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中共的三位密使——董健吾、張子華、周小舟,以三條不同的途徑多方奔走之後,國共之間日漸溝通,正式談判的條件日臻成熟了。
前文已經寫及:1936年9月下旬,一支奇特的隊伍從「紅都」保安出發,前往西安。這一群人之中,大多穿國民黨軍服,唯有一人西裝革履。在這支化裝成「國民黨軍事委員代表團」的隊伍中,那位「馬伕」葉劍英是真正的首腦,而那位戴禮帽、挾黑皮包、穿西裝的「秘書」,則是中共特科要員潘漢年。
潘漢年身上,帶著周恩來在9月22日寫成的致蔣介石的親筆信。這是一封極為重要的信件。周恩來寫道:
介石先生:
自先生反共以來,為正義與先生抗爭者,倏已十年。先生亦以清黨剿共勞瘁有加,然勞癢之代價所付幾何?日本大盜已攫去我半壁山河,今且升堂入室,民族浩劫,高壓干四萬萬人之身矣!近者,先生解決西南事變,漸取停止內戰方針。國人對此,稍具好感。唯對進攻紅軍猶不肯立即停止,豈蘇維埃紅軍之屢次宣言、全國輿論之迫切呼籲,先生猶可作為未聞耶?
先生為國民黨及南京政府最高領袖,統率全國最多之軍隊,使抗日無先生,將令日寇之侵略易於實現,此漢奸及親日派分子所祈禱者,先生與國民黨之大多數,決不應墮其術中。全國人民及各界抗日團體嘗數數以抗日要求先生。先生統率之軍隊及黨政中之抗日分子,亦嘗以抗日領袖期諸先生。共產黨與紅軍則亟望先生從過去之誤國政策抽身而出,進入於重新合作共同抗日之域,願先生變為民族英雄,而不願先生變為民族罪人。先生如尚徘徊歧路,依違於抗日親日兩個矛盾政策之間,則日寇益進,先生之聲望益損,攘臂而起者,大有人在。局部抗戰,必將影響全國。先生縱以重兵臨之,亦難止其不為抗戰怒潮所捲入,而先生又將何以自處耶?
奉上8月25日敝黨中央與責黨中央書,至祈審察。迫切陳詞,佇候明教。順祝起居佳勝!不一。
周恩來
9月22日
潘漢年隨葉劍英進入西安城,在那裡秘密會晤了張學良。他還與從廣州前往陝北的中共密使張子華作了長談。
毛澤東和葉劍英之間,保持著密電往來。
10月14日下午4時,毛澤東致電葉劍英:「在進攻未停止,恩來未出動以前,準備派在滬之潘漢年同志進行初步談判,此項請告毅並轉年。年何日去滬,毅何日去寧?」
電文中的「年」,即潘漢年:「毅」,即張學良。
接毛澤東此電,潘漢年便離開西安,直奔上海……
潘漢年此人,有著非凡的活動能力:
紅軍長征前夕,前往國民黨陳濟棠部隊秘密談判的便是他;
紅軍長征至遵義,召開了遵義會議。張聞天找他談話,派他和陳雲前往上海,然後又去蘇聯莫斯科共產國際匯報遵義會議的情況。在那裡,他參加了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工作;
在莫斯科,潘漢年又跟國民黨政府駐蘇聯大使館武官鄧文儀接觸。
王明告訴鄧文儀,將派潘漢年回國,作為國共談判的聯繫人。鄧文儀把回國後如何跟陳果夫聯絡的途徑通知了潘漢年。
1936年5月初,潘漢年抵達香港。按照鄧文儀提供的途徑,潘漢年給陳果夫去了一信。
不久,陳果夫派出了幹練的張衝前來香港,跟潘漢年晤面,然後陪他坐船到上海,再前往南京,住入揚子飯店。
陳果夫又派出曾養甫,跟潘漢年密談。不過,陳果夫托曾養甫轉告潘漢年:「你來自莫斯科,是王明所派,只代表駐共產國際的代表團,不能代表國內的中共當局。你最好去一趟陝北,帶來毛澤東的意見——我們的談判的對手是毛澤東!」
7月上旬,潘漢年返回上海。正值張學良和他的「秘書」劉鼎在上海,潘漢年當即通過劉鼎跟張學良在上海一家大飯店裡見了面。
機智靈活的他,又通過劉鼎,於8月初從上海朝陝北進發。8月8日,他來到陝北,向中共中央匯報了共產國際的情況以及和國民黨政府代表接觸的情況。不久,他到陝北安塞,和葉劍英一起做駐守那裡的東北軍的工作。接著,他又來到西安,秘密會晤張學良。
8月26日,毛澤東給他發來電報,稱他為「小開兄」——他風度瀟灑,如同「小老闆」,在上海便得了「小開」的雅號。
毛澤東的電報,全文如下:
小開兄:
(甲)因為南京已開始了切實轉變,我們政策重心在聯蔣抗日,李毅兄繼續保持與南京的統一是必要的。
(乙)你來信及南京密碼今日收到,但張子華未到。現急需兄去南京談判並帶親筆信與密碼去,談判方針亦須面告。但如不能取道膚施,則往返需時過久。能否取道膚施,即復。
東
26日22時
「小開」接到毛澤東的電報後,趕回「紅都」保安。他面聆毛澤東關於去南京談判的機宜。
不久,「小開」一身西裝革履,出現在那支奇特的隊伍中。這位「秘書」與「馬伕」葉劍英一起,進入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