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風接過胡宗南的信,打開一看,果然是上海的章雲寫來的,道:「宗南兄如鑒。汝投參軍校之事,今接到通知,限你速速去廣州參加全國總複試,逾期者予以除名。弟念兄台懷才不遇,難得如此一次機會。雖生意不濟,決定借貸資助,成全兄台,現寄大洋某某元,望笑納。愚弟章雲草就……」
戴春風把信遞與胡宗南後頗為感慨,才知胡宗南做人方面確有成功之處,別人願意為他慷慨解囊。想自己因騙了徐老闆、華春榮,聲譽大跌,幾乎朋友都對他心懷戒備,若碰上如此情況,誰肯資助?
看來,做人真乃一門深奧學問。大智若愚,聰明反被聰明誤,照這樣說來,徐老闆、華春榮一點兒也不傻,自己反而有點自我糟蹋。
胡宗南走後,戴春風仍在王亞樵部下。
1924年9月,齊盧之戰爆發,王亞樵受盧永祥之命,率部堅守松江,開始了一場血戰。由於杭州守備司令夏超等人的叛盧投孫,使王亞樵的部隊在松江陷入孫軍的重圍。1924年10月13日盧永祥在上海宣佈下野,王亞樵率所剩二百餘人突圍到上海市區。
王亞樵到上海後,重操舊業,當起了安徽斧頭幫的首領,戴春風不屑於當一名斧頭幫成員,同時也認為王亞樵是個黑道英雄,充其量是位綠林豪傑,算不上政治家和軍事家,政治上沒有遠大前途,追隨左右,難成大器,於是藉故辭行,一走了之。
1925年,孫中山先生在北京逝世,國民黨頓失重心,各派政治力量開始了重新組合的過程。
一日,戴春風在上海街頭遊蕩,一陣東南風吹來,夾著沙,吹得他眼睛都不敢睜。他漫無目的,轉過身,背向而行。
這時,風捲著一張報紙追逐著他,在他腳下落地。他抬起腿,準備踢開,猛一看有一大紅標題極其醒目,尤其「蔣介石」三個字最為扎眼。
戴春風猛記得自己與蔣介石有過幾面之緣,遂彎腰拾起一看,是一篇《蔣介石其猶龍乎》的時勢文章,於是認真捧讀起來。
當初在上海金園路交易所認識戴季陶、蔣介石等人,只知道他們不是生意人,具體是做什麼的並不知道。
此文稱,孫中山先生逝世後,國民黨失去重心,各派政治力量有可能分化,在這場鬥爭中,誰會主事呢?文章稱,各派勢力的首領中,蔣介石最有可能繼孫中山之後主座,因此,發出了「蔣介石其猶龍乎」的議論。
戴春風看罷報紙,咬著嘴唇,搖頭歎道:「難怪他們不願向我透露身份以及住址!」
正想著要去投奔,轉而又想:我和他僅僅見面說過話而已,他見過的人那麼多,興許早把我忘了。罷,罷!先等一等,看看他到底是否成為真龍,等有了機會再說。
就這樣戴春風又在上海遊蕩了一年,毫無進展,雞鳴狗盜,故伎重演,1925年冬,又回了硤口鎮保安鄉老家。過了年,仍無所事事,看看山,打打牌,追著戲班看看戲,哪裡有熱鬧,哪裡就有他的身影。
1926年春末夏初,聞得江山縣法場要殺一批人犯,據說還用「砍頭」的辦法。農村一年到頭難得有幾次熱鬧,歷年殺人,大家都是爭相去看的。自建立民國政府,改殺頭為槍斃,農民感到這一改革大大的不好,槍斃沒有殺頭刑重,故而地方上殺人、放火、搶劫、強姦、通姦、亂倫等刑事案件逐年增多,大家都把這歸咎於用刑的改革,做了壞事還可以留一具全屍,所以膽子越來越大,不怕死的人越來越多。所以,今年縣上決定改槍斃為殺頭。
消息一傳開,大家議論紛紛,掰著指頭數日子。有人回憶說,已有好多年沒看殺人了,這場面難得呢。戴春風當然是喜歡看的。他還在很小的時候,每年縣裡殺人,他都隨大人去看,只見劊子手舉起一把明晃晃的馬刀,一刀下去,一顆人頭就滾了下來,血從脖子處噴濺得老高……
