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體育館內。

接下來的幾場淘汰賽,百草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態,她打得酣暢淋漓,幾乎每場都是以大比分戰勝對手晉級。然而,場內觀眾們關注的焦點卻被韓國的金敏珠分走了不少!

「這個韓國小將挺搶風頭的。」

媒體席上,《體壇先鋒報》的楊記者吃驚地看著賽台上的韓國小將金敏珠,她正用著跟百草第一場時如出一轍的連環十八雙飛踢,將對陣的泰國選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但是她的出腿,「《華南體育報》的劉記者搖頭,「好像是在模仿百草同加籐之戰。」

「那倒是。」想了想,楊記者又說,「第一場的百草和加籐之戰,真是讓人意料不到啊,最後還差不到十秒的時候,百草居然能夠KO反敗為勝,太精彩了!」

「是啊,百草這小姑娘很有潛力,」手指飛速地敲打著鍵盤,描述著剛才結束的百草戰勝美國選手的精彩場面,戴記者讚歎地說,「雖然一開始有點緊張,但現在臨場發揮越來越自如,再勝一場,就可以晉級下午的複賽和決賽了。」

「日本的記者們很沮喪,」偷眼看了下隔壁的日本媒體席,楊記者同情地說,「現場來了這麼多觀眾和媒體,結果加籐第一場就敗了。」

「比賽的結果不是事先就可以預料的,」戴記者說,「現在日本的媒體和觀眾們應該會期待百草能夠打進決賽,如果百草可以打進決賽,加籐就有機會參加復活賽爭奪銅牌了。」

「殺——」

燈光通明的賽台上,伴隨著金敏珠充滿殺氣的大喝,泰國選手像斷線的風箏,被連環十八雙飛踢的最後一腳重重踢出邊線之外!

那囂張的殺氣!

張揚的霸氣!

「哈——哈——」

當裁判宣佈紅方獲勝後,身穿紅色護具的金敏珠高舉著雙臂,厲目圓睜,對著四周的觀眾席怒吼歡呼,彷彿一頭渾身燃燒著火焰的豹子!

「切,不過是手下敗將而已。」

直播視頻前,曉螢撇撇嘴,不屑地說。明明是百草打敗了加籐,應該是全場最引人注目的選手,偏偏那金敏珠一出場就無比囂張,又是狂笑又是怒吼,出腿又凶又狠,才一會兒就已經將兩位選手打傷至下場醫治,完全是來搶戲的嘛!

「嗯,她打不過百草的,現在越囂張,下午被百草打敗的時候就越丟人。」津津有味地吃著話梅,梅玲很放鬆地說。

「不能輕敵。」

申波一臉認真。

「我餓了,」亦楓打了個哈欠趴在網吧的桌子上,「我要出去吃飯,你們是跟我一起去,還是繼續看上午的最後一場?」

「我去!」

梅玲蹦起來,百草最後一場的對手很弱,勝負沒有一點點懸念。林鳳,申波也同意早點吃完午飯,好不耽擱看下午的複賽及決賽。

曉螢還有點猶豫。

「走啦!」梅玲拽住她往外走,「難道百草會輸給那個巴拉圭選手?你也太小看百草了吧!」

體育館內。

馬上就要進行上午的最後一場比賽,百草一邊朝著賽台走去,一邊擔心地頻頻回頭看向教練位置的若白。若白神色淡然地坐在那裡,隨著一場場比賽的結束,他的面色越來越蒼白,甚至隱隱有透明的青色。

上場前,她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心。

他的手心裡有冰涼的虛汗。

一定是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再想到昨晚他那一陣陣抑制不住的咳嗽,站在深藍色的賽台上,百草的心緊緊揪在一起,又一次扭頭看向場邊的若白。

如雪山上的青松,若白淡淡地坐在那裡。她的心底卻莫名一慌,突然怕他會如山頂的雲海一般。淡淡地散去。

「喝——」

當巴拉圭選手搶身飛踢過來時,百草只得強忍著收起心底的焦慮,打起精神,全神貫注於眼前的比賽!這場比賽打得並不艱難,她以領先對手六分的優勢結束第二局。

局件休息的時候。

她匆匆趕回場邊的休息位,若白已等候在那裡。

「你坐!」

沒等若白開口,百草便搶先說,硬是將他按在椅子裡。手指觸到他肩膀的那一瞬,冰涼刺骨,彷彿沁入深井裡一般,她打了個寒戰,心底的恐懼更深了幾分。而按住若白身體的時候,她驚駭地發現,他的身體竟似已經沒有同她對抗的能力了!

