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湖奢豪別墅莊園,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RG駐中國分公司的老總皮萊斯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迷。除了家中的全套老料傢俱,院落裡佈置得也是曲徑通幽、小橋流水,壽石掩映在斑竹之中,朱紅欄杆調出一角亮色,甚至還有罕見的雕花酸枝趟櫳,都極具中式庭院的風韻,處處可見工夫,卻因為太過刻意的堆砌,透著股子「歐美式東方學」對漢文化理解的莊重和荒唐。
尤其後院裡,不知從何處尋來了一些舊色的菱花支摘窗和福祿透雕門,更故作風雅地立了四個仿古雁魚燈,映得院中鬼影憧憧。偏偏來賓大多投其所好,選了改良的旗袍式樣禮服,姜艾被敬了幾杯酒,想來院子裡透透氣,卻被忽然從樹林中裊裊行出的「女鬼」們嚇了好幾跳。
只有自家少數幾個人才知道,姜艾其實是個怕鬼的慫人,從來不看恐怖片,七月半盂蘭節還會拉著妹妹陪睡。讀書的時候,有次凌汐和嘉言惡作劇,半夜裝貞子敲她臥室的門,嚇是嚇成功了,可接下來的半年兩個小傢伙簡直如生活在水深火熱、生不如死的地獄。
想到嘉言,姜艾更是一個頭兩個大。
她長途航班回國,又被一個吻搞得心神不定,白天只昏昏沉沉盹了小會兒,慶功宴原本是不想來的。但是皮萊斯因為同她在巴哈馬的合作非常滿意,竟然主動為她牽線了遠航的涉外商務貿易項目,業內的人都知道,如果能拿下遠航的商務合同,基本是奠定了在金融界的地位,所以今晚她不得不來,而且也不能免俗地穿了件中式禮服。
「老姐!快接我電話!老姐!快接我電話!」
猛然響起的鈴聲又把姜艾驚了一跳,她歎口氣,接了起來:「小汐,你什麼時候又把鈴聲換了?」
「下午你回來給媽和陶叔叔送禮物的時候呀,不覺得我的聲音最好聽嗎?」
「魔音貫耳。」
「切,不懂欣賞!對了,老姐,你出門了?我下樓吃夜宵,怎麼瞅著你家燈一直沒亮呀?」
當初為了不聽嘮叨和催婚,又能就近照顧母親,姜艾小有積蓄後,就在自家對面小區置了業,所以基本上姜凌汐是兩套房子隨便串著住,方便得很。
「有個小晚宴。」
「工作狂,你不是才回來嗎?」姜凌汐把湊在自己耳朵邊偷聽的死黨推開,還威脅性做了個掛電話的姿勢,換來嘉言合掌求饒,才繼續問了下去,「你在哪兒呢?」
「明月山莊,RG老總家別墅裡頭,皮萊斯今天搞慶功宴,我得來敷衍一下。」
「是不是會喝酒?有同行的人嗎?最近市裡酒駕查得可嚴了,你可千萬別頂風作案。」
「放心,我走的時候找代駕,你早點回去複習。」姜艾的餘光不幸又掃到一個搔首弄姿的旗袍女,挽著男伴從院深處走出來,下意識吸了口氣,罵了句shit。
「咋了?」向來四平八穩的姜艾只會在一個情況下罵髒話,凌汐嘻嘻笑著逼問,「你不會又活見鬼了吧?」
「呸呸!」姜艾再也忍不住了,開始跟妹妹吐槽起皮萊斯搞得跟鬼片片場一樣的宅子,直到眼尖地看到主人也端了杯香檳出來,才掛掉電話微笑得體地迎了上去。
姜凌汐揚著手機才要跟死黨邀功,發現剛才還跟橡皮糖一樣黏在手邊的嘉言不知何時已經跑了,她不屑地拍了拍留有餘溫的肩膀:「連謝謝都不說一句,不就是個像鬼片的屋子嘛,能把你擔心成這樣?差得了跟我道別一聲?果然全天下男人都是有異性沒人性,這年頭友情不值錢哪!」
摸摸被喂得滾圓的肚皮,凌汐滿足地打出個飽嗝,才招呼老闆拿飯盒打包。
「美女,一共一百七十八,收你一百七吧。」
赤著胳膊叼著煙的老闆笑瞇瞇地拿著單子走了過來。
「剛才那個帥哥沒買單?」
「沒有。」
「許小白,我要跟你友盡!」
咬牙切齒買了單,姜凌汐哼著自創荒腔走板的「友盡歌」,提著打包盒往家走,腦海裡循環播放著「借老姐虐許小白一百零八遍的方法」,忽然,為溫正楠特設的《地獄少女》鈴聲響起,她瞬間癱倒。
完全忘記溫所長今天通知說八點有會,所以英文電話會推遲到十點。凌汐看了眼手機上分秒不差的時間,這人要不要准點到這個程度呀!當自己中央電視台北京時間嗎?忙不過來就不要打了唄!大晚上的她一個人磕磕絆絆在馬路邊丟英文,太丟臉了!