這一年城裡殺頭,戴春風當然是少不了要去看熱鬧的。縣城裡是人山人海,把法場圍得水洩不通。大家興致勃勃而來,人頭落地後,才滿足地離去,好比很久沒見女人的男人逛一次窯子,完了就完了,不會留下值得留戀的東西。
戴春風看完熱鬧,因肚饑,準備去城內一家名叫悅來客棧的旅店吃飯,一進店,就聽得有人叫道:「春風兄,春風兄。」
戴春風轉身循聲望去,驚喜道:「人鳳兄,你怎麼在這裡?」
毛人鳳執了戴春風的手,叫道:「小二,添一雙筷子,一隻碗,加兩樣葷菜,一壺好酒!」
原來,毛人鳳先進客棧,在一處僻靜地選了張桌子坐下吃飯,抬眼瞧見了戴春風。兩人落座,各敘別後經歷,頗有感慨,一會兒店小二將吩咐過的東西一應端了來,兩位邊吃邊談。
戴春風:「人鳳兄,1924年,我在湖州給你去過一封信,叫你出來到王亞樵部下任職,怎不見你回信?」
毛人鳳奇怪道:「什麼,你寫過信與我?我怎沒見過?哦,記起來了,1924年我已離開省立一中去滬州大學讀書了。」
戴春風道:「難怪。那麼,你現在在幹嗎?」
毛人鳳歎道:「唉,離開了滬州大學,又回到江山,在新塘邊嘉湖小學當教員。後來又聽說黃埔軍校招收學生,我辭了職,考入黃埔軍校潮州分校。才讀了不到一年,家中老父去世,不得不回家,這不,今天就是來買去廣東方向的車票或船票的。喲,我光說自己了,忘了問春風兄了。現在何處?」
戴春風見問起自己,一時臉紅了,尷尬難當。毛人鳳打量戴春風一身破爛打扮,一副落泊樣子,心下已明白八九分,道:「春風兄何不去投考黃埔?以兄之才,當在我等之上,當年在文溪高小的青年會裡,我還是你的書記員呢!」
戴春風連連擺手道:「不要再提過去了,我都羞死了。我也想著去考黃埔,可無人引薦,又不認得什麼人。」
毛人鳳道:「也不用認得什麼人,現在再不是舊學堂了,當今革命朝氣在黃埔!」
戴春風突然記起在上海撿到的那張報紙,《蔣介石其猶龍乎》的文章掠過腦海,禁不住問道:「人鳳兄在軍校一定知道外面的很多情況,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他叫蔣介石,不知他現在幹些什麼?」
毛人鳳一驚,問道:「你認識蔣介石?!」
戴春風點點頭,又補充道:「還很熟。」
毛人鳳一擊掌,打得桌麵碗筷跳起老高,酒也溢了出來,道:「奇了,你更應該去黃埔了,蔣介石現在正是黃埔軍校的校長!」
戴春風喜道:「此話當真?」說著,站立起來,身子傾向毛人鳳。
毛人鳳不悅道:「我什麼時候哄你了?」
戴春風不好意思地搔著頭,心裡卻不勝歡喜,搖頭道:「幸虧今天我在這裡遇到你,要不,連蔣介石當校長都不知道。」然後,為了某種潛意識裡的虛榮心,隨口胡謅道,「人鳳兄有所不知,當初我在上海金園路交易所與蔣介石認識,關係可親熱了,彼此稱兄道弟,一起去玩女人。對了,有一位名叫戴季陶的中年漢子,他也是江山人,因和我同姓,蔣介石要我叫他叔叔。還說以後找他先找到我叔叔就行。」
毛人鳳道:「戴季陶我也知道,現在中山大學當校長,也紅著呢,報紙上天天有名字!」
戴春風搓著手,感到面前一片燦爛……
戴春風辭別毛人鳳,決定去廣州投奔蔣介石。此時,他的最大障礙是母親藍月喜。當年,他在浙一師當兵,被周鳳岐打敗後,流落寧波,是母親含辛茹苦地把他找回家來,後來,他又相繼去了上海、去了王亞樵部下,一次次都空手而歸……從王亞樵處回來後,母親再也不許他外出了,說寧願窮,一家人也要守在一起。