椅子裡,若白虛弱地閉上眼睛。

勉強提了一口氣,他似乎想要說話,還沒張口,眉頭驟然鎖緊,體內彷彿被某種虛弱痛苦的感覺攥住,身體竟冰涼得微微發抖。

「若白師兄!」

驚呼失聲,百草跪下身來,驚恐地扶住他!

「……我沒事。」

聲音沙啞得有些聽不清楚,若白緩緩睜開眼,眼睛如常的淡然冷靜,緩慢地說:

「……去,把比賽打完。」

那最後的第三局,百草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打下來的,每一次身體轉向教練席的方向,她總是忍不住看向那個淡若透明的身影。甚至不知道最後的比分是多少,當裁判宣佈是她勝出,匆匆同對手致意行禮之後,她便再也顧不上什麼,狂衝向身體竟已搖搖欲墜般的若白!

「師兄!」

觸手是駭人的冰涼,顧不得脫掉護具,百草慌亂著,用身體撐住渾身被冷汗濕透的若白,失措地喊著:

「師兄,你怎麼了?師兄!」

「……」低啞地咳嗽著,若白的嘴唇乾得有點裂開,「……有點累,想回去躺一下。」

「好,我們這就回去!」

急得快哭了,百草什麼顧不得,攙扶著若白便往體育館的出口走去!身後有組委會的工作人員喊她,有選手和觀眾們詫異的目光,她全都聽不到也看不到!

體育館內漫長的通道,嘈雜的人聲,百草的腦子昏昏一片。她緊張不安地用肩膀撐住若白,用手臂攬緊若白,然而可怕的是,她感到——

若白的身體越來越冰!

越來越沉!

如同漸漸垮塌的冰山般,向她的肩頭壓下來,她咬牙用力地撐著,然而最後那轟然一塌,她驚懼地抬頭,發現若白竟已昏了過去!

腦中最後一根神經崩裂!

那館內刺目晃眼的光線,晃得人什麼都看不見,那刺目的白茫茫,那如噩夢般的靜寂,那蒼白如紙的雙唇。因為昏厥而緊閉的雙眼,那永遠冷靜筆直地站立著,如同松柏一般支撐著她的淡淡的身影——

喉嚨緊縮著。

她顫抖地抱著懷中那淡如透明的身體……

「……」

從未有過的恐懼讓她的喉嚨裡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嘎嘎地乾啞著,耳膜如隔著千山萬水般的巨響,淚水狂湧而下,她死命地抱住那淡如透明的身影……

「……來、來人……」

「來人啊……」

抱著昏厥過去的若白,百草絕望沙啞地向四周狂喊著:「來人啊——來人啊——救命啊——」

「滴——滴——滴!」

閃爍著燈光,救護車一路飛馳向醫院!

顛簸的救護車內,緊緊握著若白冰冷的手,望著氧氣面罩下他蒼白透明的面容,百草無聲的哭著。

她恨透了自己!

早在飛來日本的機場上,她就察覺到了若白師兄身體的不對。比賽之前的昨晚,若白師兄咳嗽得無法抑制,卻為了怕影響她睡覺而深夜出去「散步」。若白師兄身體不舒服,早就有了端倪,她卻想瞎子一樣,沒有關心他,沒有照顧他。

她只顧著比賽。

只顧著找那只草莓髮夾。

這樣緊張的比賽氣氛中,她惹得若白師兄生氣,害得他為她去找草莓髮夾。如果不是跑出去那一趟,如果是一直坐在床邊休息,若白師兄的身體未必會嚴重到暈過去!

救護車在醫院門口停下。

等候在那裡的日本醫生和護士們衝過來,一路推著急救床上的若白,快步向急救室而去!奮力追在急救床的旁邊,百草也擠進了急救室,經過一陣令她心驚膽戰的救治和忙亂,她看到醫生在對組委會跟隨而來的工作人員詢問著什麼。

「我是病人的隊友,」深呼吸,百草連忙走過去,用不熟悉的日語說,「醫生,有什麼需要知道的事情,您可以問我。」

「病人的病歷帶來了嗎?」日本醫生嚴肅的問。

「病歷?」

百草愣住。為什麼醫生首先問的是病歷?

