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熙要給台灣提提意見,宋美齡卻顧不上細聽
杜魯門剛從白宮出來,就遇到了一大群記者的包圍。一個記者搶上前問道:「請問總統先生,你認為台灣的出路在哪裡?」
杜魯門本是對付記者的老手,這種場面經得多了。他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勢,揮揮手說:「台灣唯一的出路,是建成一個民主政治的示範區,與大陸的極權政治形成對照,以爭取既失的民心,從而為中國的民主政體打下基礎。對於國民黨來說,這是萬分絕望中的唯一希望,如果國民黨人不能在這方面做出努力,台灣就毫無希望!」
這些被孔令侃買來的記者本來是要突然襲擊杜魯門,專等挑他說話的毛病,好在報紙上喝倒彩的,不想杜魯門講得很精彩,一些記者竟不由自主地為他鼓起了掌。
倒是一個女記者不忘使命。她先嫵媚地一笑,然後提出了一個十分尖刻的問題:「請問,中華民國總統蔣中正先生已經在台灣復正大位,可是我聽說你卻準備以總統之禮會見李宗仁先生,一個國家怎麼可能出現兩個總統呢?你這樣做會不會被說成是對中國內政的干涉呢?」
杜魯門盯著女記者仔細看了一會兒,才說:「李宗仁的總統地位是按照憲法繼任的。蔣介石先生的總統職位是怎麼來的?我從國務院得到的報告,中華民國只有一個總統,那就是李宗仁先生。我倒要請問記者小姐,你說蔣介石是總統根據是什麼呢?」
女記者瀟灑地甩了一下披肩長髮說:「啊呀!這個情況台灣方面早就公佈了,看來國務院運轉不靈,把這麼重要的情況都漏報了。」
一句話把艾奇遜惹惱了,他往前一站說:「如果有一個神經病明天在紐約宣佈他是美國總統,那麼你是不是就準備把他當總統來宣傳?我看不是國務院運轉不靈,倒是有人可能得了錢,忘記了新聞職業道德。」
這一句話又像捅了馬蜂窩,記者們亂嚷起來。杜魯門和艾奇遜趕緊鑽進轎車開走了。
孔令侃看這裡沒戲,又去找盯著李宗仁的人,不想一去就聽到一個新情況,又慌慌張張地趕回家。
美齡嘴叼一支莫合女士香煙,正在窗前悠閒地抽著。孔令侃跑進來就嚷:「姨媽,不好了,我們失算了!我媽那個主意根本不行,倒讓人鑽了空子了!」
美齡嗔他一眼:「小孩子家家不要這樣說話,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孔令侃這才喘口氣說:「李宗仁借口顧大使不在,要派他的私人代表甘介侯直接與美國政府交涉。你瞧。這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美齡一下子把煙掉在了地上,她緩了一會兒說:「不是我們的主意不好,是李宗仁太不知深淺了。好吧,快發電報讓顧大使回來,這樣好歹對李宗仁還有個牽制。」
1950年3月2日,李宗仁乘車從紐約抵達華盛頓。顧維鈞早已等在白宮門口,艾奇遜叮囑顧維鈞:「一定要以總統身份介紹李先生,否則就降低了我國總統的身份!」
顧維鈞左右為難,既不能有負蔣夫人托付的使命,又不能得罪美國老爺。最後想出一個折衷辦法,用代總統的身份向杜魯門介紹李宗仁,杜魯門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
午宴以後,杜魯門和李宗仁邊走邊談,進了一間大客廳,顧維鈞寸步不離地緊緊跟隨。誰知大客廳裡面還套著小客廳,杜魯門和李宗仁一邊說著,竟穿過大廳又進了小客廳,顧維鈞剛想跟進去,艾奇遜卻拉住他在大廳裡坐下。隨李宗仁來的甘介侯也準備在大廳坐下,國防部長約翰遜卻推了他一下,甘介侯心領神會,趕緊跟了進去。顧維鈞眼睜睜看著小客廳的電動閘門落地關嚴,裡面的情況一點兒也不知道了。艾奇遜和約翰遜夾著顧維鈞東拉西扯,顧維鈞急得直想哭。
見到美齡,顧維鈞真的哭了:「夫人,這不是對我個人的侮辱,是對中華民國的輕視啊!」