戴春風認為,這次去黃埔,絕不會像過去一樣不得善終,一定會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他因怕母親知道,便想到該找一個人幫助,好商量具體事項。
於是,他自然而然想到好友柴鹿鳴。
柴鹿鳴是江山縣清湖鄉路村人,原名柴方喜,生得五短身材,三十來歲年紀,初識文字。民國初此人任江山縣政府保衛團一個小官,管轄十多名團丁,駐紮在保安鄉。戴春風因平時無所事事,常找他玩耍,因此混得熟了。每次戴春風從外頭回來,一副窮困潦倒的樣子,總是先去找柴鹿鳴。柴鹿鳴忠厚誠懇,樂於助人,一副俠義心腸,常常接濟他一些食物、衣服之類,說一些安慰鼓勵的話,這使戴春風十分感激,因而引為知己,兩個人遂成莫逆之交。平時,戴春風胸中有什麼難以排解的積悶,也常找柴鹿鳴傾訴。這次,他又找到柴鹿鳴,感歎地說:「柴兄,孔夫子說『三十而立』,我今年已經30歲了,可是一直徘徊鄉里,無所作為,遊蕩江湖,一事無成。現在我決心到廣東投考黃埔軍校,謀一進身之階,唯母親必定死活不讓我出門,我也不想使母親過分傷心,如此下去,我難道就此老死鄉里,一文不名嗎?」
柴鹿鳴見戴春風這次決心很大,對前程也深信不疑,受其感染,也決定助其一臂之力。便想了想,道:「此事你果真有決心,我有一計,倒也不難。你只要先做通妻子毛氏的工作,得到她的首肯,暗中預做準備。你就在半夜空手離家,由我到村口給你送行李,先瞞過你母親。事後由我和毛氏向老太太稟明緣由,我想老太太深明大義,終會想通,你看如何?」
戴春風一聽,大喜,說:「瞞天過海,乃三十六計之首,不想老兄亦用得如此之妙。去黃埔的事,我決心已下定,就麻煩你給我送行李了。」
戴春風回到家裡,向妻子毛氏說明決心赴廣東黃埔投考一事,毛氏感其奮發之心,不但支持,而且還拿出了自己的一支金簪,給戴春風權充路費。戴春風接過金簪,心中一陣酸楚,想要說兩句感激報答的話語,終覺蒼白無力,沒有說出口。
當日深夜,柴鹿鳴拿著行李在村口接應,戴春風告別毛氏,吻別愛子,來與柴鹿鳴會齊。臨別時,柴鹿鳴再三叮囑說:「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春風老弟這次到廣東進了黃埔,切切要牢記孟老夫子的這段教誨,日後扛一面紅旗歸來,切莫再像過去一樣,回家來又是兩手空空。」
戴春風聽罷,十分感動,眼睛也潮了,心中暗暗發誓,若此去出息了,將來一定要湧泉相報。
戴春風咬緊嘴唇,含著淚點點頭。此時此景,他的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風土記》中的詩句:君乘車,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車揖。君擔簦,我跨馬,他日相逢為君下。這是描寫人世間無私友誼的好詩,真誠的友誼沒有貧富之分,高下之隔,戴春風覺得自己和柴鹿鳴也是這樣。
戴春風讓內心平靜下來,抹去淚,道:「當初我從浙一師出來在寧波流浪,家母在關帝廟與我相會時說,有位江湖術士給我算了一命,算出我的八字是雙鳳朝陽格,必主大貴,只是一樣不好,五行中土多水少,故有偏枯相。並且還算出我必克父親,準極了。」
