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愛情的智齒

智齒又稱阻生齒是指16---21歲以後萌出的或尚未萌出的第八顆牙。無咀嚼功能,且存有一系列的潛在危害,盡早拔除是為上策。

上文:

談書墨一聽就知道她今天不對勁,說:「你聲音怎麼了,現在到底在哪?」

趙水光知是瞞不過去,糯糯地說:「在校醫室」還想說:牙疼而已,「啪」地一下,電話就掛了。

夏日的知了掛在校醫室外的樹頭叫個不停,燥熱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來,趙水光端正地坐在校醫室裡,牆上的鍾嗒地一響,她彷彿也嗒地流下一滴冷汗來,不一會,鼻子上佈滿了一層密密的汗珠。

不一會,胖胖的校醫就挪回來了,給了趙水光消炎藥,趙水光拿了紙杯和水吞下。

胖校醫後朝趙水光的病歷上鬼畫糊般地寫了幾行,趙水光是從來沒像現在那麼感激她。

拿了病歷趕緊準備走人,轉了身,一個修長的人影早就伴著刺目的陽光走進屋來。

談書墨一身淺灰色棉質V領短袖,露出泛著米色光澤的手臂,石墨色棉府綢長褲,走動間,綢緞的面料勾勒出大腿精壯的曲線,說不出的飄逸的性感。

趙水光突然覺得幾日不見談書墨,已是想念,但想想自己都大禍臨頭了,哪還有空風花雪月,趕緊低下頭去,

談書墨看她低了頭,縮進殼裡的樣子,不禁莞爾,本來只是聽她說在校醫室,手頭上的工作再無心思,放下了一切過來,看到她安然無恙,還有空眼睛發直,他提著的心思也算掉了下來,好吧,他承認他是有點故意,但他可沒那性情和她談見不得光的感情,他談書墨這種人怎麼會放棄這等大好機會。

四十多歲的校醫很奇怪談書墨會出現,教職工的大會上,她都是偶爾見到這位傳說中的談老師,見到一次都要「哇」地叫一次,感歎一下的。

胖女人趕緊走出座位,清了下嗓子,柔聲問:「談老師,有什麼事嗎?還是,有什麼不舒服的?」

談書墨頷首,不熱情也不冷淡,掛了笑容說:「謝謝,我是來找人的。」

趙水光低著頭,聽他這麼一說,心是涼了半截,飛快地抬頭,求饒地掃了他一眼,卻見他嘴角的那抹笑意,就知是躲不掉了。

胖校醫看談書墨手插在兜裡,側著身子,含笑地盯著剛才進來不大吭聲地小姑娘,心下奇怪極了,想想還是說:「奧,這學生長智齒了,牙齦有點發炎。」

談書墨聽她說完,上前一步,挑起趙水光的下巴,看著孩子的臉腫了半邊,皺了眉頭,問道:「疼嗎?」

趙水光硬被他拉起來,抬了眼,看到他黝黑的眸子,一下子就撞進他的眼裡,愣著搖搖頭說:「還好,沒事。」怕他擔心,咧嘴笑了笑,卻倒吸一口冷氣,你爺爺的,牙都酸死了,什麼沒事啊。