即便內心「草泥馬」已經圍繞地球狂奔了十個圈,凌汐仍然孫子似的按下接聽鍵,語氣要多甜有多甜。
「Hello,溫sir。」
作為C市首屈一指的別墅區,明月山莊的安保措施相當嚴密,德國進口的門禁系統,號稱無縫的紅外網絡二十四小時遠程監控,頗花了些功夫,許嘉言才溜了進去。
順著定位姜艾手機的程序,嘉言看見了她口中不倫不類的「仿中鬼宅」。氣派的橡木大門半敞著,傳出屋內隱隱的音樂與談笑聲,因為沒有邀請函,他只能繞過走捷徑。選中了後院外圍的一棵柏樹,嘉言身手利落地攀了上去,數好攝像頭轉頭的秒數,奮力躍入院中,拉住院內幾乎不可借力的細枝丫,樹枝應聲即斷,而他已經像只敏捷的豹子,就勢落地兩滾,卸掉了下墜的力道。
他理好自己的衣服,不屑地沖監控系統比了個中指,難怪他那個開保全公司的老師弟總是找他試驗安保漏洞,這些有錢人聽信忽悠,擺弄出來的玩意兒很多都是花架子,完全不實用。
與此同時,他耳尖地捕捉到了姜艾的聲音,急忙跑了過去。
後院的雕花木門邊,他心愛的女人穿著讓他口水滴一地的貼身禮服,被十來個老外圍在中間,流利地切換著英語、西班牙語,微笑著在介紹什麼。
中式服裝委實是最適宜拿來顯擺身材的利器,也是最容易穿出迎賓小姐氣質的衣服。論膠原蛋白皮光肉滑,姜艾肯定是比不過那些小年輕了,但她著裝向來有揚長避短的天分,今天選了阿瑪尼的文竹系列,淺金長裙素淡近乎米色,長袖和腰間的柔軟縐紗,掩飾了日益圓潤的上臂和小腹,大v領掐出白生生的優雅長頸,酥胸高隆,半透裙幅上秀竹印染清雅別緻,若隱若現的筆直美腿惹人遐思。
她相貌大氣,將長髮斜斜盤著,只配了條簡單的玉簪花項鏈與同套系的流蘇耳環,說到稀奇處,流蘇與碧青的玉簪花隨著她輕笑相映成趣,整個人雍容典雅,硬生生將那些窈窕婀娜、腰肢款擺的美眉比成了不上檔次的小妖精。
嘉言雖然聽不懂西班牙語,英語還是不錯的,見她講得神采飛揚,聽眾都津津有味,於是側耳細聽,發現她在講述一些簡單的中國古代建築文化,像蝙蝠、梅鹿的福祿寓意,支摘窗的由來。
嘉言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姜媽媽這幾年都在強調姜艾不要再專注於工作,總說女強人不好嫁。對他而言,姜艾在工作中簡直迷人得熠熠生輝。
專業狀態裡的姜艾全面而細緻,許多嘉言這個中國人都聽不懂的金融領域的生僻單詞,她中英文都說過之後,會連比帶畫用最淺白的句子描述一遍,聽得那些老外連連點頭,而站在她身邊神色越發得意的老頭一定就是皮萊斯,顯然姜艾的介紹讓賓客著迷,他覺得倍兒有面,望著姜艾的目光跟看女神似的。
「哼,老不修!」嘉言皺著眉頭開始捏拳,慢慢自餐檯繞過去。
Royal Copenhagen白底鈷藍瓷器上,沾著香草籽的扇形香腸片,酸汁璋紅魚刺身,加泰羅尼亞冷切肉,以及令人眼花繚亂、精緻的tapas,配上專為女士準備的粉紅香檳,環肥燕瘦的美人自成小團體閒聊著,言不由衷地讚賞對方的鞋包首飾,談論假期是去阿斯彭滑雪,還是去加勒比海島享受陽光。