柴鹿鳴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些我是相信的,既然他算出你五行缺水,必有解決的辦法,不知伯母問過沒有,不然也太遺憾了。」
戴春風道:「家母沒有問,不過,術士自己倒是先說了,說如果取一個表示有水的名字,蓄水潤土,則可以彌補五行之水不足。」
柴鹿鳴道:「那你當初為何不速速改名?」
戴春風道:「正是呢,若早早改了名,我後面這麼多苦就不會吃了。我的命中缺水,這『春風』不好,會把土中的水分吹了,幸虧春風還算濕潤,若換成『秋風』,我的命只怕在寧波,或者上海就給丟了。這次我去黃埔投靠蔣介石,馬上把名改了,名字我已想好,就叫『戴笠』。」
柴鹿鳴道:「好一個『戴笠』,既把你的姓概括進去了,又表示大雨滂沱,時時要戴斗笠。」
戴春風道:「還有更妙的呢,柴兄待我如此之好,為了記住今晚刻骨銘心的友誼,這『戴笠』算是一個紀念。這兩字來源於《風土記》。」
戴春風把那幾句詩背了出來,柴鹿鳴更是驚奇不已,道:「春風兄真是博學多才,柴某人佩服、佩服。好,以後就叫你『戴笠』!」
戴笠道:「這名字的立意是雙重性的,既彌補我命相中缺水,也喻你我交往不以貴賤而論。此次離別,如果再不闖出一片天下來,我今後也沒有臉面再見柴兄,也絕不再回江山縣!你對我的幫助,可以說勝過母親和妻子,我將永遠記在心裡,今後如有出頭之日,必定湧泉相報!」
柴鹿鳴道:「不要說喪氣的話,此去你改名戴笠,定能成功。這正是我的願望。至於我的這一點點幫助,實在不足掛齒,況且,君子施恩不圖報,還望戴笠兄千萬不要掛記心上,要以前途為重。」
戴笠的雙眼又一次潮濕了,為了掩飾自己的激動,他接過行李,掉頭就走。
走了幾步路,戴笠終是控制不住,只好轉過身來,向柴鹿鳴鞠了一躬,深情地說道:「柴兄,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柴鹿鳴揮手致意,道:「祝戴笠兄一路順風,鵬程萬里!」
戴笠夜晚離開保安鄉,在江山縣悅來客棧歇了半宿,第二天一早,搭船南下,幾經輾轉抵達廣州城。
在廣州城,戴笠用帶有濃重江山口音的官話向路人探聽去黃埔軍校的路程。沒想,被問的是本地人,搖著頭,表示他聽不懂,接著又「咿咿呀呀」說了一大堆令戴笠頭痛的廣州話。
戴笠茫然無計地站在路上,這時,一輛人力車停到他身邊,一個頭戴寬邊帽的人力車伕用官話問道:「先生,請問去哪裡?廣州城每個地方我都熟,我會帶你去的。」
戴笠說道:「黃埔軍校。」
車伕咧嘴笑道:「呵,我知道了,你是去軍校讀書的。黃埔軍校的校長蔣介石都坐過我的車呢。快上車吧!」
戴笠是見過世面的人,他並不急於上車,道:「先把價講好再走,你要多少錢?」
車伕知道這不是一位好宰的客,於是伸出兩個指頭笑道:「看你就是個精仔,好好,算我倒霉,十六個銅板!」
戴笠道:「去去,八個銅板,去就去,不去拉倒!」
車伕道:「這價錢誰跟你去?你找別人去!」
戴笠不理他,招手叫別的車伕,道:「廣州城裡別的也許還缺,偏偏人力車到處都有。」
戴笠用十個銅板的價錢上了另一輛人力車,走了一段路,他馬上想到:不,我不能直接去找蔣介石,當初是因為戴季陶待我好,蔣介石才叫我跑腿的,遂叫道:「車伕,改變路線,去中山大學!」