談書墨聽這孩子說沒事都聽出習慣了,再不相信她的「沒事」。

轉頭問校醫:「需要去醫院拔掉嗎?」

那胖女人早就呆掉了,她哪會想到還有這出,看到談書墨認真的臉,才清醒過來,說:「最好」聲音有點不穩,「咳」了下,接著說:「最好去下醫院。」

趙水光急忙說:「真沒事,都吃了藥了,我不想去醫院。」開玩笑,她這樣一路和他走出去,到教學樓那的停車場,她趙水光以後還想不想在學校混了。

校醫擦了汗,終於有她出場的地方了,說:「給的是消炎藥,不能治本」,趙水光心裡那個惱啊。這醫生也太多不讓人好了

談書墨是什麼人,她趙水光打的小算盤他會不知道,談書墨挑了眉說:「趙水光,我沒空跟你煩那些,我問你,你去不去醫院?」

趙水光雖然固執,在談書墨的淫威和將來的臉面之間,她瞬間就做出了權衡,面子值多少錢啊,談書墨要是發火了,那才叫可怕。

趙水光同學飛快地答:「去,去」,答完後就想抽自己,什麼威武不能屈啊,要擱戰爭時期她趙水光就是個賣國賊。

很好,談書墨扣了趙水光的手轉身往外走。

趙水光跟在他後面往外走,轉了身才發現自己忽略了坐旁邊已經石化了的兩個人。

如果說剛才趙水光從校醫打量的眼光中可以預料到即將來臨的暴風雨。那她現在看到許瑩那本不是很大的江南鳳眼瞪得個牛眼大,她真的是欲哭無淚,許瑩露出個「小樣,等下你好好解釋」的凶狠眼色。

旁邊的滕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更是精彩,難以置信?憤恨難平?

她也不知道,她趙水光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有空照顧這位同學的心情!

談書墨牽著趙水光的手和滕楊擦身而過,只聽滕楊喊了句:「趙水光」

談書墨停了下來,趙水光頓住腳,心跳快如打鼓,這滕楊真是太會添亂了。

滕楊盯著趙水光說:「趙水光,我很喜歡你,如果我和你說話,你不要理我好了,如果我看你,你也不要回視我,你也可以不要再接我的電話,但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滕楊看著談書墨走進來,看著他抬起她的臉,看著他拉住她的手要離去,心底的猜測成了事實,真的逼急了。

聽到這樣的話,趙水光說不感動絕對是騙人的,她也只是個快二十歲的女生,也喜歡虛榮這種東西,一個人能在大庭廣眾下說喜歡你,她真的很感動。

但趙水光是懂得牙疼的苦的,愛情的智齒更是如此,長時間的酸疼,對大家都沒好處,留久了傷口還會發炎,早撥早好。

趙水光小心地瞥了談書墨一眼,看見那人瞇起眼睛看著滕楊,側臉的輪廓堅硬如冰刀一般。

趙水光握了握談書墨的手,對滕楊說:「對不起,我喜歡的人是談老師」伸手指了指談書墨,繼續說:「滕楊,你知道如果你和我說話我不可能不理你,也不可能不看你,因為我們是同學,我還當你是朋友,但你這樣說讓我很困擾,我喜歡的人也會不高興,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總有那麼一種男生,喜歡你,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你也一定會喜歡他,他不知道的是,愛情並不是施捨,也不是逼迫,任何人喜歡上你都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有先去付出才有被愛的可能。

趙水光說完,看看談書墨,談書墨也不理她,扭了頭看向室外的樹林。

趙水光那個冤啊,這人肯定生氣了,但她該怎麼和他解釋她和滕楊真的是碰巧遇見!

趙水光歎了口氣,拉了談書墨往門口走。

滕楊喊:「趙水光,我不是輸給你,也不是輸給他,我是輸給年齡!」

趙水光回頭,曾經的娃娃臉上一片倔強之色,她很想說感情的事情沒有輸贏,但對於這樣一向自負的滕楊,她知道他肯定是聽不進去的,其實滕楊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但就是這樣的人往往接受不了失敗,更何況對手一切都比自己高出一籌,他極其不願意承認。

滕楊伸了手去拉趙水光空出的手,急切地說:「我不夠成熟嗎?過幾年我也是那樣啊。」

趙水光覺得很好笑,滕楊真的以為是因為年齡她趙水光才會不喜歡他,可誰又知道正因為是年齡的問題她趙水光當年畏頭畏尾,差點錯失美好的感情和所愛的他,正因為兩人的身份,她才事事忍耐,到現在還會為年齡的距離擔驚受怕。

人往往看得到迸放的美麗花朵,卻不曾想到曾經毫不起眼的青澀種子。人往往在別人收穫豐滿果實的時候欣羨嫉妒,卻未看到播種的艱辛。這一切的一切只是看上去很美罷了。

眼看滕楊的手要抓住趙水光的手腕,眼裡是掩飾不了的熱烈,現場的氣氛一觸即發。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瞬間接過,扣住即將伸過來的手腕。