美齡氣得咬牙切齒:「杜魯門,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早晚我要你的好看!」她轉身對靄齡說:「大姐,你可得再幫我一把,咱們要想辦法把杜魯門拉下台!」
靄齡卻不慍不火:「咱們不願意美國人干涉中國的事,我看咱也不要管美國人的事,何必交這個仇敵呢?」
美齡倒急了:「大姐,我想不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你沒看見杜魯門給我的難堪嗎?我們怎麼能忍受這口氣?」
靄齡說:「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當善待時機,伺機而動,不作無用之功啊。何況我現在是老弱病殘,樣樣俱全,身心交瘁,怎比年少之時!」
美齡不滿地說:「大姐老了,我還年輕。那你就當旁觀者,看我怎麼跟他鬥吧。」
孔祥熙這時插上來一句:「蔣先生這個人哪,不是我老孔說風涼話,確是毛病不少,現在把國家弄成這個樣子,怎麼能讓人看重?他要真想奮發圖強,我倒考慮過幾條意見,誰知有沒有人聽呢?」
美齡心裡不順,說話也沒好氣:「你先好好想著,等需要的時候定來向你請教!」說完就要打道回台北去。靄齡和祥熙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搖搖頭,也不再強作挽留。
宋美齡借孔宅會見尼克松,商議密計
自從蔣介石發表了讚揚孔祥熙戰時功勞和理財手段以及對國民黨一片忠心的談話後,孔祥熙感到渾身輕鬆了許多,年輕了不少。他對自己的寓邸又特意進行了裝修。裡裡外外不僅顯出一種豪華富麗,也透出一種喜慶的色彩。特別是中國企業界人士贈送的一對大石頭獅子,他把它們從二門裡面搬到了大門口,更顯出一種雄壯威儀。這對獅子不像一般府邸門前鎮宅驅邪的獅子那樣死氣沉沉,而是一副仰天怒吼之態,特別富有生氣。
孔祥熙指揮人把它們安放妥當,又仔細欣賞了一陣。石獅角上刻著「睡獅已醒」4個大字,下面又有一行是「贈給為喚醒中國商業之獅作出最大貢獻的孔祥熙先生」,再下面是贈送人的落款。孔祥熙感到這些字題得略有些美中不足,如果僅僅題「睡獅已醒」4個字就好了,那樣適用面更寬。不僅是對老孔過去功績的肯定,還寓有未來更加輝煌的意思。但這沒有辦法,不可更改。孔祥熙從心裡希望今天把它擺出來就具有預示前程錦繡的意義,因為它的位置比原來靠前了嘛。
孔祥熙又想起潘益民來,也不知他現在在什麼地方,雖然他現在不能為自己再測吉凶了,但那一套東西已經深入頭腦,時不時就要想到吉凶的預兆,總想著某種預兆給自己帶來好運。
果然,孔祥熙剛進去,就有人來通報,美國客人來訪。他對著鏡子略作整理,來到客廳,美國朋友山姆已經進來了。孔祥熙格外高興,他大聲地問好後,就開門見山說:「嗨,老朋友,我相信你今天定給我帶來了好消息!」
山姆大吃一驚:「孔先生難道有神機妙算?」
孔祥熙自得地一笑:「中國文化,博大精深,預知禍福,推測未來。」
「孔先生是否真正掌握了這種預測術,還有待於看事情發展來確定啊。」山姆不無幽默地說。
「好好,請告訴我今天帶來的消息吧。」
「尼克松先生明天下午想來府上拜訪。」
「啊,尼克松是我們的老朋友了,但是自從擔任副總統以來,難得來我們這裡做客了。這次能來我非常歡迎,歡迎啊!」孔祥熙激動起來。
「副總統這次來,一是看望你們,二是在這裡順便會見一下蔣夫人,有些事情需要大家私下談談。屆時請孔先生和孔夫人一起談,如何?」
孔祥熙回過味來,敢情不是為了看我們,而是借這塊地方和宋美齡會晤,嘴上不便明說,只說:「尼克松先生剛訪問過台灣,在那裡什麼不好談,怎麼又要在這裡談呢?」
山姆說:「到時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美齡由台北匆匆飛來,她照例把孔家作為自己的下榻處。
尼克松來了,孔祥熙夫婦和美齡都到門口迎接。他們熱情寒暄過後,尼克松首先向美齡表示祝賀說:「美國強大的第七艦隊已經進駐台灣海峽,在台灣的空軍基地也在大規模擴建,還將有地面部隊到那裡駐紮,台灣的安全有了絕對保障。如果中共要進攻台灣,首先遇到的就是同美國的關係,蔣先生現在可以睡安穩覺嘍!」
