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金鎧的串聯下,奉天各界早就為擁張上位大造輿論,段芝貴離開奉天後,眾人更聯名致電中央,要求擁張治奉。當然,袁世凱不能光看所謂的民意,他還得聽聽身邊人怎麼說。
這個身邊人就是從奉天倉皇逃回的段芝貴。段芝貴吃夠馮麟閣的苦頭,自然對他大罵不止,特別是溝幫子車站「遭劫」,更讓他對馮麟閣恨之入骨。儘管汲金純、邱恩榮事後辯白說他們既未傷人,也未搶奪財物(指官款和軍火以外的財物),僅僅是嚇唬段芝貴不准再來奉天搜刮而已,但段芝貴可不這麼認為,他到北京後就向袁世凱哭訴,說馮麟閣的軍隊化裝成土匪,大肆劫掠其財物,弄得他官囊如洗,僅存一命。
對於一直演白臉的張作霖,段芝貴說的都是好話(也以此襯托他段某在奉天不是沒人緣,而完全是「馮鬍子」太壞的緣故)。在他的極力推薦下,袁世凱下決心以張作霖督奉。1916年4月,張作霖被任命為盛武將軍,督理奉天軍務(不再節制吉黑兩省軍務)兼奉天巡按使。
接到任命,張作霖既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多年媳婦熬成婆,從此奉省軍政大權將全部歸於他一人之手,憂的是何以應付馮麟閣,要知道他當初可是口口聲聲,說要把第一把交椅讓給「馮大爺」的。
張作霖立即把所有結義兄弟都盡可能請到一起,當著大家的面痛哭流涕,並指天發誓自己是清白的,對做一把手絕無任何企圖。那這一切到底是誰造成的呢?——段芝貴!這廝在奉天時吃夠了我和馮大爺的苦頭,回京後就想使用離間計,靠一紙委任狀來挑撥我們弟兄之間的感情。
演戲,必須是認真的。一散會,張作霖即時發出電報,堅辭北京政府的任命,併力薦馮麟閣當盛武將軍,說奉天局面非馮不能領導。
袁世凱既已定下張作霖,自然不能隨意更改,況且「堅辭」「力薦」之類也向來都是官場俗套,在他已見怪不怪,因此復電不准。張作霖再請辭,仍不准。
湯玉麟是張作霖的部將,深知攀龍附鳳之理,看看差不多了,他趕緊對張作霖說:「你一定要堅辭,北京要是另派一位外省人來,我們怎辦?我看還是就了(職)罷。」其他人隨聲附和,認為湯玉麟的看法很對,張作霖確實不宜再辭,對「馮大爺」的安排可以另想辦法。
在這種情況下,馮麟閣也不能不違心地朝著張作霖說上兩句場面話:「兄弟,你比我精明強幹,你當頭,哥哥捧你。」張作霖見馮麟閣終於鬆了口,急忙接過話茬:「如果大哥捧我,我就遵命吧。」他迅速致電北京政府,要求必須任命馮麟閣為軍務幫辦,他才肯就職。
擔任軍務幫辦,也就是做張作霖軍事上的副手,袁世凱樂得送給張作霖做人情,馬上批復同意,任命馮麟閣為奉天軍務幫辦。
這邊張作霖心安理得地準備就任,那邊圈子裡卻傳開了「馮大爺就這樣被幹掉了」的議論。馮麟閣的部下都對他說:「您受了張作霖的愚弄了,他表面上對您畢恭畢敬,實際上您得著了什麼?」馮麟閣自己也越想越不是味,由於心理嚴重失衡,他非但不向張作霖道賀,甚至連到奉天就幫辦職都不肯了。
張作霖只得請馬龍潭、吳俊升出面,勸馮麟閣來奉天上班,可馮麟閣聽說馬、吳為張作霖做說客,乾脆叫手下人擋駕,讓兩人吃了閉門羹。如此一來,張作霖更加無法下台。第二天,他穿著便服,帶上幾名護衛就親自來拜見馮麟閣。馮麟閣不能將張作霖也拒之門外,但架子擺到十足,明明看到張作霖也權當沒看見,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站起身,冷冷地說了聲招呼:「失迎。」接著又帶著一股醋味兒說:「老弟,你高昇了。」
張作霖不得不賠著笑臉:「大哥,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我張作霖能有今天,還不是都靠大哥和弟兄們捧場嗎?當年咱弟兄一個頭磕到地上,如同一奶同胞,今天也不能分心眼兒呀!」
不提「一奶同胞」還好,一提馮麟閣更來氣,當下也顧不得什麼「哥哥捧你」之類的場面話了,直接朝著張作霖開起了火:「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如今你成了盛武將軍,而我馮某卻鬧了個他媽的軍務幫辦,這能讓我過得去嗎?」
張作霖連忙給他戴高帽:「論能耐,大哥你比我高。可這是上頭硬派到我頭上,我推了兩次都不行,我也是沒招了。再說,官面上的公事,就是這麼回事。兄弟我還是當年那句老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說「哥哥捧你」的時候,馮麟閣曾經被張作霖接過話,現在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順勢接過話茬:「好,那我就提幾個條件吧。」
說著,馮麟閣將一張早就擬好的文稿取出交給了張作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