「他的病情,不適合再參加任何劇烈活動,尤其不能夠參加跆拳道這種激烈的對抗比賽,難道你們不清楚嗎?」看到她身上的跆拳道道服,日本醫生譴責的說。

「……」

腦中濛濛的,如同被大棍擊中,百草吃力的說:

「什麼病情?我師兄是什麼病?」

聽到從日本醫生口中說出來的那個名詞,百草聽不懂,她的日語水平只能應付簡單的對話。她哀求組委會的工作人員幫她翻譯,那工作人員很為難,他也只通簡單的漢語,不知道那個日語名詞翻成中文是什麼。

「等病人甦醒過來,再觀察一兩天。」

急救病房內,日本醫生讓護士為依舊昏迷中的若白吊瓶輸液,嚴肅的叮囑百草說:「記住,不要讓病人做任何劇烈的活動,他的身體必須長期靜養,否則,將來可能就必須動手術。」

「……是。」

液體一滴一滴輸入若白的體內。

除了病床上的他,急救房裡只剩下百草和組委會的工作人員。找到一張紙條,百草請工作人員幫她寫下那個聽不懂的日語詞彙,盯著那個詞,她呆呆的看了好幾分鐘,才將字條小心的收好。

沉默的守在若白的病床旁。

百草一動不動。

牆壁上的時鐘一分一秒的走著。

身上依舊穿著被汗水浸透的紅色護具,百草沉默的守在若白的病床盤。昏迷中的若白睡得很不安穩,他的眉心緊緊的皺著,似乎在夢境中掙扎,彷彿憂心著什麼,掙扎著想醒過來。

「你先回去吧。」

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鐘,工作人員好心的對百草說:

「下午的比賽兩點鐘就要開始了,醫院裡會有護士照顧病人,你會去準備一下吧。「

沉默著,百草搖搖頭。

「剛才我問過醫生,藥物中有可以使病人休息的鎮定劑,病人在兩點之前是無法醒來的。」

工作人員勸說她,「你不必留在這裡。」

「不……謝謝您。」百草啞聲說,「我要陪著他。」

「可是,這樣你會錯過比賽的!」

「沒關係,」握住手心那只冰冷的大手,怕吵醒睡夢中的若白,百草聲音低啞得近乎無聲,「我想陪著他。」

工作人員惋惜幾聲。

急救室裡,牆壁上的時鐘一分一秒的走著。

昏迷中的若白越來越不安穩,他的頭部吃力的在枕上輾轉,蒼白的嘴唇彷彿想要說出什麼,如同即使在最深的昏迷中,也有無法令他安心的事情!

「他是在疼嗎?」

心痛得緊縮在一起,百草的面色也變得蒼白,她急忙站起來,剛想去按喚人鈴,耳邊忽然聽到從病床上傳來的劇烈咳嗽聲!

「病人居然醒了!」

工作人員吃驚的說,醫生分明告訴他,鎮靜劑的藥效至少要到下午四五點才會消退。

劇烈的嗆咳。

病床上,若白緊閉雙眼,面容蒼白的咳著,身體無法克制的顫抖著。怕輸液的針頭會跑針,百草小心的按住他的手臂,又驚又喜的喊著:

「若白師兄!若白師兄!」

聽到她的聲音,若白的眉頭彷彿縮得更緊,面白如紙,他緩慢吃力的睜開眼睛。看到病床旁的她。若白的眼睛微微有些恍惚,默默的望著她,然而,似乎在一瞬間,他想到了什麼,眼睛霍然睜大,瞪著她說「你怎麼在這裡!」

「……我,」她有點被他嚇到,百草呆住,結結巴巴的說,「若、若白師兄,你生病了,我、我送你到醫院……」

「現在幾點?」

完全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若白掙扎著從病床上坐起,蒼白著臉問。當他看到牆壁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中午1點02分時,氣得嘴唇也煞白起來,怒聲道:「還不快走!比賽很快就要開始了!」

「心裡想著事情的人,連鎮靜劑也會失去效用。」日本醫生板著臉走進急救房,呵斥著,讓若白重新躺下,「你的病情,你自己不清楚嗎?你必須靜養,情緒也不能夠起伏太。還有,為什麼喝下那麼大劑量的止咳糖漿?即使咳嗽非常嚴重,過量的止咳糖漿對身體也是會有傷害的,往後不可以再做這種荒唐事情!」

過量的止咳糖漿?

