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朝光(主持):我們這個叫做神仙會,我此生也開過不少會,但很少有像這樣的神仙會,真是難得,所以大家晚上有什麼意猶未盡的話題,譬如說八卦的問題,八卦我覺得真是反映了現實的狀況,所以我覺得八卦的問題還是有可以討論的。我們今天討論的都是國民黨和蔣的問題,那當然是這次會議的主題,那蔣在中共內部有沒有這種關係呢?因為從國共兩次合作的歷史來看,其實中共和國民黨的高官們,很多時候都是有著非常個人的關係的,像周恩來,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很多是影響到以後的歷史發展。還有就是我們這個會,當初我們規劃是想開一到兩次,或是兩到三次,因為拿了錢嘛,所以到時候還是要有一點可見的成果。怎麼樣才可以與現有的研究有所區隔,在形式上有所新意的成果呢?昨天我們在來的路上,奎松教授也有一些建議,那我們就隨便聊。
明年我是想開一個跟軍史有關的會,這個部分好像都沒有什麼討論,跟軍事、社會有關的,不一定要講打打殺殺的,這個好像沒什麼討論,像是徐蚌會戰前,國民黨方的軍事作戰會報講到,中共不可能馬上打這一仗,因為後勤支持不了;但事實證明,中共的後勤是比國民黨的有效得多。所以我想規劃中的會,是這種軍事社會學、政治學、經濟學的會,不是那種純打仗的會。這20年來,大陸這種關於解放軍的資料算是相當多,但是學界都沒有很好的運用,像有關中國人民解放軍藥材史數據、醫院後勤數據等,仔細研究就可以知道中共是怎麼樣在戰場上救治這些傷兵。這是很重要的方面,是會影響下一步的補給和士氣,四個野戰軍都有詳細的衛生史資料,可是就沒有人利用來做研究。這很有意思。另外在法的研究方面,現在看到的都是法律形式的研究,像是刑法等,很少有和社會結合一起的研究。
唐啟華:政大就有一些人在做這個。
汪朝光:我們近史所今年新進來的一個博士後,就一個人在做民國時期的司法官群體研究。
唐啟華:現在有很多的領域都不是學歷史學的在搞,需要很多專業的素養。
楊奎松:昨天我們有討論到,我們要開的會要跟近史所的有所區別。我提個意見,能不能這樣,因為我們現在大陸學者和台灣學者在看同一個東西的時候,視野、感覺、判斷差別非常大,能不能搞一個對話,對蔣日記解讀的對話,大陸和台灣各出一個人來進行對話,再加上大家共同討論,最後再編成一本書,我們可以設計幾個對話,像今天我們也在對話,但是這個對話太少,也很難集中起來,我的想法是透過一個集中的話題來討論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很具體,大家就用同樣一份材料,當然你可以找其他的材料來印證,但是主旨是解讀這份日記,共同來討論,透過討論來來碰撞出火花,這種東西在大陸沒問題,絕對可以出版,也可以賣,同時也可以讓大陸的讀者瞭解,台灣和大陸的學者各是怎麼去解讀蔣介石的日記,雙方的差距到底在哪兒,不講對錯,這倒是挺好的。
汪朝光:這是挺好的,就是要選七八個主題,開一兩次會,都是圍繞在這個主題討論,這樣所有的討論記錄都可以收入進去。
林桶法:奎松講的,就是上次關於二二八事件在《蔣介石日記》記載的部分,兩岸學者的解讀就完全不同,那個就可以對話,看看到底是懷柔還是鎮壓。那個對話就很有意思,就是類似這樣子的東西,我覺得是可以,大家就是看日記,或看同樣的東西。
呂芳上:現在比較大的困難就是要選哪幾個主題,雙方的確有不同的想法,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共識太多了。
王奇生:我也覺得我們現在的共識太多了,要找問題點還不容易。
呂芳上:的確有這個困難。
