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結婚15年
我們都還記得,奧諾裡娜對他的《乘坐氣球旅行》表現冷淡;她認為,在非洲作的五星期考察純屬徒然。當她丈夫發覺她對他的創作極不熱心時,是否覺到有點失望?莫非正是這種情感促使他幻想出一位雖不直接參加行動,卻積極鼓勵阿克賽完成地心旅行的婦女?他似乎要借格勞班之口說出他希望能聽到的話,而且他似乎有點覺出自己不為伴侶所理解,他的這位伴侶既漂亮,又有才智,但除了關注文學活動外,肯定還有別的許多憂慮。
1865年,《家庭博覽》發表了中篇小說《突破封鎖的人》。這篇小說是在作者仍然認為能在1位女人身上獲得鼓勵和支持的時候寫的。
在美國南北戰爭期間,詹姆斯-普萊費爾船長打算在南軍防守的海岸突破北軍的封鎖。這項大膽的計劃原先是由德爾芬號船長為商業利益而制訂的;但在他愛上的詹妮-哈利伯特的影響下,他的主要目的不再是拿軍火換棉花,而是要協助被囚禁在查爾斯頓的這位姑娘的父親越獄。
詹妮並不滿足於此。她要讓這位年輕人接受她的反農奴制思想。她要以自己雄辯的口才和可愛的微笑去說服對方!這位船長很快地便身不由主,並承認說:「這位姑娘成了船上的主婦,倘若她要我將全部這些走私貨物扔到海裡,我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愛她。」後來,他更是冒著自己和全體船員的生命危險去完成她安排的計劃。到最後,理所當然地以美滿姻緣而結束。
很明顯,這位作家在描寫這位姻娜苗條的姑娘時,心裡是充滿喜悅的。從外表上看,她既溫存又纖弱,但她具有在一項風險挺大的事業中支持她的情侶的毅力。他後來提到的女人無一不符合這種模式。他之所以慇勤地愛戀這種形象,大概不會毫無道理。必須承認,卡羅利娜和奧諾裡哪都不符合這種理想典型,況且,這兩位女性一旦相遇,肯定蠻合得來,指出這一點,那是相當有趣的。
儒勒結婚已經10年;感情進發的階段已經過去。現在是熱戀消退,需要互敬互愛的時候,但也是對某種結合作出總結的時候,看樣子,這對夫婦之間似乎產生某種隔閡;一個在地球深部東遊西蕩,在繞著我們的星球飛行,甚至要離開我們這個星球,另一個則被料理家務、梳妝打扮和接待親朋纏住了身,無法跟隨他進入這個理想的世界;巴黎的繁華大街已足夠她去領略,街上的商店非常富於誘惑力,為她提供各種更為有趣得多的發現機會。
她置身於他的理智世界之外,因而每當儒勒提起筆來的時候,他甚至忘記了妻子的存在。他既然沒因此而對她發洩不滿,那麼是否會產生某種傷感?在《地心遊記》中,他描寫了一位影尚存而形遠離的女性,這是否表達了他的這種遺憾之情?在《格蘭特船長的女兒》一書中,他給我們描繪的海輪夫人,是否就是他心目中的女性楷模?
在《海底兩萬里》中,受人寵愛的女性不見了。這部小說反映的是1個男人的絕對孤寂。這個男人當然不是厭惡女人的人,但他是個保留對伴侶的痛苦記憶的憤世嫉俗者。
有一段簡短而動人的描寫告訴我們,諾第留斯號的確有1位女人,但這是1位已經亡逝的女人,彷彿一個理想的女人受壓抑的形象仍時隱時現地在作者的心中徘徊。
或許正是為了填平1871年的出版序列中出現的一個窟窿,他要將他在1867年乘大東方號作的那次旅行小說化或浪漫化(1869年9月27日,他在給父親的信中便談起過此事)。這一次,他的虛構具有「愛情故事」的特點,但這是一種不愉快的愛情;l位年輕女人愛上了顯位小伙子,並打算嫁給他,但後來卻違心地與另1位粗暴的男人結成夫妻,她因此而變瘋了。
偶然的機緣將極度失望、無以自慰、枉然地想通過旅行排遣內心痛苦的法比昂,令人討厭的丈夫哈里-德拉克和他那位發瘋的妻子埃輪集合在大東方號上。哈利-德拉克將妻子關在自己的船艙裡免得惹人注意,但埃輪終於還是在夜間溜到甲板上,她那難以分辨的身影使人誤認為出現幽靈。
哈里-德拉克和法比昂因正件將毛蒜皮的小事而互相猜疑,竟至在雷雨中進行決鬥。正當勝負難分之際,法比昂瞥見了那位瘋女人,認出這就是他的鍾情人,於是擲劍在地;恰在這當兒,哈利-德拉克被雷擊斃。航船剛到達紐約,一直失去判斷力的埃輪被送到靠近尼業加拉瀑布的一座別墅裡。她恢復健康,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個故事梗概是否暴露了作者的一個隱秘思想:愛情尤其保留著對它所遭遇的障礙的記憶和對光考慮經濟利益而嫁出自己的閨女的父母的怨恨?作者今後仍將重複這個主題。有一句話似乎體現了作者本人的遺憾之情: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對年輕夫婦的1位乘客說:「青春多麼美好啊!」他回答說:「對呀,成雙成對的青春的確美好!」
《一座漂浮的城市》雖然是一部並無多大特色的作品,但關於尼亞拉加瀑布的那一段描寫,據法雷爾認為,尤勝於夏多勃里昂在《阿拉達》1中的那些描寫,R-埃斯凱希亦同意這種看法。
1夏多勃里昂(1768-1848),法國19世紀上半葉消極浪漫主義作家。《阿拉達》為散文史詩《納謝茲人》中的一個章節,曾單獨怞出印行。
在接下來的一部作品《三個俄國人和三個英國人探險記》中,女性的因素完全消失了;它所描寫的是一次單身漢的旅行。題材相當枯燥乏味,「情節」的紐結只產生一種微弱的戲劇效果:小說的中心事件竟是一次三角測量作業!6位學者是否成功地在南非測出子午線弧?
必須承認,這樣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特點的題材是相當難以發揮的。令人驚訝的是,這部作品讀起來倒不大費勁;這只有當敘述人善於利用次要事件使主要情節活躍起來的時候才可能辦到。他那簡樸、直敘的文體使容易令人厭煩的敘述迅速展開。
此外,作者還瞅住各種機會,對這個遠征隊的兩位頭目所存在的權力衝突以及他們之間的民族主義衝突大加嘲諷。這幾位學者雖出於同樣的科學熱情,但由於兩國的公開敵對——「因東方問題在黑海互相槍擊」——而鬧翻了,他們只是因為遭到一些擄掠成性的部落襲擊而需要應付燃眉之急才互相諒解。良知取得了勝利。埃弗雷斯上校是這樣說的:「這裡既沒俄國人!也沒英國人!有的只是團結一致進行自衛的歐洲人!」寫作該書的目的也許正是為了這樣一句簡單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