許嘉言這樣的天然發光體,立馬吸引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嘉言正忙著用眼刀飛刮意淫自家女人的皮萊斯,哪有心思敷衍她們,美眉們見他一雙眼也黏在焦點中心的姜艾身上,不屑地嗤笑。
「帥哥,你不會也看上那個老女人了吧?」
先開口的姑娘一身華服珠寶,應該出身優渥,搭訕都帶著點自恃矜貴的味道。嘉言目光一冷,掃了過去,那姑娘瞬間背後一涼。
「就是,跟誰沒讀過書似的,拉著一群人在那邊拽外文,Cici還在華爾街混過好多年呢,也沒見秀成她那樣。」
被點名的Cici今晚恰巧和姜艾選了同個系列的經典藍禮服,原本亮藍的裹胸禮服顯得她膚白貌美,在晚宴上也是一抹艷色,只是她年齡尚小,精心搭配的寶格麗紅寶石的套裝瑰麗卻喧賓奪主,反而不及姜艾的含蓄美,顯得華麗有餘,大氣不足,憋屈了一晚的Cici言語尤其刻薄。
「剛聽韓俊說了,她不過開了個小公司,帶著些剛畢業的大學生給人做做談判策略服務,賺點小錢,連身上的禮服怕都是租借的,一把年紀了偏愛討好鬼佬,我看呀是想嫁給老頭子騙綠卡。」
「像她們這種沒家底的女人,混到這把年紀,大叔都看不上,只能在爺爺輩找目標了。」
幾個女孩笑得花枝亂顫,嘉言卻捕捉到最關鍵的信息,韓俊?是不是北京那個物流公司的小開,喜歡穿騷包的白皮鞋,幾年前追過姜艾的?
他眼睛飛快地掃瞄全場,果然在屋內的餐檯邊發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他笑得陽光燦爛地跟幾個姑娘告別,嘴裡的話卻惡毒得讓她們氣白了臉。
「諸位,不好意思,我碰上個老朋友得去打個招呼。不過我勸你們呀回頭趕緊去漱漱口,順便照個鏡子,像你們這樣的爺爺輩怕都看不上,就更不要肖想我了,就算搭上個千百萬的家底,也是看不下去的。」
「說什麼呢!」
嘉言笑得燦若春光:「別價,千萬別跟上來,叫別人看到我跟一群尖酸刻薄的恐龍吵,我挺掉格的。」他敏捷地竄進了人堆裡,七拐八拐就失去了蹤跡,徒留下一群被氣炸了的女孩在咬牙切齒。
韓俊作為一家貿易公司的二代,論錢倒不是特別豪,只是長得還不錯,公子哥圈裡比錢肯定是一山還比一山高,可論貌他自認能排上號。六七年前在談判桌上,他對姜艾一見鍾情,很是熱血沸騰地追了一段日子,沒承想姜艾油鹽不進,他花招使盡都沒得過一個好臉,每次還都被拒絕得不留一絲餘地,韓俊被漂亮美眉捧慣了,姜艾也並不是美得多石破天驚,很快就受不了放棄了,可到底成為他泡妞史上難得的敗績。
他自己也沒想到會在皮萊斯這兒碰上姜艾,跟幾年前比她氣場倒是強大了,但年齡上去了顏值當然會降,早不在他約炮範圍內,不過是慣性搭訕一下,居然再次被甩了臉子。做女人就得有自知之明,她當自己還是任挑任選的嫩妹呢?居然敢給他擺臭臉!
