝敏的。」

「靠,大禮拜天也不消停啊。」格格小聲嘀咕。

電話一接通,郝敏就非常嚴肅地對宋暖說:「宋暖,我是非常好心非常善意地給你打這個電話,今天中午我們辦公室的幾個同事聚餐,說到實習生的問題,大家對你都不是很滿意呢。」

「啊?」宋暖吃了一驚,「為什麼,是我表現不好嗎?還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您告訴我,我會改的。」

「你是直接跟著我實習的,你表現好不好不關其他人的事,關鍵是——」郝敏在電話那頭意味深長地說,「你平時太張揚了,譬如——拿幾十萬一斤的茶葉在辦公室裡炫耀,還給汪總喝——你知道人家怎麼議論你嗎?我不說了,簡直太難聽了,所以我特意打個電話提醒你,以後要低調一些,我大概猜得到這茶葉是誰給你的,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你也別到處說,自己的人脈關係自己收藏好,拿出來炫會被人惦記的。」

掛了電話,宋暖的心情很糟很糟,她心裡冤枉啊:這是什麼世道,我給你們當跑腿小二買香煙買可樂買黃魚面,我給你們當保姆端茶遞水交手機費煤氣費,合著你們背地裡就這麼擠對我啊。她仰天長嘯:「格格,我終於理解你的感受了,要嚥下這口氣可真不容易!」

無論什麼事,真可謂是旁觀者清,周格格仰面躺在床上發了半天的呆,突然對宋暖說:「我覺得這事很可能是郝敏在作怪。」

「不會吧?」

「你看,她反覆提醒你不要炫耀你和張盛的關係,現在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而你是她的實習生,等於張盛也算是她的半個人脈,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為什麼?就是怕別人知道了跑來巴結你利用你,掠奪她的關係。」

經周格格這麼一分析,宋暖頓時覺得好有道理,她拍著胸口心有餘悸:「職場太險惡,格格,我們乾脆一起考研吧。」

「考研?」格格冷笑,「研究生畢業就不工作啦?趙小川就是研究生,你看他比我們多拿一毛錢了嗎?」

《實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