談書墨擒住滕楊的手腕,眼睛裡的怒意如出鞘的冰劍,勢不可擋,渾身上下滿是厭氣,趙水光是沒有見過這樣的談書墨的,害怕出事,扯住他的衣角。

談書墨狠狠地把滕楊的手甩回去,拉了趙水光的另一面手,說:「成熟是人意識到必須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的時候。」

收回冰凌般的目光,他微微放軟了聲音:「我愛趙水光的時候她只是一個孩子,她對我來說就是個孩子,曾經是,現在是,以後還是,終其一生。」

誰說過的如果一個人愛你,他總是會把你當作孩子,會認為你老是長不大需要他照顧,會萬般呵護,會大聲斥責,卻都是百般思量為了你好。

他談書墨認識她趙水光的時候,她還是青澀的17歲,為了喜歡的人哭泣,為了逝去的情感心碎,裝作什麼都不在乎,其實他懂,她,還只是個堅強的孩子。

趙水光仰頭看著他,背著烈日的陽光,他一身舒爽地站著,逆著光的臉看不大清,輪廓確是堅毅,這樣淡定的人是給了她如何巨大的情感啊。她想她趙水光一輩子能碰上一個談書墨已是用盡了三生的福分。

趙水光轉頭,很是真誠,對滕楊說:「對不起,無論過多少年你都不會是他,對我來說世上只有一個談書墨。」

是的,世上只有這樣一個你,這樣的挑著眉,這樣的上揚著嘴角,這樣的對我笑,就算時間改,就算容顏變,你卻是還是這樣好好地活在我心中。

滕楊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站著不說話了,他剛才看見平時冷傲的談書墨竟會有如此逼人的氣勢,已是心驚,做好了幹架的準備,他卻是個不失風度的老師,這都讓他自愧不如,在人生的態度上他已經敗下陣來。

他一直認為趙水光過於冷漠,對他的追求裝呆,無動於衷,原來她不是不懂,有如此的情感的人又怎會不懂,她只是顧及他的面子。

突然之間,滕楊覺得自己很是惆悵,為何自己沒有如此的無畏而又誠摯的感情?

趙水光和談書墨走出校醫室,談書墨就放開趙水光的手,她知道他是生氣了,也不顧有多少人在路上,趕緊把她的手塞進他的大掌裡,說:「對不起,我真的是剛巧碰見他的,他正好去掛水。」

談書墨不理她,別了臉往前走,手卻沒有再甩開。

趙水光連連說:「不要生氣啦!」討好地笑容堆在臉上。

一路上收到不少的注目,她是無暇顧及了,反正以後的日子是不得安寧了,先擺平了眼前的最為重要。

就這樣一路蹭到車上,談書墨「彭」地一聲關上車門,趙水光趕緊拉了安全帶,他發動車子,她把大頭湊到他臉前,嬉皮笑臉說:「嘿嘿,談老師,你吃醋啦。」

他俊挺的側臉有淡淡的紅暈,扭了頭,冷冷地說:「趙水光,坐好,你牙不疼了?」

趙水光這才發現剛才太過驚心動魄,都忘了牙啊,臉啊,這檔子事,吃了消炎藥,牙疼是好多了,但臉還是腫的,一想到自己剛才頂著石榴姐的個大腫臉穿街過巷的,她心裡發毛,算了,反正她趙水光認識了談書墨臉都已經不是臉了,不要也罷!

到了醫院,他排隊,掛號,她突然覺得這樣的光景很是熟悉,那年她在考場上發闌尾炎,也好像是他送她來的醫院,轉眼時光一變,都走到了這裡。

醫生戴了口罩,鏡片下的眼睛寒光閃閃,趙水光很是害怕,果然,人醫生說:「這牙要馬上拔了。」

趙水光心裡都罵死了,把談書墨推出診室,說:「要我拔可以,你不能看!」

開玩笑,她可不要讓談書墨看她張著個大嘴,醫生的鉗子搗來搗去。

拔牙時打了麻醉的,所以不疼,她裹了半嘴的棉花出來,看他手插在兜裡靜靜地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淺灰色的襯衣映著奶白的長椅,十分好看,走過去的護士不停的指指點點,他卻混然不覺,低著頭,只露出冷傲的側臉,看她出來了,他才站起來,點了點她鼓鼓的嘴說:「怎麼樣?」