當聽到這一句話,百草呆滯住,忽然漸漸明白了!為什麼咳嗽不止的若白師兄突然會不在咳嗽。那並不是他的病情好轉了,而是,為了不讓她擔心,而喝下了大劑量的止咳糖漿?!

訓斥了若白一番,又再三叮囑他靜養,日本醫生才終於離開急救病房。勉強抑制住胸口的咳意,若白瞪著呆滯般的百草,雖然很生氣,但虛弱使他只能斷斷續續的說:

「……快……快去體育館!」

後退了一步,百草含淚搖頭說:

「我不去。」

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若白吃力的從身上掏出一把日幣,遞向她「……打車過去……再買兩隻麵包……和一盒牛奶……快回去……現在還來得及……「

慌亂的搖著頭,她仍舊說:

「我不去。」

沉默著看著她,若白的氣息越來越冰冷,凝視她兩秒,他眼神淡漠的說,「……如果你還把我看做是你師兄……就聽話……現在立刻回去體育館……打好下午的決賽……」

「……你是我的師兄,我聽你的話……」搖著頭,淚水撲簌簌從眼眶落下來,百草哭著說,「可是,我不要去,我要留在這裡陪你。你生病了,我不可以丟下你一個人在這裡……」

「這裡是醫院!」若白怒了,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額頭也沁出細密的冷汗來,「……你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你留在這裡,也什麼都做不了!」

「我可以的!」百草急聲說,「如果你不舒服,我可以去喊護士和醫生,輸液的時候身邊必須有人,我曾經見到過……」

「我沒有那麼容易死!」

胸口窒悶得有咳嗽起來,若白揮手打掉她想要過來攙扶的雙手,吃力的說:「百草,你冷靜一下。我們來日本,是為了打比賽,你不要分不清輕重……「

「分不清輕重?」流著淚,百草傷心的說,「難道,一場跆拳道的比賽,會比你的身體還重要嗎?為了這場比賽,你怕我擔心,生病咳嗽都要半夜出去『散步』!為了這場比賽,你身體不舒服卻什麼都不跟我說!是,我知道,比賽很重要。可是,比賽也只不過就是一場比賽,難道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你——」

「我不會回去比賽的!」吸了吸鼻子,眼圈通紅著,百草倔強的說,「我要留下來陪你!哪怕你罵我,哪怕你生氣!我一定要留在醫院,陪你輸液,看著你好起來!」

胸口的咳嗽越來越劇烈,若白的唇色變得雪白。看著她那紅著眼圈梗著脖子頑固到底的摸樣,他沉默了幾秒,講輸液針頭從手背扯下來,虛弱的從病床下來,啞聲說:

「……好,我陪你去體育館。」

「師兄!」

百草驚慌的衝上去。

「下午的比賽,原本我也並不放心……」擋開她試圖扶住他的雙手,若白吃力的向病房外走著,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身體搖搖晃晃,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我陪你去,這樣你可以不離開我,我也可以坐在場邊指導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淚水再次崩潰在百草的臉上,她死死的拉住若白!

聞訊趕來的護士們大驚失色,衝上來幫著百草扶住若白,想要將他扶回床邊。經過一番折騰,若白的身體已經虛弱得彷彿隨時會再暈倒,整個人也如同透明一般,然而即使如此,他那沉默固執的神情是她們明白,即使這次被她們按回了病床,下一刻他還是會再起身離開。

「好,我去……」

被逼得退無可退,深吸一口氣,百草用手背用力的擦去臉上的淚痕,聲音顫抖的說:

「你別動,我聽你的,你好好躺著,我現在就去!若白師兄,你等著我,我很快、很快、很快就會回來的!」

凝視著她,若白吃力的說「

「要拿到冠軍。「

「好,我一定拿到冠軍。」她咬緊嘴唇回答。

「……小心金敏珠。」

「是。」

不捨的又深深的望了他好幾眼,在轉身離開之前,百草眼圈紅紅的顫聲說:「我走了,若白師兄,你等著我,我很快就回來。」

冰冷的手拉住她。

「打車去……別忘了買點吃的……」

病床上,若白低低的咳嗽著,將那把日幣塞進她的手心。看著她身上那還沒來得及脫掉的被汗水浸透的紅色護具,看著她那哭得像小花貓一樣的臉,他掙扎著拿起床邊的毛巾,幫她擦了擦臉和頭髮。

直到她重新變得整潔起來。

目光落在她發件那枚紅晶晶的草莓髮夾上,若白聲音低啞得近乎無聲:「……對不起,比賽要靠你自己了。」

燈火通明的體育館。

雖然下午的比賽是複賽及決賽,但因為日本跆拳道全民偶像加籐銀百合在上午的預賽中就已經被打敗,所以觀眾席中的人數反而還少了些。也因為沒有日本選手角逐冠軍,日本觀眾們的心情很放鬆。

女子組比賽的焦點主要集中在兩個人身上,一個是首場便打敗加籐銀百合的中國選手戚百草,一個是比賽風格異常囂張以至另人過目不忘的韓國小將金敏珠。

國內,衝浪網吧。

「日本觀眾應該很希望百草獲勝吧,」直播視頻前,看到選手們已經陸續進場,梅玲興奮的說,「如果百草能打進決賽,擺在百草手下的加籐銀百合也就有了參加復活賽,甚至爭奪銅牌的機會。就算為了加籐,日本觀眾也會為了百草加油的吧,那賽場不就想當於成了百草的主場了麼?」

「未必。」

撇撇嘴,曉螢嘀咕著說:

「萬一日本觀眾很小氣,還記恨著百草打敗了加籐,不但不給百草加油,反而給百草喝倒彩,可怎麼辦啊。」

「不至於吧。」林鳳白她一眼。

「哼,難說。」

「不管觀眾為誰加油,百草那麼遲鈍,她不會有什麼感覺的。」趴在桌子上睡午覺,亦楓哈欠連天的說。

「嘿嘿,那倒是,百草的抗干擾能力是很強的!上午加籐銀百合的加油聲鋪天蓋地,百草不照樣把她KO了嗎?!」說著說著,曉螢又開始信心滿懷,「沒了加籐,下午的比賽也就金敏珠海有點看頭。但金敏珠也是百草手下的常拜將軍,哦哈哈!說不定還是把金敏珠KO,哦哈哈!看她還敢不敢囂張,還敢不敢搶百草的風頭!」

「不要輕敵。」

推推黑框眼鏡,申波謹慎的說:

「上午的比賽,金敏珠每場都是至少以五分的優勢獲勝,還KO了兩位選手。」

「百草每場也是大比分獲勝啊,也KO了加籐!」曉螢不服氣的說。

「而且你們發現沒有,」看到已經走上舞台的金敏珠,申波研究著說,「金敏珠的身高增加了不少,身體也更加強壯。」

「哈哈哈!你是說金敏珠長胖了對不對!」曉螢大笑,「金敏珠原本就不漂亮,現在又變胖,看起來真是很彪悍啊!」

「安靜點。」林鳳瞪她一眼,「申波的意思是,金敏珠的力量變強了。百草和金敏珠都是力量型的進攻打法,對於其他防守型選手來說很突出的力量優勢,在金敏珠面前未必會那麼奏效。」

「哈——」

伴隨著充滿殺氣的囂張大喝,身穿紅色護具的金敏珠反身後踢,出腿凌厲,如同憤怒爆發的火山,重重將對手踢飛摔倒在賽墊上!

5:2!

當裁判宣佈金敏珠獲勝,深藍色賽墊上的金敏珠又是一聲咆哮般的大喝,對觀眾舉起雙臂,如嗜血的勇士般率先進入二分之一決賽!

「切,囂張什麼啊……」

雖然也有些嘀咕,但曉螢心底還是對金敏珠充滿不屑的。不管申波怎麼說,她絕對堅信,金敏珠一丁丁點都不可能打敗百草!