美齡高興地說:「謝謝,謝謝!你們美國人還是夠朋友的。不過,你們要把台灣拋棄,對美國在世界上的形象也不利呀!人家會說美國人靠不住的。」
尼克松一笑:「是啊,美國人中確實有靠不住的,這個你也是知道的。」
靄齡插話說:「這些變化還不是因為朝鮮戰爭的爆發,美國的做法也是為了牽制中共,使他們不能把更多的軍隊投入朝鮮罷了。」
「反正對台灣有利,是吧,蔣夫人?」尼克松把頭轉向美齡。
美齡愉快地笑笑:「也祝賀你們呀,副總統先生,你們在朝鮮進展順利,聽說馬上就打到鴨綠江了。」
「夫人,這正是我們今天要談的主題。」尼克松換了一副神情。
「許多人只聽杜魯門在廣播裡吹牛了,你們哪裡知道,真實的情況是,彭德懷的部隊已經突破三八線,飛渡漢江,直指漢城,我們快被趕下海了!」
「有這麼糟糕?」美齡頓時洩了氣,半天才說,「我們願意出兵朝鮮,但是在解決朝鮮以後,要從那裡向東北推進,幫助我們收復大陸。」
尼克松做了一個有力的手勢:「不!問題不在兵多少,最根本的是決策人不行,政策不對頭。要在朝鮮取勝,必須把杜魯門趕下台,把杜魯門的親信麥克阿瑟趕下台。」
美齡一聽來了興趣:「杜魯門對我們很不友好,能讓他下台最好了,可,這是你們美國人的事,我們怎麼幫忙呢?」
「當然能幫忙,夫人!」尼克松眼睛裡閃出光來,「我們可揭露朝鮮戰爭失敗的真相,先把麥克阿瑟拉下馬來。然後,換上我們的朋友——二次大戰的英雄艾森豪威爾元帥。只要麥克阿瑟下馬,杜魯門也就失去台柱了。」
「可你並沒有說我們能做什麼呀?」美齡還是不解。
「噢,夫人,我聽過你的演說,二戰時期,你的演說傾倒了多少美國人。他們為你的言辭所打動,情緒隨你的手勢而變換,你的見解精闢深刻,語言藝術爐火純青。還有,就是你的儀容完美漂亮,也令人著迷呀!夫人,為了台灣的前途,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你再出一次馬吧!」尼克松期待地望著美齡。
「這……」美齡摸把旗袍的領子,「10年了,我老了。只怕難收其效啊!」
「夫人,西方有一句名言,你認為自己了不起,別人也就會以為你了不起!對於夫人,我充滿信心。」
美齡明白尼克松在利用自己,但一想到杜魯門當初給自己的冷遇,就決心幹一把了。但她還是有些猶豫地問:「僅僅這樣做能行嗎?」
「不,夫人,」尼克松看攻下了一關,語調更有力了,「我們會從多方面展開攻勢,美國的事情我們美國人當然會用更大力氣。對,還有,」尼克松把頭轉向孔祥熙,「我也希望得到中國財團的大力支持。孔先生和孔夫人一向在這方面是深明大義的,這次還望能帶個好頭。」
孔祥熙一聽,好啊,不僅要用我的地方,還要讓我出錢,這結果怎樣還很難說,萬一搞不成,我等於花了錢請人趕我離開美國。這一算計,就顯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我,我們現在沒有什麼號召力啊,只怕有負副總統先生的重托。」
尼克松大度地笑笑:「孔先生,這次行動我們有必勝的把握,這是一筆利潤豐厚的投資啊!」
靄齡適時地插進話來:「從長計議,咱們從長計議吧。」
尼克松聽不懂這種模稜兩可的中國式語言,又給美齡上了一把發條:「蔣夫人,我祝你旗開得勝!」說完就告辭走了,把一團亂麻疙瘩甩給姐妹倆自己去解了。
孔祥熙為美齡在美國的活動提供了3000萬元,宋子文卻一個子兒也不肯給
美齡到處找人談話,搜集材料,積極準備她到各地的演說。她想到這樣的活動需要大筆經費,就向靄齡開口了:「大姐,這次行動我想請你再捐助這個數!」美齡伸出了3個指頭。
「300萬?」靄齡說。
「不,3000萬。」
靄齡皺起了眉頭:「這對我們可不是一個小數。你知道,在美國我們失去了過去在國內經營的許多優勢,現在經營狀況並不是很好,要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們會住進救濟院去的。」
