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由我來保護

「姜姐姐,怎麼辦?」

溫熙也感覺大事不妙,很男子漢地挺身而出:「你就說我走丟了,你一直在找我吧。」

「我姐和你爹那麼精,怎麼會信?如果發現你走丟了,我肯定第一時間給他們打電話。算啦,咱倆難兄難弟,今天誰都逃不掉一頓削,有難同當吧。」

凌汐垂頭喪氣地攔住一個路人,借到手機給老姐打電話,果然不出所料,那邊劈頭蓋臉先把她罵得狗血淋頭,然後命令兩人站在原地不要動,很快幾隊人馬在燈市門口會合了。

已經在廟會上找了幾大圈的眾人都筋疲力盡,看到那兩個垂頭喪氣的身影終於鬆了口氣,連最講究形象的廖舒此刻也是滿頭大汗、臉色蒼白,上前一把把孫子緊緊摟住。

「奶奶,對不起。」

「你別說話,我不想在外面失態。」

廖舒把孫子真實抱在懷裡了,一顆心落了地,整張臉因為壓抑的怒氣顯得格外冷漠,對著最疼愛的溫熙也沒有了一絲好臉色。

姜艾戳著妹妹的額頭罵完,朝溫家人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即使這樣,廖舒的臉色也沒有緩和一點兒,留下溫志明尷尬地受著冰冷的場面。

溫正楠走到了姜凌汐跟前,什麼都不說,兩條長眉上挑,眼角也有點吊著,這讓他總是平靜無波的臉顯得極為嚴厲,甚至有點可怕。姜凌汐一對上他嚴肅的像冰一樣的目光,就愧疚地垂下了頭,可憐兮兮地踢著自己的腳後跟,唯唯諾諾地道歉:「對不起,溫sir。」

溫正楠抿著嘴,看了頭快低到脖子裡的凌汐好一會兒,看得她心都涼完,像墜進了他充滿寒意的目光填出來的冰窟窿裡,他才拉上冷著臉的母親走了。

溫志明只能勉強笑著打起了圓場:「沒事就好,大家都累了,趕緊回家吧。」

姜凌汐看著連背影都寫著憤怒的溫正楠,覺得自己的腳像被焊在了地上,連抬腳跟上的勇氣都沒有。

許嘉言是最後一個趕到的,就看見姜凌汐拿著一盞小走馬燈,被姐姐訓得頭都抬不起來,又好氣又好笑,趕緊上來安撫老婆,又踢了死黨一腳。

「你呀!生怕自己不討溫師兄家裡人的嫌是吧?」

「許小白……」姜凌汐晃著手裡的走馬燈,哀求道,「你幫我送去給溫熙吧,他猜了好久謎才贏到的呢。」

「這當口我哪敢觸霉頭?」

姜凌汐跺跺腳,無計可施,被氣得無語的姐姐拽去了停車場。可是偏偏那麼巧,姜家姊妹走進去的時候,恰好溫正楠的車開了出來,姜凌汐躊躇了三秒,還是攔住了車子,姜艾對妹妹的倔脾氣也沒辦法,因為自己的車停在另一片停車場,乾脆拉著許嘉言先去開車了。

姜凌汐不敢去看司機,討好地笑著拍了拍後座的車窗,把燈籠提得高高的:「溫熙,你忘記你的燈籠了。」

一直乖乖坐在後座屏息靜氣,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溫熙看到自己好不容易贏來的燈籠,還是坐不住了,伸手就要去按窗戶。

廖舒「嗯」了一聲,把孩子嚇了回去,才掛著閒人勿近的寒霜面按下了車窗:「姜小姐,我認為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要來打擾我們的好。」