「也許就是這個韓國小將要跟百草爭奪冠軍了。」

很難得能在跆拳道決賽中看到兩個進攻型的選手進行比賽,《華南體育報》的劉記者很是期待。

「咦,你們看,」體壇先鋒報的楊記者忽然看到不遠處貴賓席上的一個人影,「那不是國家體育總局的官員蒙清池先生?」

「是他。」

順著楊記者的視線望過去,劉記者也看到了,疑惑的說:

「怎麼蒙先生也會來這場比賽,難道是日本跆拳道協會邀請他來觀賽,或者是頒獎嘉賓?」

蒙清池是國內最早一批的跆拳道選手,曾經在韓國接受訓練,隨後長期在國內傳播跆拳道運動和組建跆拳道協會,被選為國家跆拳道協會的會長。跆拳道國家隊最初就是由他一手創建,他也培養出了包括金牌教練沈檸在內的很多出色教練。

因為在跆拳道運動上的傑出貢獻,蒙清池後來升任國家體育總局的高級官員,主管跆拳道、柔道、空手道等一系列近身搏擊型的競技體育。

「會不會,蒙先生是特地來看百草比賽的?」

話一出口,戴記者自己就搖頭了。

近年來在跆拳道運動上,蒙清池對婷宜的青瞇有加是總所周知的。幾乎在所有有關跆拳道的採訪中,蒙清池都將婷宜視為女子選手中的領軍人物。

「其實,就最新出台的跆拳道新規則而言,百草的打法是最具優勢的,」劉記者歎息,「旋身進攻的加分很多,一般動作踢中得分部位是一分,而旋身中是二分,一般動作踢中頭部是三分,而旋身擊頭是四分。」

「確實如此,」戴記者說,「希望百草今天能拿到冠軍,再多積攢些比賽積分,真正能夠具備跟婷宜競爭的實力。」

下午的比賽分組是重新抽籤決定的。

金敏珠的比賽結束後,又進行了兩場女子組的比賽,然後,終於輪到了百草的四分之一的決賽。

「啊!百草!百草!百草終於出場了——「直播視頻前,看到身穿紅色護具的百草踏上賽墊,曉螢激動的跳起來!」

「終於要開始了!」

梅玲也興奮的放下正在玩的手機,連睡夢中的亦楓也醒了過來。

「百草這次對陣伊朗選手。」

說著,申波有些皺眉。

「她叫波伊那,」林鳳認出了那位伊朗選手,「我曾經看過她的比賽,她的身體很堅韌,很耐打。在我看過的那場比賽,雖然她的對手踢中的不是她的得分部位,但是出腿很重,她連連被踢,卻跟沒事人一樣。」

「後來呢?她勝了還是敗了?」曉螢急忙問。

「勝了。她很耐打,把對手的體力消耗光了,最後反擊得手。」

「……」

曉螢沉默。

「好像伊朗選手都有這個特點,就跟橡皮人一樣,怎麼打都沒事,」梅玲擔憂的說,不知道是他們本身身體素質特殊,還是有什麼特別的訓練方法。希望百草的體力不會被她……「

「砰——」

就在梅玲的這句話還沒說完的時候,直播屏幕裡,燈光璀璨的賽台上,身穿紅色護具的百草面容沉肅,高喝的騰身而起,一個旋身,重重下劈,當劈在波伊那頭頂的那一刻,聲音如同透明的波紋般在體育館內層層炸響!

這是——

記分牌上的時間顯示,第一局剛剛開始四十秒。

「……」

觀眾席上的所有人都傻住了!

深藍色的賽墊上,百草沉默的後退一步,看著裁判俯身對著仰躺在地的波伊那數秒。當裁判終於宣佈,紅方KO勝時,百草沉默的向裁判、對手和現場觀眾行禮完畢,就轉身退場了。

剛剛四十秒。

比賽就結束了嗎?

「轟——」的一聲,如夢初醒般的日本觀眾們開始驚愕的議論起來!

