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軍經武

張作霖痛定思痛,下決心「整軍經武」,對奉軍進行認真整頓和訓練。他首先採納楊宇霆的建議,設立了陸軍整理處。陸軍整理處是整軍經武的最高執行機構,辦公處就設立在帥府後面,有後門可以相通,便於隨時來往,足見張作霖對它的重視。不過張作霖對整理處的事務並不干涉,他雖然也常來整理處,但不看公文,只是隨便看看,找人聊聊天而已。平時除了涉及東三省的重大決策須由張作霖直接掌握外,一切日常有關整軍經武的重大事項,包括部隊的整編、人事部署、官員陞遷等也均由整理處獨立負責。

孫烈臣是整理處總監,張學良是參謀長,但他們僅是掛名,負責具體事務的是副總監姜登選和韓麟春。姜、韓二人均為楊宇霆介紹過來的士官同學,二人年富力強、精力充沛,很快便成為新派中的骨幹力量。這也同時表明,新派已經在奉軍中掌握大權,新舊兩派的競爭以新派佔據壓倒性優勢而告終。在新派的推動下,整理處對奉吉黑三省軍隊進行整編,裁汰三分之一,又添招三分之一,同時取消師制,全部改為旅制,整編後的部隊統一以「東北軍」作為番號。在整編過程中,為新派獨佔鰲頭立下汗馬功勞的「三八旅」得到加強,這支部隊原本在直奉戰爭中損失甚重,經過補充,人員槍械整齊一新,不僅官兵都經過精挑細選,而且裝備全部是新式的。

「三八旅」的名稱也進行了改變,張學良第三旅改為第二旅,郭松齡第八旅改為第六旅,時稱「二六旅」。應該指出的是無論整編前的「三八旅」,還是整編後的「二六旅」,兩旅都不分家,張學良也都只充當「甩手掌櫃」的角色,一直由郭松齡負實際責任。

接下來的軍事改革以「二六旅」為試點。早在直奉戰爭前,「二六旅」就已開始任用正規軍事學校的人為軍官,改革後,行伍出身的中下級軍官大部都被軍校學生所代替。

「二六旅」的成功經驗和做法很快又被轉用到其他部隊身上。相應推出的重要措施之一,是規定全軍各旅的參謀長和各團掌握教育的中校團附,必須全部改由軍校學生出身的人充任。遇有團營長出缺,一般也要由各部隊參謀長、團附以及講武堂的教官或隊長調充。

如此大規模的棄舊納新,在直奉戰爭前是根本不可想像的。整理處為此大肆招兵買馬,以原籍東北而散落在關內各方面擔任軍職的人為重點,極力吸納有海外陸軍留學經歷,或國內陸大、保定等軍校出身的軍官。招人的辦法也很簡單,就是順籐摸瓜,憑著各人的同學、同鄉和親友等關係,從四面八方一個個地進行招攬。雖看重東北籍,但也不排斥非東北籍的外地人。廣西人何柱國與「二六旅」炮兵團長鄒作華是士官同期同學,便通過鄒作華的關係進入了東北軍。

如果說東北大學吸引師資靠的是優厚待遇,東北軍能夠引起各方面軍事人才的興趣,則主要緣於他們提供的帶兵機會。民初自北洋一繫起,將領們大多喜歡讓行伍出身的人帶兵,學生出身的人只能當參謀一類的幕僚,獨有東北軍與之不同,按照新的規定,去了就有機會帶兵。

何柱國投身奉軍後,有一年回北京結婚,有人對他說:「你在東北是個中校,如果願意轉到馮玉祥的方面來,可以立即升為上校。」何柱國直截了當地加以回絕,理由就是自己在東北有機會帶兵,而馮玉祥方面無此機會。

除了用人制度外,東北軍還效仿日本軍制,實行軍法、軍械、後勤獨立。各部隊以實彈射擊和相互之間的對抗演習為主要訓練課程,按季校閱評分,後勤方面則進行統一補充,軍需淪為長官私人賬房的現象自此不復存在。

若干年前,蔣介石在廬山開辦軍官訓練班,曾對人說:「東北有兩件事是需要學的,一件是後勤獨立,這在我們的部隊還沒有完全做到,另一件是他們的用人制度。」與直奉戰爭前相比,經過改革的東北軍內部確實開始呈現出一股朝氣蓬勃的氣象。

「一戰」前後,世界軍事領域出現了新的變革,美國教授孟祿往訪張作霖時曾談到,他的兒子在歐洲戰場從軍,所屬一師共有兩萬八千人,與德國人打仗戰死了一萬八千人,可是包括他兒子在內,好多美軍士兵連德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過一個。由此可見,近代戰爭更加注重發揮武器、火力和戰略戰術的作用,有人稱之為「器械的戰爭」「學術的戰爭」。

孟祿說他還有一個陸軍朋友,新近發明了一種機關炮,每分鐘能射擊驚人數量的子彈。當時張作霖的幾個幕僚聽了直伸舌頭,都說不得了:一桿機關炮所能射擊的子彈,竟然比同一時間段內全中國軍隊放槍所射出的子彈還多。換言之,這桿機關炮可敵全中國的軍隊,武器厲害到這種樣子,真正是太可怕了。

可是張作霖聽了卻不大以為然,他對幕僚們說:「歐洲戰術,近年我們也稍稍研究,不用聽他們吹,兩軍相見,還是拚命,豁得出死去,便可以制勝。」

那還是直奉開戰之前的事,現在張作霖再不會這麼想了,因為直奉戰爭給他上了極其生動的一課。僅以「三八旅」為例,當時直軍據守一處村莊,因其工事堅固,抵抗頑強,「三八旅」付出很大傷亡都攻不進去,後來便集中炮兵團的全部炮火,用燃燒彈進行射擊。炮擊之後,村莊硝煙四起,火焰瀰漫,直軍的所有防備設施被全部摧毀。

《張作霖大傳:一個亂世梟雄的崛起與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