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作出緊急決定

法國警察和密探們離去之後,陳公博因吸了一聽香煙而未喝過一口茶,口乾難熬。李漢俊吩咐廖師傅燒水沏茶。

陳公博才呷了幾口清茶,忽地又聞樓梯響,陡地一驚,以為警察和密探殺「回馬槍」。

抬頭一看,只見從樓梯上來一個人,正在探頭探腦。此人非別人,卻是包惠僧!

原來,在馬林下了緊急疏散令之後,包惠僧和代表們走出李公館,不敢回博文女校,生怕那兒早已被密探們所監視。回頭望望無人盯梢,也就穿小巷,走裡弄,拐入漁陽裡,走進二號——當年陳獨秀的住處,如今住著陳獨秀妻子高君曼以及李達夫婦。

在那裡等了兩個鐘頭,看看外面沒有異樣動靜,牽掛著李公館裡究竟如何,包惠僧,便自告奮勇,前去看看。

「法國巡捕剛走。此非善地,你我還是趕快走吧!」陳公博簡單地向包惠僧介紹了剛才驚險的一幕之後,對他說道。

於是,包惠僧先走。

李漢俊叮囑道:「你還是多繞幾個圈子再回宿舍,防著還有包打聽盯梢!」

包惠僧點了點頭,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走出李公館不遠,正巧遇上一輛黃包車,便跳了上去說:「到三馬路!」

三馬路,即今漢口路。那時,稱南京路為大馬路,九江路為二馬路,福州路為四馬路,廣東路為五馬路,北海路為六馬路。

包惠僧在三馬路買了點東西,回頭看看沒有「尾巴」,便叫車伕拉到愛多亞路,即今延安東路。然後,又東拐西彎,這才折入環龍路,付了車錢。待黃包車走遠,包惠僧步入漁陽裡,來到了二號。李達給他開門。已是午夜時分,李達家中還亮著燈光。一進屋,好多人聚在他家中,正在焦急地等待著包惠僧——因為漁陽裡離李公館並不遠,而包惠僧竟一去多時未返,大家為他捏了一把汗!

包惠僧訴說了李公館的遭遇,果真是法國巡警出動,大家無不佩服馬林的高度警覺。只是馬林和尼柯爾斯基離開了李公館之後,怕甩不掉跟蹤者,未敢到漁陽裡來,在上海城裡兜了幾個圈子,各回自己的住處。

「我們要換一個地方開會。最好是離開上海,躲開法國巡捕。」李達說道。

代表們都贊同李達的意見。可是,離開上海,上哪兒去開會呢?

周佛海提議去杭州西湖開會——因為他去年在西湖智果寺住了三個多星期,那裡非常安靜,是個開會的好地方。他很熟悉那裡,願作嚮導,明日一早帶領代表們奔赴那裡。

周佛海原本因肚子大痛大瀉未去李公館,迷迷糊糊躺在博文女校樓上。將近午夜,忽聽有人上樓,睜眼一看是毛澤東。毛澤東是從漁陽裡二號來,想弄清博文女校的情況。

毛澤東輕聲問他:「這裡沒有發生問題嗎?」

周佛海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經毛澤東一說,他才知李公館遭到了麻煩。看看博文女校樓上的舖位,全都空著,便知事態嚴重。

「走,我們一起到李達家去商量。」周佛海這時腹瀉已好了些,便與毛澤東一起朝漁陽裡二號走去……

不約而同,大多數代表都聚集在這裡。

「我倒有一個主意。」坐在李達旁邊的王會悟,聽了周佛海的話,開口了。她不是中國共產黨「一大」代表,但她是丈夫李達的得力助手。打從開始籌備會議,她就幫助李達東奔西走,安排代表住宿。這時,看到代表們聚集在她家,一副焦急的神態,就說道:「我是浙江桐鄉縣人,緊挨著嘉興。我在嘉興師範學校讀過書,對嘉興很熟悉。嘉興有個南湖,離火車站很近,湖上有遊船可以租。從上海到嘉興,只及上海到杭州的一半路。如果到南湖租條船,在船上開會,又安全又方便。游南湖的人,比游西湖(的人)少得多……」

經王會悟這麼一說,代表們都覺得是個好主意。

「我也去過,那裡確實很安靜。」李達曾在王會悟陪同下游過南湖,對那裡的印象不錯。

「到嘉興的火車多嗎?」代表們問。

「很多。從上海開往南方的火車,都要路過嘉興。」王會悟說,「我每一次回桐鄉老家,都要在嘉興下火車,很熟悉火車時刻表。最好是坐早上7時35分從上海開出的快車,10時25分就可以到達嘉興。另外,上午9時、10時,各有一趟慢車,不過到了嘉興,就要中午以後了。另外,下午2時50分,還有一趟特快。坐這趟車的話,得在嘉興過夜。」

經王會悟這「老土地」一說,代表們心中有數了。

「我看最好是坐上午7時35分這趟快車,當天來回。」李達說,「現在,我們的會議已經被法國巡捕注意,形勢緊張,事不宜遲,以早開早散為好。」

李達的意見,得到了代表們一致贊同。

考慮到馬林、尼柯爾斯基是外國人,一上火車很惹人注意,代表們決定不請他們去嘉興。

李漢俊是李公館的主人,正受到密探們的嚴密監視,也就不請他去嘉興了。

陳公博呢?他帶著新婚太太李勵莊住在大東旅社,本來是可以去嘉興開會的。

可是,陳公博卻沒有去嘉興出席中國共產黨「一大」的閉幕會。

陳公博未去嘉興,有三種可能性:

或許因為他單獨住在大東旅社,又帶著女眷,夜已深,而翌晨出發又早,無法通知他。

或許因為考慮到他和李漢俊曾受過法國巡捕的審問,已經引起警方注意,不便去。

陳公博自己則說,大東旅社突然響起槍聲,使他再度受驚,決定不去嘉興……

《紅色三步曲:紅色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