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爾德·柏林內爾(Arnold Berliner,1862—1942),猶太裔德國物理學家,1886年畢業於佈雷斯勞大學,後在通用電器公司(Allgemeine Elektrizitats-Gesellschaft,AEG)研發實驗室工作。1912年,他被施普林格出版社(Springer Verlag)任命為新創立的德文週刊《自然科學》(創刊號於1913年1月出版)的主編。納粹上台後,擔任了22年主編的柏林內爾被解職;1942年3月22日,他在得知將被納粹流放後自殺。《自然科學》現在仍在發行,其誕生受到1869年創刊的英文雜誌《自然》(Nature)的啟發,最初為週刊,現為月刊。
本文首次發表於1932年德文期刊《自然科學》第20卷913頁,後收錄於1934年德文版《我的世界觀》。本文的英譯本最後多了幾句話:「我們都該認識到柏林內爾幫了我們什麼。親愛的柏林內爾,不要為我這輕率的言行感到惱怒。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偶爾享受一次歡笑吧。」
我想借此機會向我的朋友柏林內爾和他創辦的雜誌《自然科學》的讀者,說明為何我對他本人以及他的工作的評價如此之高。我必須趁這個機會講,否則就沒有機會講類似的話了。基於客觀性的訓練,我們往往將涉及個人的事情視為一種禁忌。而凡人如我,只有在像今天這樣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才稍敢觸犯這一禁忌。
閒扯幾句之後,還是回到客觀性上來。科學確定的事實範圍已經大大擴展,每門學科的理論知識已不可思議地變得高深了,但人類在才智上的融會貫通能力仍極為有限。因此,研究人員的活動領域不可避免地會局限在越來越小的人類知識領域。更糟糕的是,這種專門化讓人難以對科學全貌有一個哪怕是大致粗略的瞭解。而缺乏這種瞭解,勢必會損害真正的研究精神。情況的發展類似於《聖經》中通天塔的故事象徵的那樣。每位嚴肅的科學工作者都痛苦地意識到,自己不自覺地被驅逐到不斷縮小的知識領域,這正威脅著研究者喪失廣闊的視野並使其降級到技術人員的層次。
我們都已遭受了這種痛苦,卻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去緩解它。但是,柏林內爾以令人欽佩的方式為講德語的國家提供了補救措施:他意識到,現有的通俗期刊已足以用來指導和激勵外行人;他還意識到,需要有一份內容廣泛、精心編輯的期刊,專門給科學工作者提供科學問題、方法以及結果的發展的信息,以便使他們能夠形成自己的判斷。通過多年的艱苦工作,憑借偉大的智慧和巨大的決心,他一直致力於這個目標,為我們大家服務,為科學服務。對此,我們怎樣感激都不為過。
他必須得到有成就的科學家的合作,並引導他們盡量以能夠讓非專業人士也能理解的方式來講述他們應當講述的東西。他經常告訴我,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他必須克服眾多挑戰。他曾用一個謎語向我描述過他的困難。問:什麼是科學作者?答:是一種介於含羞草和豪豬之間的綜合體。柏林內爾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就,是因為他始終保持著強烈的熱望,即讓一個盡可能大的科學領域擁有一個明晰全面的表達。這種感情同樣驅使他歷經多年艱辛寫出了一本物理學教科書。前幾天,醫學院的一名學生告訴我:「如果沒有這本書,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在有限的時間裡對現代物理學的原理形成一個清晰的概念。」
柏林內爾為了科學的明晰性和廣博性所做的努力,使科學的問題、方法和結果在許多人的頭腦中紮下了根。如果沒有他的這份期刊,我們這個時代的科學生活簡直不能想像。讓知識活起來並使之保持生命力,與解決專門問題是同等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