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馮道還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景延廣公然蔑視自己的存在,獨攬擁立大功,是石重貴暗中授意。
新主登基,最忌諱的是權力集中於他人之手。何況在有兵權即可奪權的五代宋初,權力過大,極容易導致改朝換代。
景延廣如此張狂,不僅不把馮道放在眼裡,甚至也不把新主放在眼裡。換了別人,早已成年的石重貴能容忍的了?景延廣固然褊狹自負,但如果沒有石重貴的暗中支持,以馮道的江湖地位,景延廣不至於如此公開掃馮道的臉面。
《資治通鑒》卷二百八十二:「帝以延廣有定策功,故寵冠群臣,又總宿衛兵,故大臣莫能與之爭。」
當石重貴都認為自己繼位的功勞都是景延廣的,馮道還能爭什麼呢?
馮道其實並不想爭什麼,該爭的,當年他都爭過了。問題是,石重貴對馮道並不是十分放心。
所以,景延廣四處炫耀自己的擁立新君之功,實際上就是暗中傳達石重貴對馮道的真實用意——有些權力,你該放一放了。
景延廣是站在石重貴這條船上的,大家榮辱共擔,石重貴對他一百個放心,但馮道不是。
當初石敬瑭為了馮道,裁撤樞密院,所有權力都交給馮道。馮道文武雙挑,又兼三朝重臣,威望素著,極易在身邊形成一個油鹽不浸的文人官僚集團。馮道本人固然不會篡位,但身邊站著這麼一個權力過大的人物,如果馮道不配合自己,石重貴的權力邊界會非常有限。
所以石重貴需要利用景延廣來敲打一下馮道。
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馮道還是懂得的。自己的權力過大,新老闆有意見,新老闆身邊的紅人也有意見,他們都幾乎公開讓自己交權了,馮道豈能看不出來。
就在景延廣進內閣,並任侍衛親軍都指揮使的詔令下來沒幾天,馮道等宰相突然上表,要求皇帝恢復樞密院的建置。
表略云:「竊以樞密使創自前朝,置諸近侍,其來已久,所便尤多。頃歲樞密使劉處讓偶屬家艱,爰拘喪制,既從罷免,暫議改更,不曾顯降敕文,永停使額。所願各歸職分,豈敢苟避繁難。伏請依舊置樞密使。」
馮道的理由是自己年歲太大,而廢除樞密院後,所有原樞密院的事務都壓在他們幾個老人肩上,實在忙不過來,「馮道等厭其事繁」。
為了讓我們這幾個老傢伙多活幾年,請陛下復設樞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