「這、這是百草勝了嗎?」

錯愕的看著這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束的比賽,曉螢心裡覺得怪怪的,居然異常失落。她好容易盼啊盼啊,等到百草上場,結果還沒看清怎麼回事,比賽居然就、就結束了。

「呃。沒錯,是百草KO勝。」

梅玲茫然的說,她怎麼覺得,百草整個人完全不對勁呢?勝利了,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如果不是可以確認是勝利沒錯,她簡直以為是百草敗了。

「怎麼沒有若白?!」

鏡頭掃過場邊教練席的時候,沒有看到若白的身影,勝利後的百草也是沉默的孤零零退場,亦楓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上午時那種不詳的感覺又出現了。

Chapte10

哇呀呀!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場邊,金敏珠氣得鼻子都歪了,怒目圓睜,對著退場中的戚百草怒吼:

「她是在炫耀!她嫉妒我上午很出風頭,所以故意那麼快KO對手!哼!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會!等看著吧,看究竟是誰KO對手的速度更快!我不會輸給你的!」

「啪」

戒尺重重敲在金敏珠的後腦勺上,閩勝浩斥聲說:

「比這些幹什麼!打好你的比賽!」

但金敏珠偏不。輪到二分之一決賽的時候,金敏珠攢足了勁,像憤怒的豹子拚命進攻,誰知道遇到的是個超級能防守的對手,她拼盡了全身的本事,才在第三局的時候終於將對手KO。

「……」

累得呼哧呼哧喘氣,退場中的金敏珠陰沉著臉,閩勝浩跟她說話也不答理,蹲到場邊直生悶氣。很快,戚百草就上場了。一分二十秒。在第一局開始一分二十秒的時候,戚百草一個乾淨利落的旋身後踢,擊中人高馬大的英國選手的頭部,KO勝!

「啊~」

金敏敏珠看得雙拳緊握、牙切齒、怒目圓睜!她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戚百草,雖然她一直很討厭戚百草,越來越討厭戚百草,但是,現在她對戚百草的討厭已經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絕對是故意的!搶風頭也就搶了,囂張也就囂張了,偏偏還非要做出一副沉默孤獨的英雄模樣,讓全場所有的觀眾們都為她瘋狂,對著她拚命地拍照。這世上還有比戚百草更會裝的人沒有了啊啊啊!!!

「百草怎麼了?為什麼那麼不開心?」

直播視頻前,曉瑩都快擔心死了,緊緊抓住梅玲問:

「快說啊,百草到底是怎麼了?我從沒見過百草這麼心神恍惚,不對,也不是精神恍惚,就是…好像靈魂出竅一樣,哎呀,呸呸呸!她比賽打得這麼好,超乎想像的好,為什麼卻看起來這麼難過呢?連著兩場KO,連笑也不笑一個。」

「會不會是…」

欲言又止,梅玲看看曉瑩,不敢說。

「快說啦!」曉瑩急聲。

「…」

嚥了咽,梅玲膽怯地說,

「會不會是…若白出了什麼事…所以百草才又是有神如助…又是心神恍惚……」

「胡說什麼!」

亦楓震怒,喝斷了她。

「你亂說什麼呀!」曉瑩也急了,心裡亂成一團,「若白師兄怎麼會出事呢!如果若白師兄真的出了事,百草哪裡還會有心情比賽!呸呸呸,你別烏鴉嘴了,快把剛才的話收回去!」

「好好好,我收回去收回去!」

嚇得一縮脖子,梅玲什麼都不敢再說。申波和林鳳互相看了看,也什麼話都沒有說。

氣氛一下子詭異起來。

曉螢變得明顯心神不寧,連剛才為百草進入決賽而雀躍的心情都沒有了。直播視頻裡,開始進行的是復活賽以及銅牌爭奪戰,打進決賽的百草和金敏珠要過一會兒才會最後出場。

亦楓也一反常態的沒有打瞌睡。

眼底充滿擔憂,他站起身,走到網吧外邊,拿出手機,加上日本的國際區號,按下一串號碼。

日本醫院的急救病房。

秋日的下午,有一隻青色的小鳥在窗台外悠閒的踱來踱去,若白靜靜的躺在病床上,看著牆壁上的時鐘。

四點十分。

這個時間,應該站在進行她的半決賽。

燈火通明的體育館。

場上站在進行加籐銀百合的復活賽,滿場的日本觀眾又開始瘋狂的吶喊助威,氣氛比剛才的半決賽要熱烈好幾倍。

《旋風百草4·愛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