美齡把頭一扭:「這個話你給小孩子說去,我不要聽。」
靄齡撇開這個話題:「小妹,你知道這次行動的本質嗎?我覺得這一次跟以往不同,不是我們在利用美國人,而是美國人在利用我們。捲入一場外國人爭權奪利的鬥爭漩渦,我們在財產和人身安全方面都要冒很大風險,這件事還需要認真考慮。」
「大姐,這不是你的性格!只有投入戰鬥的人才能分享勝利的果實,這個道理你不是不懂。我看你就是捨不得錢,有錢不用,死了能帶進棺材嗎?」美齡說話尖刻起來。
「這不光是錢的問題,主要是這次行動的意義如何。」靄齡努力克制著自己。
「就是錢的問題,就是錢的問題!我真不明白一個深明大義的人,上了點歲數,怎麼就成了守財奴呢!」美齡愛激動和強烈的征服欲又冒了出來,看來她不達到目的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愛和稀泥的孔老爹最不喜歡這種場面。他趕忙說:「好了好了,3000萬就3000萬吧。不過——」
美齡一看有人答應,馬上換了副笑臉:「大姐夫、大姐,我真謝謝你們了,支票現在就給我簽了吧。」
孔祥熙翻了翻眼珠:「我話還沒說完呢。」
美齡說:「你說你說,答應的事可不能變卦。」
「錢我們可以出,但這次行動並不是為了你我,那些丟了大陸發了財的人也該作點貢獻,將功補過才好。」孔祥熙對自己下台的那場變故中居然重新被重用的宋子文一直耿耿於懷。
「這個好說。你把支票給我拿著,我絕不會讓他出的少於這個數。」美齡是逮住的就不鬆手。
看著美齡拿了支票去搾宋子文,孔祥熙瞇著眼笑了:「讓TV也出點血吧。」
「沒那麼簡單,我看她一分錢也要不出來,沒幾個人像你這麼好說話的。」靄齡拿白眼斜著老孔。
「花錢買路嘛,說不定我們以後還要到台灣去。葉落歸根,我們總還是中國人。」
「台灣會要你?這幾個錢能管用?我看你是做夢娶媳婦——想得美!」
「我要娶媳婦就在白天醒著娶,才不要在夢裡娶呢。」
靄齡哼了一聲,去給在巴西經管財產的總經理打電話去了。
美齡一進宋子文家,嫂子張樂怡就熱情招呼,喚女僕端上可口可樂。像父親查理一樣矮胖身材的子文卻窩在沙發裡不肯起身,只用挑釁性的語氣說:「小妹,花生派你來幹什麼呀?是不是又遇到難題了?」
美齡對哥哥竟然傚法史迪威對丈夫這樣稱呼很不滿意,但今天是來要錢的,只好暫且忍著,把這次行動需要他資助的意思說了一遍。
「國民黨是個廁所,不管怎麼沖洗也除不盡它的臭味,我已對它失去了任何興趣,不要指望我會為你們做什麼事。」宋子文的怨氣顯然還沒有消除。
「即使拋開你幾十年官高名顯的政治生涯不說,就是你今天能在美國過安穩生活,還不是靠國民黨執政時發的財?做人也該講點良心。」美齡不得不反駁了。「良心?你倒要我講良心?真要講良心,我當初就該堅決頂住,不讓你跟那個野心家結合!現在要講良心,我就該拉住你,再不讓你回到那個失盡人心的獨裁者身邊。」
「我不跟你辯論。我只要說,這次行動非常重要,對台灣前途,對我們這些人的未來都會產生影響,大姐可是出了3000萬,你到底肯出多少?」美齡壓著火,把孔祥熙剛剛簽發的支票拍到桌子上。
子文一看是孔祥熙的簽字,一下子從沙發裡跳起來:「他出3000萬,他30億也應該!他本不過是黃土高原上一個土財主,居然在政府裡爬上那麼高位!把我為國家經濟所做的努力全破壞了,他究竟撈走多少?」宋子文越說越氣,「孔祥熙,蔣介石,這些傢伙,自從沾了我們宋家的邊,一個一個全發了,全成了大財主、大股東、暴發戶,哼,我這個宋家長子,一心為國,倒被擠對得無容身之地,無一天安寧!好了,需要多少錢你再找他要去,我這裡一個子兒也沒有!」
美齡踉踉蹌蹌回到大姐家,她重新洗臉化妝,點燃一支香煙。正考慮今天的事怎麼跟大姐說,孔令侃風風火火回到家裡,一見美齡就說:「姨媽,我剛才得到消息,TV可能正參與一個陰謀……」
靄齡、美齡、祥熙、令侃幾顆腦袋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