姜凌汐笑得更小心翼翼,把燈籠遞到窗邊:「阿姨……廖,廖女士,我就送個燈籠,溫熙猜了好久謎才贏到的……」

廖舒掃了一眼走馬燈——上色不均、連毛刺都沒磨平的木料,質地粗糙顏料廉價的畫,映著姜家二姑娘那張她看著就來氣的臉,還轉得人頭暈,她用力一揮手。

「不要了。」

凌汐沒有料到她不接,正好手也鬆了勁,廖舒手一揮走馬燈就被打落在地,滾出去兩米遠,燈裡頭的蠟燭掉了出來,瞬間把糊在燈四周的紙給燒著了。

「我的燈!」

溫熙大叫著開門衝了出來,去搶救已經著火的燈籠,就在他搶燈的那一瞬,恰好旁邊一輛麵包車倒出來準備回家,車內的人只來得及大喊制止溫熙,姜凌汐卻飛撲了過去,一把推開了溫熙,自己被車尾撞個正著。

溫熙嚇傻了,拿著已經燃起來的燈呆坐在地上,溫正楠第一個衝了過來,把姜凌汐抱起來焦急地查看:「撞到哪裡了?哪兒疼?能說話嗎?姜凌汐!」

「車撞得還好,就是剛才倒地好像碰到石頭了。」

姜凌汐倒抽著涼氣,摸了摸後腦勺,痛得直嗷嗷,發現手上居然有血。

「嘿!我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這都能見血!溫sir,我沒啥大事,你先去看看溫熙,哎喲!傻小子,那燈都著火了,還不趕緊扔了?」

溫熙這才忙不迭地把手裡的燈丟了,驚魂未定地被爺爺抱了起來。

麵包車主見撞了人,腦袋還見了血,生怕被訛上,看對方老的老小的小,統共一個男的看起來還是個讀書人,而自己車上四五個大漢,乾脆凶神惡煞地衝了下去,先發制人。

「走路不長眼的呀,看見車來了還往上撲,活得不耐煩了?」

溫正楠忙著檢查姜凌汐的頭,理都沒有理他,可對方卻以為他是怕了,乾脆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死孩子多管管,看見倒車還亂跑,出了事誰負責?」

溫正楠確認凌汐只是磕破了腦袋,站了起來,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冷光射得麵包車主直心虛。

「交規第五十條,機動車倒車時,應當查明車後情況,確認安全後方可倒車。」

「誰他媽和你說交規,老子倒車前後面明明是沒有人的……」幾個大漢圍攏過來,把溫正楠堵在中間,七嘴八舌罵了起來,溫家人生活的環境很少直面這種市井腌臢,溫正楠面對一群蠻不講理髒話連篇的人無言以對。

「你們撞了人你們還有理了,吵什麼吵?就你們嗓門大?」比嗓門姜凌汐可沒怕過誰,她按著後腦勺的傷口,甩開了溫正楠扯住自己的手,制止了抱著溫熙要上前來論理的溫氏夫婦,「叔叔阿姨你們別過來,抱著溫熙回車上去,和這些小混混講道理講不通的,對付他們我在行。」

她回頭,用口型說到「嘉言」「報警」,廖舒心領神會,抱著孫子回車上。

「那老娘們打電話喊人呢!」有眼尖的看見廖舒撥手機,要衝上去,被姜凌汐一把拽住,溫正楠順勢擋在了她身前。

「小白臉讓開,不然老子他媽抽死你。」

一個看起來最壯實的光頭揮著拳頭衝了過來,姜凌汐乾脆將手上的血往他跟前送:「抽!你抽!有種你抽我個血肉模糊,最好搞出人命來。你們誰動手試試!不過是車屁股擦了一下人的小事,你們想鬧大?」

姜凌汐一米六幾的個子氣勢洶洶豎在幾個大老爺們跟前,完全不怯場,嗓門一陣大過一陣:「我告訴你,我爸是稅務廳的副廳長,我姐夫開著獵鷹保全,獵鷹聽過沒?他手底下一幫兄弟隨隨便便玩死你們!惹我!誰稀罕訛你們!你!」她中指準確地指向了一個眼珠子滴溜轉起來的人,「動歪腦子想反過來訛我們是吧?我告你,聖安醫院聽說過吧?我家溫sir親叔叔開的,你們什麼傷都編不過去,我腦門上這個傷你們也躲不掉!找交警找警察,找誰我都不怕,講理我們有理,不講理我靠關係也壓死你們。」

