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沖漢系前清秀才,其特長是曾留學日本,不僅精通日、俄、朝三國語言,而且對日本的情況很瞭解,稱得上是個「日本通」。張作霖和於沖漢商議對策,決定由側面入手,通過與日方協商來解決此事。
於沖漢先與日本駐奉天總領事落合謙太郎約了個見面談話的時間。見到落合後,於沖漢開口就說:「在奉天,有些貴國人太給你們強大的日本帝國丟臉了!」
接著,他便把一些日本人如何代中國商人擠兌,以及將「現小洋」化成銀塊販賣的事敘述了一遍,最後表示:「此事不但傷及貴國體面,而且貽笑國際列強。張作霖閣下本想直接向貴總領事提出交涉,以取締這些不法日本人,但怕損及貴國的體面,所以派我來同您協商。」
落合自然要站在其國民利益的立場上。他針鋒相對地說,最近有一個「奉天居留民」(即東北的日本移民)某某向領事館遞了一封請願書,上面寫道,中國最近製造的「現小洋」在成色上與先前不同,銅質增多,實有損於日本人的利益。落合還提到,那人還列出了前後的成色化驗表,以證明他沒有說謊。
落合以此反過來向中方提出交涉。於沖漢聽後忍俊不禁,他笑著對落合說:「給貴總領事館上請求書的這位居留民,恐怕就是違犯中國法律的人。他若不是常常把『現小洋』化成銀塊販賣,怎麼能知道這前後成分的不同呢?這無異於是自己在招供。」
落合頓時啞口無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於沖漢緩和語氣,趁勢又說道:「請您幫幫中國的忙,答應我的請求,這對中日親善是有益的。」
落合也覺得沒必要因為這件事把中日關係搞僵,從而影響日本在東北的長遠利益。經過協商,雙方最後達成協議,官銀號和興業銀行向日本朝鮮銀行存放三十萬日元,作為兌換「現小洋」的準備金,而手中凡持有奉票的日本商民只要有證明書,可直接到朝鮮銀行兌換金票(奉天流行的一種日本紙幣,又稱老頭票,為朝鮮銀行發行)。
經過此次協議後,便幾乎再沒有日本人去兌換「現小洋」了。念及於沖漢在辦理此次交涉中所起到的關鍵性作用,張作霖特委任他為東三省官銀號總辦,以酬其功。
擠兌沒有了,原先混亂的金融秩序也得到整頓,但令人沮喪的是,這些措施手段有如揚湯止沸,都無法使財政危機得到根本解決。在王樹翰任職期間,由於無法維持開支,只得仍向朝鮮銀行奉天支店借了兩次總共兩百萬元的款。
據說古代鯀治水時使用了堵塞河道、修築堤防的辦法,最後歷時九年而以失敗告終。「築堤疊壩」似乎也與此類似,弄了個治標不治本,到頭一場空的結果。王樹翰深感自己理財無方,加上與張作霖出現了不同意見,遂向張作霖提請辭職。
收下王樹翰的辭呈,張作霖也挺無奈,畢竟理財跟做「鬍子」不是一碼事,就算你再捨命再發狠,錢還是不會自動跳到你口袋裡。一抬頭,正好看到王永江站在面前,他嘀咕了一句:「東北這麼大,為什麼會窮得沒錢花?你去接財政廳長,看看毛病在哪兒?」
說這句話,張作霖完全心中無底。王永江先前只是在警政方面富有經驗並做出成績,試想一下,如果連王樹翰那樣的理政專家都束手無策,你讓一個新手把脈會診,怎麼可能馬上就查出病因?
未料王永江臉上未露出絲毫難色,他對張作霖說:「我接財政廳長可以,只要巡閱使(指張作霖,雖然巡閱使已改為省長,但王永江仍沿用了舊稱)信任我,二三年內,便可自給自足,外債亦可還清,只是怕有人說閒話。」
對王永江把話說到如此之滿,張作霖頗感驚疑,然而在整理財政儼然成為燙手山芋的情況下,王永江敢於接過重任,已令他很是滿意,於是很爽快地向王永江做出保證:「你只管干,我什麼也不聽。」
王永江雖沒有在財政方面當差的履歷,但他做過稅捐局長,對稅務利弊知之甚詳,通過調查,他更認定財政紊亂的根子還是在稅務環節出了問題,所以理財亦以整理稅務為中心。由此入手,他對稅務系統的吏治進行了大力整頓,將那些慣於渾水摸魚、到處營私的稅捐局長盡行撤換。
王永江同時下令清丈土地,針對各稅捐局轄區的耕地面積、生產狀況定出實徵稅額。對於佔有土地的富戶和一般農民而言,清丈土地是他們普遍不太願意接受的,自然立刻引起了一片抱怨之聲。曾有翼此時已從北京返回奉天任清丈局局長,他字子敬,便被依諧音罵為「整之淨」,王永江本人字岷源,則依諧音被罵為「萬民怨」。
儘管周圍怨聲四起,但既然事先得到了張作霖會鼎力支持的承諾,王永江便毫不動搖,頂著壓力繼續推行自己的改革。在清丈土地的過程中,少報的耕地面積均被一一查出,既增加了政府的稅捐,也進一步杜絕了過去縣知事(即縣長)與稅捐局長虛報貪污之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