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資產階級江少爺的幫助下,我這個徹頭徹尾的無產階級在EX男友面前耀武揚威了一把,但是我依舊無法逃避自己是個無產階級的現實。遇到魏冬的第二天,一起床,我就刪除了手機上的Temple Run 2,正視自己無業遊民的事實。我認真地更新了大學畢業就寫好的那份簡歷,事無鉅細,連寢室獲得年度衛生標兵這件事也寫了進去,試著投了幾家靠譜的公司,也兢兢業業和喬安借了兩件套裝一個包擠著高峰期的地鐵排一上午的隊去面了幾場試,甚至混跡在啃著包子的應屆大學生中間吃著全家壽司靜觀其變。
以上所有努力,給我的最大斬獲是,看盡人間百態。現在有錢人真是多啊,還真有人花二十萬去買個月薪三千的職務,還不一定買不買得到。我心想,我靠,要是老娘有二十萬,我才不工作呢,哪怕拿去買點理財產品炒炒金條什麼的。我剛有這種想法時,金價就跌得很多土豪血本無歸。唉,看來我這個人克人民幣。我過了兩禮拜對著鏡子喊加油,獲得日劇女一號一樣的生活後,我又縮在牆角默默下載了Temple Run 2。我自暴自棄,連著電腦和齊飛打遊戲,他說,你一直有郵件提示,倒是去看看啊!我很窘迫,說不看不看,全是公司發給我謝謝我然後不錄用我的。「你不看這個提示一直會跳出來啊!」「跳出關掉不就行了!」「我靠,你有點團隊榮譽感行不行啊!這個框一直阻礙我的視野,狙都狙不准,你對得起我們其他那三個未謀面的隊友麼?!」我無奈點開郵件,齊飛興致勃勃地看著我的郵箱。竟然是魏冬。我正要關郵箱。齊飛一把搶過我的鼠標,點開郵件。郵件很短:看到你能找到這麼好的男朋友,我也很開心,都說真心愛過的人是不可能再做回朋友的,各自保重。祝你幸福。魏冬。齊飛看完兩眼放光,驚喜大笑:「他說的那個很好的男朋友是我嗎?哈哈哈,我果然是身上帶著耀眼光芒的社會指導層啊!」我的心又被捏了一把,媽的,連訣別書還抄了句「不轉會死」系列的網絡名言,讓這段狗血結尾的戀情更廉價了一些。
齊飛還在興致勃勃地翻我郵箱,突然用胳膊肘碰碰我,「喂,倪好,你好像被錄用了啊。」「別煩我了,沒看人家正難受著嗎!」我不理齊飛。「真的!好像是一本叫《LUV》的雜誌,好土鱉的名字啊。」我目光移回屏幕,一封《LUV》雜誌發來的郵件,被我當做廣告郵件忽略掉了。點開內容才恍然大悟。解釋這份工作前,我要再鄭重宣佈一項我的隱藏特長——寫作文。是的,我從小不能歌不善舞,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特長就是寫作文,其次就是剝蝦了。我的高中時代,最值得一提的一段戀愛,就是因為寫作文而來的。當時的題目是《我的母親》,我寫我媽做飯做得特別好,為了湊字數,我把每道菜都寫了幾百個字,仔仔細細描述了色香味,這個作文獲了一個什麼獎,被貼在學校的佈告欄裡展出,學校裡的「大哥」在文章展出的時候仔細拜讀了一遍,讀完就翻牆出去吃烤串了。他後來跟我說,這文章寫得太好了,看著都覺得自己平時太不尊重食物了。他吃完烤串回來,就分派小弟挨個班打聽這篇作文是誰寫的,於是把我揪了出來。「大哥」從和我談戀愛那天起就盼著去我家吃頓飯,看看我媽牛X的廚藝,而我們感情的終止就是他大搖大擺敲開我家門,腆著臉蹭飯那天。不是因為我爸媽禁止我早戀,而是他發現我媽是一成天抱著電腦為事業奔波的職業女性,別說做出我作文裡那種滿漢全席了,連鹹肉泡飯都懶得做。他來的那天我家吃炸醬麵,炸醬是一次性做好的,齁鹹,為的就是能放,做一次吃半個月。我送他到街口,他走前,我走後,從他的背影我已感到淡淡的憂傷。在路燈下他一個如同發哥般率性地轉身,和我分手了。他說雖然挺愛我的,但是不能接受別人欺騙他的感情。
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跨上摩托車絕塵而去。後來大哥沒考大學,當兵去了,一直留在部隊。工作後他還打過一個電話給我,當時熱播《舌尖上的中國》,他們一個連都在看,他跟我說,當大家對著電視流口水時,他特自豪地說,這文案一定是我初戀寫給我的,他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問問到底是不是我寫的。我其實特別想認下這個功勞,但是怕再欺騙他的感情,直接被他一槍打死。總之,這個故事就是想證明,我駕馭文字的能力至少是受到了「大哥圈」的認可,騙人這方面尤為突出。大學時經常寫點酸酸甜甜青春好滋味的文章給雜誌賺稿費,後來也給資訊類報紙寫過專欄,工作後老是趁著上班開小差在論壇編寫婆婆媽媽的故事或者兩性色情小短篇,也不為了別的,就是看大家回復讓我趕緊更新,特別有成就感,覺得自己到了一個和格子間截然不同的世界,並且在那個世界混得還挺好。就是因為這點履歷,我被一本女性時尚雜誌的編輯看中了,他們希望我給雜誌新開的專欄寫稿,這個專欄和大家常見的讀者來信,或者寫那種特狗血的情感糾葛專欄差不多,名叫《心碎俱樂部》,也就是每月我需要跟蹤採訪一個失戀的人一周,講她為什麼失戀啊,失戀後幹嗎啊,怎麼走出心碎啊,等等等等。讓一個被失戀重擊的人去做這種欄目,真是諷刺。我看著郵件,情不自禁感慨命運弄人,說了句,「我去!」齊飛不屑地看著我,「你可不得去啊,就你要什麼沒什麼的,這樣的有地兒要你就不錯了,別打遊戲了,叫喬安一起出去吃個夜宵慶祝慶祝。」於是,在齊飛喋喋不休的嘲諷中,我有了一份有些古怪的新工作。我興致勃勃地告訴喬安後,她從電腦屏幕後把腦袋探出來,冷冷說了句,恭喜。再次把目光聚焦回了電腦上。江齊飛搖著香檳,擠開我興致勃勃跑到喬安旁邊,「喬安,倪好找到工作,咱們倆開香檳慶祝一下!」我正心想著,老子找到工作,你們兩個慶祝算什麼啊。喬安那邊已面無表情地拒絕齊飛,「江齊飛,如果你敢在我電腦旁邊打開香檳我就殺了你。」喬安終於對著突然定格住的齊飛露出微笑,「還有,這點小事不值得開Moet,留著吧,過兩天再開。」我特別不滿意地靠在門邊,對著一桌之隔的上流社會俊男美女,酸溜溜地說:「那我配不配下樓吃個烤串喝口扎啤啊?」說完轉身,留了個颯爽背影給他們,像當年愛我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