神經高度緊繃的廖舒站在幾米外,看見小個子的姜凌汐鬥雞一樣迎著拳頭站在兒子身邊,氣勢上全面壓倒了一群大漢,深深詫異。

「哇,姜姐姐好帥!」

溫志明摀住了溫熙的嘴,口中也是稱奇:「沒看出來,小丫頭有點兒膽量呀!」

「有勇無謀!」

「不也把人嚇唬住了嗎?」

果然被姜二姑娘連吹帶騙一頓忽悠,那潑辣勁兒把麵包車主幾個人搞怯了,小聲嘀咕起來。

「哥們兒,這丫頭好像惹不得。」

「你瞧瞧他們的車,怕真是非富即貴。」

「要不算了吧。」

「獵鷹咱們可惹不起,咱們這野路子和人沒法比。」

「就是,就是。」

這裡頭身手最好的是光頭,平時仗著身手也沒少欺負人,什麼時候服過軟?他脾氣暴性子急,這會兒火頭子上來了只認死理:「怎麼算?把人腦袋都搞出血了,她要真那麼有能耐能放過我們?」他這一說,大伙又紛紛點頭,光頭把拳頭一揚:「反正都傷了,幾個大老爺們今天還能被個黃毛丫頭給嚇跑了?」

「誰嚇唬你們了?我跟你說,電話也打了,我姐夫馬上就到了,等我姐夫來你們就麻煩了!」

溫正楠明白,姜凌汐東拉西扯、牛皮吹上天,其實就為了拖延時間等許嘉言,可眼見著現場火藥味越來越重,而她傷口的血都流到了衣領,溫正楠心裡有些疼,用眼神把姜凌汐瞪了回去。姜凌汐還試圖反抗,卻見溫正楠望向她的目光銳利而凜冽,卻奇異地使人鎮定,她焦慮的情緒也安定下來,乖乖退到了他身後。

溫正楠轉身欲和麵包車主談判,按捺不住的廖舒卻過來搶先一步,試圖把談話糾入正途:「凡事都要說個理,事有輕重緩急,咱們先把小姑娘送到醫院去,別耽誤了治療,餘下賠償和認責的事再說。」

廖舒說的原本在理,可幾人一聽賠償、認責先炸毛了:「送個屁醫院,老子車屁股能碰到她腦袋?」

光頭自己沒讀啥書,少年時在武校打了幾年混就出來賺錢,最討厭的就是廖舒這種端著姿態講條條框框的知識分子,眼看著事情控制不住了,脾氣一上來,擼起袖子就要開打。

溫正楠趕緊拉著母親和姜凌汐往旁邊退了一步,廖舒從來沒見過這種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人,見對方拳頭舞得虎虎生風,呼喝著要來護住兒子,姜凌汐更是一躍而出,仗著和許嘉言學過幾手防身術,不知天高地厚想擋在溫正楠前面。

而原本站在一旁,被溫志明緊緊護住的溫熙忽然捏著小拳頭衝了出來:「誰敢打我爸爸!」

一片混亂裡,反應最快的不是溫正楠也不是廖舒,而是姜凌汐,她死死抱住了溫熙,尖叫起來:「都給我住手!有孩子有老人呢!你們誰要傷到他們一根毫毛,我跟你們拚命!」

溫正楠被兩個女人和溫熙搞得頭暈眼花,一手拉一個拽到了身後。混亂裡被姜凌汐高嗓門叫得急怒攻心的光頭掙脫了夥伴,他竟也不是單有蠻力,踏著步手腕巧妙一轉繞過了眾人,拳頭又朝溫正楠臉上揮舞過來,卻在離面門幾厘米處被人捏住了手腕。