這個車伕比頭一位老實多了,一看就知道是剛做這一行的,停了車,面色為難道:「先生才出十個銅板,可這裡是珠江北面,要轉很遠的路過海印橋才能到達中山大學。」戴笠無奈,只得加了幾個銅板。
在中山大學,戴笠果然尋到戴季陶,言明自己想追隨蔣介石到黃埔軍校讀書的決心。按理,目下招生時間已過,但戴季陶看在他不遠千里而來的份兒上,用車帶他去了黃埔軍校。
如戴笠所料,蔣介石果然不記得他了,經戴季陶提起,才恍然大悟道:「哦,記起了,你就是那個敢罵陳果夫癆病鬼的小癟三!不錯,不錯,我就破例收了你!」
戴笠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就這樣,看在戴季陶的面子上,蔣介石破例讓戴笠進入黃埔軍校學習。
戴笠當入伍生是屬於插班,軍校像社會許多團體一樣,喜歡欺生排外。剛入校,戴笠感到氣氛不對,想到若長此下去,必吃虧無疑。
幸好戴笠在杭州、上海的生涯中,學會了一套適應環境、處理人際關係的過硬本事,他把用妻子的金簪換來的錢,到商店購買香煙、火柴、酒、蘭花豆、花生米、西瓜子等,用這些東西做交際品,逢人就分,見人就給,入伍不到幾天,從官到兵他都認識,彼此關係十分融洽,成了軍校有名的「通城府」。
關係搞好了,他又和高年級的同學交往,並瞭解到蔣介石在中國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於是,下定了一輩子抱蔣粗腿的決心。
自己只是一個新入伍生,與蔣介石相差的距離太遠,難以在較短的時間內取得蔣介石的信任,為了盡快接近蔣介石,引起他的注意,戴笠決心去蔣介石身邊當差。
為了尋找機會,戴笠開始注意蔣介石的作息時間、行動路線、生活習慣……他通過站在遠處觀察、與人交談瞭解,知道蔣介石每天晚飯後都要到他的小庭院門口散步十幾分鐘。
戴笠認為這個時候就是進見蔣介石的最好時機,一來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二來蔣介石這個時候心情特別好。
於是,他開始拉攏為蔣介石守門的衛兵,只要通過守門的衛兵這一關,就可以順利進入小庭院。
戴笠通過遞煙、分糖果之類的小手段,果然和蔣介石的門衛打得火熱。當他認為時機成熟了,便開始對門衛道:「你知道我和校長是什麼關係嗎?」
衛兵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戴笠道:「我有位親叔叫戴季陶,他在中山大學當校長,早在十八年前,我就在上海金園路交易所由叔叔介紹結識校長,我們那時的關係可親熱了,校長直呼我的名,叫我小春風,凡有跑腿的事都少不了我。」
衛兵道:「你和校長有這層關係,肯定會得到重用。」
戴笠道:「那當然,校長已說好要我到他身邊當差,這兩天他等忙完了公事馬上就會安排。」
第二天中午,戴笠裝成火急火燎的樣子,直闖蔣介石的住處,衛兵在門口攔住道:「校長的住地,不能隨便進!」
戴笠道:「怎麼?你沒得到通知?校長剛才打電話找我,說他在小庭院等我,要我快點趕來!」說著,推開衛兵,逕到庭院,果見蔣介石在踱步。
戴笠走過去,想道:成也是這一招,不成也是這一招,就看我的了,若運氣好,就向他表表忠心;若運氣不好,就會以私闖官邸論罪,把我逐出門去……
橫下了一條心,戴笠徑直走到蔣介石面前,低頭跪了下去,道:「校長,我想和您說句話!」