楊奎松:要先通過題目,我們再來看哪些可以進行對話。但是對蔣的問題是這樣的,因為在大陸有關他的討論分歧是非常大的。在大陸,你從網絡或是一般青年的觀點來看,基本上還是傳統觀點;學者當然就是會比較客觀一點,但是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客觀,他也會受到大陸傳統觀點的影響。
林桶法:不過奎松,還有一個問題,除了主題之外,並不是所有的學者都看過所有的日記,有的只看了10年,有的看了20年,所以除了主題的挑定之外,還有時間上的觀察,這些都要顧慮到。我覺得朝光那邊可以找個4個題目,我們這邊呂老師找個4個題目。
楊奎松:我們可以回去之後找10個題目,他們這邊也找10個題目,一樣的那就可以做,不一樣的我們再討論就好。
汪朝光:其中一個題目就是國民黨為什麼失敗。
唐啟華:我提一個修正意見,我覺得奎松講的這個很有趣,因為歷史要變才好玩,但是不一定是要兩岸的意見不一樣,甚至可以是定一個題目出來之後,一個從正方去看,一個從反方去看。
王奇生:由此看來,歷史就沒有客觀性,因為一個問題出來,我可以從正方去寫,也可以從反方去寫,歷史就這樣。
唐啟華:因為很多問題不一定是兩岸之間的問題,可能就是視角不同的問題,所以也不一定是要兩岸來辯論。
汪朝光:本質上,在90年代以前,美國學者對於國民黨和蔣介石的評價,與大陸是相通的。美國學者的目的就是在追問,美國為什麼會失去大陸,大概總結原因是國民黨無能,不是我們美國無能。所以美國把國民黨和蔣介石確實描繪得十分不堪,雖然他不是馬克思主義,但是你看50年代中美關係的書,一直到八九十年代左右,大體如此,所以今年出的蔣介石傳才被認為是美國學界修正研究蔣介石的開端。
唐啟華:那是怎麼修正?是把大陸的思路修正到台灣的思路上來嗎?
汪朝光:也不盡然,不過美國對於蔣介石的評價和體會蔣介石的難處,以及在繼承的創業者方面的評價都在變化。
王奇生:我們讀《蔣介石日記》,應該怎麼去理解蔣介石的心態,怎麼去理解蔣介石的作為?
唐啟華:我剛修正意見就是這樣,一方面就是從對蔣比較同情和理解他的角度去讀,另一方面就是從對蔣批判的角度去解讀。所以不一定是美國、大陸、台灣或是其他地方,主要就是兩種不同的視野,或是甚至更多的視角去看同樣的一個材料。
王奇生:我為什麼說我試圖在理解他:省長找不到人他就自己兼了,外交部長沒有合適的那他就自己幹了,軍事上下面的將領不行,那他就親自打電話去遙控……我是讀了他的日記之後,認為他不完全是權力慾。
林桶法:不過有時候不是遙控,他是認為自己是關切一下而已,用黨主席的身份去關切一下情況而已,不是遙控。
王奇生:看日記就知道,有時候他電話打了一天,就是在指揮前線作戰,有一次為了這個事情,陳誠寫了一封職辭信給他,後來他反省陳誠為什麼給他寫辭職信,就是他越過陳誠指揮的手下。
林桶法:他就認為,陳誠身體有病痛,難道我不能為他代勞嗎?
唐啟華:所以大家覺得這些意見如何呢?現在我們討論的是技術問題:第一個是選題的問題,第二個是兩方是從哪幾個角度來設計問題。
汪朝光:我是覺得,我們不一定要刻意設計成大陸一個台灣一個,而應該設計成兩個對談的人意見不一致,這樣才是最好的,也許大陸人意見也不一致。
王奇生:就像是你們今天在討論接班人的問題時,我覺得你們就形成了兩種不同的觀點。
呂芳上:台灣本來就不止一種觀點。
汪朝光:大陸也不止一個觀點,主要就是找到一個合適的主題。
唐啟華:今天聽到現在,我覺得就有兩個東西可以做的:一個是談情說愛的問題,一個就是有關軍事史的問題。這兩個都很有發揮性。
黃克武:一個情場,一個戰場。
唐啟華:對啊,戰場上三大戰役,情場上四大戰役。
陳進金:革命與反革命,蔣介石的情場與戰場。
汪朝光:情場就是他談情說愛的,是廣義的情場,戰場也是廣義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