她烏裡烏拉地說什麼,他也不知道,卻笑彎了嘴角,很是愉悅,趙水光見談書墨貌似忘了滕楊的事,鬆了口氣。

要四十多分鐘後才可以拿掉棉花,他讓她在椅子上坐著,過了會,趙水光看那人拿了瓶礦泉水回來,才知他是去一樓大廳投幣買水去了。

他扭開瓶子,確保開了,又旋上,把水放她旁邊,自己再到她身邊坐下,談書墨本就不是多話的人,趙水光又什麼話都講不了,兩人倒也安靜,她把他放在兜裡的手抽出來,拿了自己的手來比著玩,他的手好大啊,她就露出驚恐地樣子,他好笑地拍了把她的頭,抓了她的手來把玩,趙水光靠在他的寬厚的肩上,看著他垂下的密密眼睫,一汪似水的黑眸,這時他哪有點老師的樣子,更別說什麼冷傲了,只覺得那人身上散發出如湖水般寧靜祥和的氣質,惹人迷醉。

那一刻,誰也沒有說話,但卻都感覺到傳說中的「幸福」。

四十分鐘後,談書墨就牽了趙水光去拿掉棉花,可這一番又是吃盡苦頭。

趙水光的半邊臉腫了,嘴根本就張不大開,護士小姐拿了起嘴器,撬了她的嘴,她也是直抽冷氣,談書墨看不下去了,說:「我來吧。」護士小姐臉紅,把棉簽,起嘴器遞給他,幽怨地看了眼趙水光,趙同學很是無辜。

趙水光的嘴巴根本就張不太大開,談書墨也不用起嘴器,拿棉簽蘸了水,輕輕擦了趙水光幹幹的嘴唇,拿棉簽伸進她嘴裡慢慢撥那坨棉花,趙水光猴了腦袋,不想讓他弄,太噁心了,嘴巴裡又都是血的,他卻是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就乖乖地把頭挪回來了。

她低了眼角看他真的是很認真地在拿棉簽一點點搗,抿了嘴角,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彷彿這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了,連護士小姐在旁邊都看呆了,絕對不相信有那麼帥的男人能蹲在地上幫女朋友耐心做這種事的。

好一會,棉花才被他撥出來,他拿了棉花,到旁邊垃圾桶那扔了,在水池那洗手,她坐在那裡,臉已通紅,她自己只看了一眼,果然很噁心,又是血塊又是口水的,他居然能若無其事的。

護士小姐接上來柔聲說說:「明後天記得要來掛水。」話是對趙水光說的,眼睛卻是盯著談書墨,趙水光想這叫什麼事啊。

談書墨洗好手,接過護士小姐遞的餐巾紙,頷首說:「謝謝」,擦了手,向愣頭愣腦地坐那的趙水光伸出來:「幹嗎呢,走啊!」

她趕緊抓住他的手,在護士小姐瞻仰的目光下撤退。

上了車,他擰開剛才買的礦泉水,讓她喝了,問:「好點了?」

趙水光覺得自己臉都沒了,看也不敢看他,直點頭。

談書墨掐了她下巴,撩起妖冶地笑說:「趙水光,你不是問我有沒有吃醋嗎?」

趙水光呆呆地看著他,說:「我嘴腫得像豬嘴一樣!」言下之意是,你不是連豬嘴都親吧!

他笑得更加魅惑,貼近了說:「我知道」呵出的氣在她臉上拂過,逗得臉上麻麻地癢。

良久…………

「啊」地一聲,車裡,傳出一小聲尖叫,趙同學的下巴上,多出一排牙印,某人很是滿意,車子「轟」地一聲發動,向前方飛快地駛去。

有的人窮其一生尋尋覓覓,而我卻是何其幸運,能在那麼早的人生路上就遇見了你!

《你是我學生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