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和閆涵坐在桌邊,把樣衣都堆在了一邊,兩個人晃著酒杯聊天,閆涵時不時發出大笑聲。她們聊起好多事。閆涵並不避諱,聊起和陸先生的過去。說起兩個人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閆涵說,但是想起來那也是兩個人最好的時候。有時候生活的困難對於愛情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兩個人的關係不僅僅被感覺和愛所維繫著,不僅是愛人,還是戰友,一起打怪的戰友。閆涵說那時候剛畢業,住最簡陋的房子,一下雨樓梯間裡就瀰漫著一股舊紙箱發霉的臭味,但沒覺得辛苦,買樣檯燈之類的小家電也會滿足。「你知道嗎?遠揚剛工作的時候,犯過一個小錯誤,是送錯文件,還是給客戶送錯禮物我忘了,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兒,幾乎每個剛入職場的人都會做錯的吧,老闆要把他炒了,無論他說什麼,怎麼彌補,他都不鬆口,讓遠揚一定要走,小事兒決定成敗。你知道之後他做了什麼?」閆涵晃著酒杯,看看喬安。喬安搖搖頭。「你應該知道的。」閆涵微微揚起嘴角,眼睛卻帶著傷感,「他找去老闆家,跪在老闆面前,說開除他可以,但是一定要讓他把這件事彌補好,給他一個機會以後能在這個行業立足。後來,老闆的家人也看他可憐,從旁邊勸說,他留下了,因為這件事他反而有了機會,拿到了兩家大客戶,成為公司升職最快的人,再後來他出來和我自立門戶。」閆涵喝光了酒杯裡的酒,狡黠一笑,「這個老闆,就是你爸爸。」她話鋒一轉,「不過你別擔心,他一點不恨你爸,而且這行業本來就是這樣的,競爭殘酷,容不得一點錯誤,所以,我們這行每個人都特別急功近利,必須爭取眼前的一切利益,今朝有酒今朝醉,誰都保不齊第二天有沒有命消受這些。」「你不必和我講這些。」「我也就是隨便感慨,感覺我們老得真快啊,一轉眼,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對了,你爸聯繫過你嗎?我在國外的時候聽到過一些他的消息。」喬安被她戳中要害,拿起酒杯看向別處,「咱們還是聊點兒別的吧。」
她們開了一瓶接一瓶酒,可能在這種夜裡,所有人都等待一個釋放的契機。閆涵說,其實所有人都覺得是我愛利益,離開遠揚,但是誰會去體會具體的細節呢,你早晚有一天會明白,其實兩個人經歷得越多,能在一起的可能性就越小,因為熱情消磨得太多,彼此又太瞭解,連對方一個鬆懈的眼神都能看穿,多可怕。喬安沒吭聲,想到自己和陳公子的關係,未嘗不是這樣。他們曾經一起參加朋友的婚禮,陳公子對她說,我們早晚也有這樣一天,手牽手,漫不經心到永遠。喬安潑他冷水,說,我們可能手牽手,但是很難到永遠。陳公子問她,如果以後我和別人結婚了,你會怎麼樣?喬安說會包一個大紅包給他。他問,包多少。喬安說五億。陳公子給了她一個詫異眼神,這麼看得起我?喬安笑了一聲,說,冥幣。然後喬安問陳公子,如果以後自己和別人在一起,他會怎樣。他說,都得死。喬安也給了他一個詫異眼神,這麼看得起我?陳公子笑說,你和他,都得死。現在呢,果然他要和別人結婚,她也要跟別人。但是他們都再無心緒去殺了對方。閆涵對喬安說,其實我特別喜歡你,如果不是我曾經特別喜歡過陸先生的話,我們一定能成為最好的朋友。
她趴在桌子上,聽閆涵說這句話,這是她當晚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最好的朋友。喬安突然想給我打個電話,畢竟在她的關係裡,和我的這段,最長久穩固,接近永恆。剛有這種想法,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太好了,在說出真心話之前,終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