蔣介石一愣,以為是手下的衛兵犯了錯誤,斥道:「現在是新社會了,官兵平等,你且起來,有話去客廳裡坐著慢慢說。」
戴笠又磕了一個響頭,道:「我與別人不同,在校長面前永遠都是奴才,一定跪著說話。」
蔣介石這才認出是那位在上海金園路交易所認得的癟三,便道:「你不是進入第五期做入伍生了嗎?是不是有人欺侮你,找我告狀來了?」
戴笠搖頭道:「沒有人欺侮我,我有幾句心裡話,想向您說說。」
蔣介石不悅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以後休息時間沒有重要事情是不許隨便闖進來的。就算有重要事,你上面還有教官、訓導主任,也輪不到你直接上門!」
戴笠道:「我正是擔著風險來進見校長的,等我把話說完,要如何處罰,我都無怨言。為了見您一面,我已在這附近靜候十幾天了,終於發現校長每天傍晚都在這裡散步,而且心情很好,於是,我選擇在這段時間拜見您。」
蔣介石一驚,暗道:他在暗中窺視我十幾天,居然無人發覺,若是想暗刺我,豈不危險?嘴裡說道:「我的大門有人把守,你是怎麼進來的?」
戴笠又把他如何用計之事和盤托出,驚得蔣介石不得不認真打量他,問道:「你如此用心良苦要見我,到底有何重要話要說?」
戴笠又磕頭道:「千言萬語,只有一句話:我要到您身邊當差,每天都追隨校長!」
不等蔣介石答應,戴笠聲淚俱下道:「當初在上海金園路交易所,我們並不認識,我一看到校長,內心裡卻感到非常熟悉、親切,覺得您就是我這一輩子要追隨的人。我並非是趨炎附勢之輩,同樣的人,我對陳果夫就從潛意識裡厭惡,覺得他是猥瑣之輩,無法與您的偉大相比,因此也敢於當面罵他癆病鬼。那時,我天天去交易所,為的就是能和您在一起。後來,您不在那裡了,我像丟了魂似的,到處尋啊、盼啊……有一天,我看到一張報紙上有一篇『校長其猶龍乎』的文章,我十分高興,決定湊足路費來投奔您……可是,這亂世之中,我去哪裡湊錢?只好步行,一路風餐露宿、討米要飯,因交通閉塞,語言不通,幾經輾轉,歷經千辛萬苦,才找到校長……校長,我一路走了整整三年呀!」
蔣介石被感動了,他萬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會有對他如此忠心的人,揮著手,道:「起來吧,去客廳裡談。」
戴笠堅持道:「不,我幾年的苦都吃了,還在乎這一刻?校長,來到這裡,雖然我被安排在入伍生裡,可不能天天和您在一起,我心裡總是難以平靜。我一心想著能夠時時刻刻為校長的起居操心,為校長的安危盡力,只想著此生什麼時候可以用這具賤軀替校長擋擋子彈,也不枉度一生。校長,您就成全了我吧!您若不答應我,我就長跪不起,願在這裡生根長葉,變成一株樹,天天看著校長出門,也就心滿意足了。」
蔣介石道:「你是入伍生,也算是我的學生嘛,我的學生都是我的孩子,我都會愛他們,一視同仁。」說罷,又擔心戴笠心裡有什麼不安,就拉他起來,親切地說道:「你的名字我已記在心裡了,必要的時候,我會重用你。」
戴笠忐忑不安起來,他摸不透蔣介石是要調他還是不調,但從蔣介石親切和藹的舉動裡,心裡多少有了點安慰,起碼,自己已引起了蔣介石的注意,不虛此行。
蔣介石又拍拍他的肩,道:「跟我去辦公室吧,這裡惹人耳目,不方便談話。」
戴笠這才受寵若驚地隨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