於是,許嘉言靠過來的時候,韓俊剛炫耀完自己在比布魯斯夜總會和法國妞的艷遇,正不遺餘力地跟身邊的豬朋狗友說著姜艾的壞話。
「我跟你們說,別看那女的現在正正經經地,騷起來不得了!」
許嘉言被自己聽到的第一句話就給點炸了,呸!這種私生活爛到出了名的公子哥,姜艾別說跟他單獨相處,怕是話都沒正眼說過兩句,倒是他當年被認成小跟班,被強塞過不少好處。
「我怎麼聽人說她是個石女?」
韓俊一窒,可說過的話不能收回,只能接著往下圓:「她那是假正經,關上門浪著呢!當年她可是死皮白賴地想嫁給我,哥那是會結婚的人嗎?瞅瞅,拖一拖就拖成明日黃花了。不過姓姜的是有點邪乎,讀書的時候就是個出了名的掃把星,我那時候為什麼跑?走樓梯莫名其妙就翻下去把手摔折了。」
「你是自己不小心吧,炮打多了腳太軟。」幾個損友哄堂大笑起來。
「呸!我能腳軟?」而且都沒吃得到,腳軟個屁,「可不止我一個人這樣,聽說凡是追她的,總會有點大大小小的意外,落水的、摔車的,麗景的太子女楊伊梅知道吧?」
「見過,成天屌不兮兮誰都看不上的樣子,結果找了個倒插門,還沒半年就變寡婦了。」
「她老公就是姜艾的前男友,兩個人正正經經談了兩年戀愛的,結果你看才三十出頭就沒了。」
「這麼說還真是邪乎!」
有喜愛熟女款的同伴巡視著姜艾的身段,笑得有點猥瑣:「我看她身材還保持得不錯,臉也能打個七十分,氣質風情尤其好,如果不是石女,這個年紀的女人『功夫』都很不錯了。」
韓俊掐了把女伴盈盈一握的小蠻腰,惹得她嬌呼著捶起了粉拳,然後才不屑地答道:「小咪這身材才叫不錯,像姜艾那把年紀,妝一卸衣服一脫,基本上就慘不忍睹了,第二天早上醒來都不曉得是姐姐還是外婆。女人嘛,就得趁細皮嫩肉的時候,好好發揮資本找到下家,別拖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挽著韓俊如菟絲般的小咪等人自然得順著男人的話來討歡心,幾個哥們兒更是拿姜艾開起了葷段子,正說得得意,某女伴的手臂突然一酥,酒杯衝著眾人身上就潑了過去。大家下意識地避讓,忙亂中也不知誰的腳被絆了,誰的背又被胳膊肘拐了一下,推搡的結果是韓俊連著兩個嘴最賤的同伴齊齊摔進了旁邊五層高的蛋糕裡,整個上半身都和進了奶油,噁心得不忍直視,而越是急著起身就越被滿地奶油滑倒,餘下的人也被蛋糕和酒濺得一身狼狽。
宴會裡忽然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把所有人都吸引了過來,皮萊斯等人也趕緊回屋,宴會只能倉促地收場。姜艾沉著臉看這片亂局,再抬頭,正好看見許嘉言插著褲兜自大門外跟走T台似的帥氣登場。
「小汐說你喝酒了不能開車,讓我來接一下你。」
車沿著明月湖邊的大道駛出,堤柳蓊鬱,月光岑靜。離開了別墅區後,眼前慢慢開闊起來,姜艾解開了盤發,靠著椅背疲倦地捏起了眉心。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她的聲音輕飄飄地,卻像一瓢冰潑在了許嘉言的背上,一瞬間,毛孔都開始冒寒氣。
嘉言睜著無辜的眼,卻只敢看車前的路:「說什麼呀?喔,小汐喊我來的事嗎?咱倆的事嗎?」
姜艾一掌拍在了他腦瓜子上,柳眉倒豎:「什麼我倆的事?」她一整天就因為這臭小子過得渾渾噩噩,想來就有氣。
「我追你的事呀……」嘉言心一橫,沒皮沒臉地望了回去,「姜大嬸,我追你那不遲早還是我倆的事?你就別害羞了,我跟你說……哎喲,哎喲,輕點!開車呢!我一會兒手痛得打滑,咱倆就成同命鴛鴦了。」
姜艾恨不得把他耳朵擰成個嗍螺,一面擰一面拍他腿:「靠邊,停車!說清楚再走。」