光頭天生大力,又有武術功底,頭一回被人捏住了手腕紋絲不能動,而且來人再稍加用力,他整條胳膊都酸軟下來,托著手肘跪倒在地。

「欸,你怎麼傷人呀!」

麵包車主看兄弟被制住,仗著人多圍攏過來,卻被八面威風的許嘉言三兩下便推了出去跌倒在地,也不見痛,就是有點暈,光頭一看就知道踢到鐵板了。

許嘉言罕見嚴肅地將光頭手甩開:「學了點搏擊術就仗勢欺人,師傅沒有教過,習武要先明理修德,不可逞兇鬥勇,不可忘義助惡嗎?」

他肩闊臂長,黑眉亮眼,剛露了一手顯得威風凜凜,此時卻一臉正色訓斥著對方,像變了一個人。光頭有一瞬間又回到了上武校的道場,想起那些被老師訓得跟龜孫子一樣的歲月,他揉著依然發麻的手臂,曉得碰上高手了,拉起同伴想走。

許嘉言伸出鐵鉗似的手,準確地拎住光頭和麵包車主的衣領,提溜了回來:「我在這兒還敢跑?放心,該你們負的責別想逃,不該你們負的也不會訛你們半點兒。」

姜凌汐看著神奇變身的死黨口中嘖嘖有聲,揶揄地推了推老姐,姜艾倒是驕傲地看著男朋友,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看得她直起雞皮疙瘩。

訓完人的許嘉言折回到姜艾身邊,立刻又成了沒骨頭的人,懶懶地靠著女友邀功:「怎麼樣,老婆,是不是覺得我偶爾的正經太性感了?」

原本還有點柔情的姜艾立馬一掌拍了回去,姜凌汐捧腹大笑起來:「許小白,你不嘴賤會死?」

「姜凌汐!你還好意思說我?我教你把式是為了防身,不是讓你不知死活亂衝的!」

溫正楠也就著許嘉言的話罵了下來,姜艾看著溫正楠與姜凌汐兩個原本應該完全不搭的人,一個怒其不爭地訓著,一個興致勃勃地聽著,倒說不出來的和諧,顯然這樣想的並不止她一個,許嘉言摸著下巴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這兩個,完全是願打又願挨嘛!原來不是小汐單相思呀,我岳母怕是又要為小女兒再暈一次了。」

一顆心跌宕起伏坐了十趟過山車的廖舒終於放鬆下來,到此刻才細細看了一眼受了傷卻依然笑嘻嘻挨罵的姜凌汐,想起她近乎本能地衝去推開溫熙的身影,想起她老母雞般護著兒子、孫子,甚至自己的樣子。兒子再婚,他們最怕的就是後媽會對溫熙不好,看姜凌汐兩次為了孫子命都不要的樣子,鐵石心腸的廖舒也軟和了。

結果姜二小姐渾然不覺此刻是賺印象分的好機會,因為亂動後腦勺滴血滴得她又大驚小怪咋呼起來,那嗓門直往廖舒耳膜裡撞,撞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一直抱著孫子的溫志明這才走過來,善解人意地拍了拍老婆的背:「是不是也沒那麼糟糕?」

廖舒抬起驕傲的下巴,橫了丈夫一眼:「糟糕透了。」

「你呀就是不肯服軟。」

「奶奶,我可以陪姜姐姐去醫院嗎?」

溫熙忽閃著晶瑩的大眼,哀求板著臉的奶奶,心裡暗想如果不准他去,他就想辦法溜著也要去,姜姐姐說了要有難同當,他不能丟下「難兄難弟」獨跑。

廖舒並不答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先回車上去坐著了。

溫志明笑著揉了揉以為被拒絕的孫子耷拉下來的頭:「走吧,咱們都去,一會兒好好謝謝你姜姐姐,還有,下次再不能自己開門下車了啊!」

「爺爺萬歲!奶奶萬歲!」

溫志明抱著比起前幾年一板一眼的小紳士顯然活潑了許多的孫子,再看看連形象都不要了,一邊給姜凌汐按著傷口一邊訓人的兒子,覺得比起麗薩那個前兒媳,他要更喜歡姜家這個吵吵鬧鬧的小姑娘一點兒。

《小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