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們旁若無事,這事和他們沒半毛錢關係,他們只管掄起槍桿子殺人,耍毛錐子是文人們的工作。
而在河東文臣圈子中,確實有許多可能被選中的人物。比如李存勖曾經以宰相位相許的一代士林名流盧汝弼、曾任義武軍掌書記的豆盧革、一代儒俠辯才任圜,以及天雄軍掌書記張憲。至於志大才疏的盧程,他也知道自己沒有可能中選,在座中吹鬍子瞪眼,也沒人理他。
在這幾個候選人中,盧汝弼和張憲的可能最大。他們素有文名,又在河東經營多年,有一定的人脈累積。盧汝弼曾經做過李存勖的代理掌書記,能力上沒問題,就是為人貪婪,沒少收銀子,惹起物議,李存勖對盧汝弼已經有些敬而遠之。
排除盧汝弼,張憲是河東掌書記的最熱門人選。
張憲是太原本地人,時晉人多尚武,只有張憲儒服學文,二十歲時便精治《左傳》。張憲的文名,曾經被老一代的河東掌書記李襲吉高度肯定過,李襲吉稱讚張憲:「子勉之,將來必成佳器。」
張憲是李存勖親自奉厚幣請出山的,視為心腹之臣。在胡柳陂之戰中,軍中傳聞張憲與王緘同時遇難,李存勖痛哭失聲。張憲後被委任魏州掌書記,處在對梁朝決戰的軍事最前沿,須臾不能輕動。
在李存勖心中,張憲才是他稱帝后最合適的宰相人選,李存勖要不停地歷練張憲。如果只是平調張憲入為河東掌書記,並無此必要,而李存勖選定馮道出任河東掌書記,實際上就是替張憲鬆綁。
從這層意義上講,馮道是張憲的替身。
李存勖離開了張承業的席前,正朝著馮道所在位置的方向緩緩踱步。
因為馮道的品秩比較低,所以他只能坐在最後首的位置上,幾乎挨在了殿門上。
沒有多少大員注意到馮道卑微的存在。
馮道初來河東,也不認得幾個朋友,還有許多河東官員竊竊私語:這個容貌粗鄙如鄉野農夫的漢子是什麼來路?
而坐在馮道前面的,正是才不堪大用卻喜歡惹是生非的盧程。因為盧程的品秩比馮道高一級,所以李存勖去找馮道,必須經過盧程的面前。
看到晉王朝著自己走來,盧程心中一陣緊張的狂喜:晉王莫不是來給我敬酒的?盧程還是沒有忘記掌書記那塊天鵝肉。
讓盧程沮喪的是,李存勖正眼都沒瞧他一眼,嘴角上掛著輕蔑的笑容,逕直掃過盧程面前,站在了馮道的席前。
看到英雄傳說中的晉王就站在自己面前,正微笑地看著自己,馮道明顯有些侷促。抑或是緊張,抑或是激動,馮道忘記了他應該站起來,垂首束手,接受晉王的訓話。
李存勖知道是時候宣佈掌書記的人選了,他清了清嗓子,舉起手中的銀稽看了一眼馮道,然後轉身對著座中大員說:「自王緘沒後,斯職厥缺,豈非無人!今日吾為國家尋得一文膽,卿等以為可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