「有什麼好說的?」嘉言嘟嘟囔囔抱怨著,卻還是乖乖把車停到了湖邊,因為沒停正又被拍了兩巴掌,到他把車規規矩矩停進了畫線的框內,姜艾的手指立馬就戳了過來,恰好戳在他擋過來的手心裡。
「今晚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就我找小汐吃夜宵,然後聽她說……」
姜艾眼睛一橫,嘉言一秒收聲。
「聽清楚,我問你今晚、到底、怎麼回事!」
嘉言眼珠子轱轆轉了三圈,果斷一手捏一隻耳朵扮小狗說:「姜姐姐……我錯了!您老別挑眉了,你一挑眉我就覺得你要罰我抄單詞,多少年心理陰影了?」
「那就說實話!」
嘉言眼一閉,想著早死早超生,辟里啪啦倒豆子一樣把自己下黑手的緣由和經過,剔除了嚴重傷人的話全說了出來。說完才睜了半條眼縫去偷瞄姜艾,發現她臉色還算平和,就趕緊倒在她懷裡趁機揩油。
「要怪就怪韓俊滿嘴亂噴糞,我一老爺們兒聽見別人這麼詆毀我女人,能由他亂說?那我還是不是男人?我知道你擔心啥,我保證沒人發現我的小動作,完全、徹底不會扯到我身上來。」
姜艾拿他的油嘴滑舌沒辦法,只能將在胸口磨蹭的腦袋推了出去:「滾滾滾,把衣服揉壞了,要還的。」
許嘉言垂涎再上下打量一番姜艾:「要不咱們買下來吧?多美!我給你買!」
「錢多燒得慌?這純粹屬於場合需要,平時又穿不出去,而且下次也不好再穿一樣的,買了做什麼?」
對於超出自己經濟承受範圍的奢侈品,姜艾向來冷靜。她租禮服並不是虛榮,這是個只敬羅裳不敬人的年代,她因為業務會有一些「參觀」上流社會的機會,但她把自己「參觀者」的位置擺得很正。恰好她有做設計師的朋友,對方也幫明星貴婦們做做買手,順便有奢侈品的二手轉賣轉租,她倆有得賺有得省,何樂而不為。
「我就覺得你穿著好看。」想起那個富家女的尖酸,嘉言內心不忿,他家姜艾比她美多了。
「那也不浪費這個錢。你少岔開話題!又不是三歲孩子,聽不過去就動手。剛才皮萊斯正跟我介紹遠航公司的副總,遠航下個月有個項目洽談,像這種價格區間穩定、局面倒向清晰的項目,簡直是天賜良機,本來我們談得挺好,現在被你這一鬧,我又得從頭再來。」
「別生氣呀,從頭再來對你不也是小菜一碟嗎?」
「你呀都幾歲了?還跟小孩似的,脾氣一點就著,還老爺們兒呢。」說到後面,姜艾自己也笑了,不耐煩地揮揮手,「開車吧,我瞇會兒,酒喝得我直犯困。」
對於姜艾這種拿自己當小孩的態度,許嘉言是最無奈的,他頹然地低下頭,悶不吭聲把車發動。姜艾呢,更不想回憶起與嘉言相處模式的驟然改變,只願意還把他當成聽話的小司機,合著眼吹著夜風,酒勁上了頭就真睡過去了。
開到車庫後,嘉言見姜艾睡著了,也沒把人喊醒,拉開車門準備抱她上去,可低頭解安全帶的時候,他正對上了脂粉半褪的紅唇。
他心頭一蕩,身體自動回味起早晨那個吻,喉嚨動了動,覺得自己被火炙烤上了。他熟練地將人抱進了懷裡,姜艾迷離間略睜了睜眼,見是嘉言,只配合地將胳膊繞上了他的脖子,找到舒服的位置就繼續睡了。
這樣的情形,在他倆之間發生過很多次,每一次對於嘉言的自制力都是一次磨煉,可在他終於嘗到過她的嬌媚後,已經成了酷刑。嘉言能感覺到她呵在頸邊的氣息,還有她依賴在他胸膛的柔軟身軀,像是一碗清香撲鼻的鴆毒擺在了困落沙漠的旅客面前,寧死都想一口飲盡。
可是想起清早在機場重逢的故人,他就像被一盆冰水瞬間潑得透心涼。
把睡得雙頰嫣紅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嘉言替她脫掉長裙、鞋襪,蓋好被子,扭暗了床頭的小燈。他看了她很久,才輕輕地抵上她的額頭,聲音微啞:
「姜艾,他回來了,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