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田中的壓制和阻止,關東軍雖然已陳兵奉天,卻什麼也不能做。不久,吳俊升統兵五萬,從黑龍江趕到奉天,對奉天進行守衛。與此同時,原在關內的東北軍每天一萬、五千地通過山海關,在關外進行集結,到5月下旬,以這種方式集結於關外的部隊已達三四萬人。
眼看對東北軍進行攻擊和繳械的大好機會悄然逸去,關東軍方面十分鬱悶和焦慮,河本等人大叫:「時至今日,還相信只要依靠一個張作霖,使之主宰滿洲,就可以確保治安的想法是錯誤的。」一些人也忍不住大發牢騷:「張作霖不可恃,政府的狐疑逡巡將誤國策。」
怎麼辦?討論下來,在無法動用在滿兵力的前提,唯一的辦法就是實施「謀略」,也就是對張作霖採取謀殺行動。按照河本等人的認識,張作霖出身綠林,他手下的將領也只不過是靠拜把子結合起來的一群私黨,「這樣的結合,常常是頭目一死,他們立即四散」,也就是說,除掉一個張作霖,其他奉系將領必將樹倒猢猻散。
村岡接受了這一意見。鑒於這是瞞著政府的行為,他沒敢大事聲張,只是暗地裡授命司令部參謀竹下義晴為密使,前往北京與日本駐華公使館副武官建川美次聯繫,欲借華北日軍之手除掉張作霖。
河本原先並不知曉此事,後來聽竹下透露要去北京,且言語間神情緊張,便察覺出其中必有蹊蹺,於是當即邀請對方吃飯。席間在他的追問下,竹下一五一十地把所負使命交代了出來。
河本一聽,認為原來的辦法是「輕舉妄動」——且不說在北京很難找到敢於從事這樣冒險勾當的人,即使有這樣的人,在各國眾目睽睽的環境下,也不容易得手,而一旦行動失敗,對方方面面都不好交代。
河本讓竹下把任務交給他來完成,竹下很為難,表示他不能不執行司令官的命令。河本就對他說:既然你自己執行任務很困難,總不能讓村岡這個司令官親自來幹吧,有我河本就夠了。
一席話把竹下說得心服口服,這樣就由河本主持謀殺行動,竹下的任務改為到北京偵察張作霖的具體行期。河本的想法是在鐵路線上動手,他權衡了襲擊火車和炸毀火車的利弊,認為如果襲擊火車的話,很快就會被發覺是日軍所為,只有炸車才可以不留痕跡地達到目的。
至於炸車地點,原定巨流河大橋,但因那一帶東北軍戒備森嚴,難以得逞,最後改為皇姑屯車站附近的一座鐵橋,那裡是南滿路和京奉路的交叉點,名為「老道口」。之所以老道口,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滿鐵線走在上面,京奉線通過它的下面,日本人在那裡稍微走動,也不怎麼奇怪」。負責埋置炸藥的是一名調來支援的駐朝日兵中尉,此人技術高超,埋置工作結束後,河本稱讚他「不愧為專家」。
甚至河本還考慮到了爆炸失敗的情況,他為此擬訂的方案是,用脫軌機使火車翻車,然後派埋伏在附近的衝鋒隊衝上去進行刺殺。
就在河本布下必死之陣的時候,張作霖正在為離京做最後的準備。1928年5月30日,他對所屬各部隊下達了總退卻令。右翼張學良、楊宇霆的聯合軍團全部後撤,但是左翼張宗昌沒有馬上撤退,不僅如此,他本人還跑到北京,當著面問張作霖:「大元帥,為什麼要撤出北京?我一個人也要干。」
如果能夠不撤,張作霖又哪裡真的想撤,準備行裝時,他甚至派人將大元帥的印與旗、國務院印信以及外交部重要檔案一個不落地全部運往奉天,並下令說:「一切重要命令,仍須由大元帥蓋印發表。」
怎奈事勢比人強,聽了張宗昌的話,張作霖遲疑道:「不行吧?」一旁的町野也表示懷疑:「能嗎?」張宗昌卻很認真:「我干給你們看看。」覺得張宗昌勇氣可嘉,張作霖於是就說:「好,你幹著看看。町野顧問,跟我走。」「走吧。」
6月2日,張作霖再次發表出關通電。當天晚上,芳澤又跑了過來。他說日本願以武力迫使北伐軍後退,張作霖尚可得到半壁江山,條件仍是需要答應承建吉會路以及停築葫蘆港等。
張作霖對這種趁火打劫的行為感到十分氣憤,他乾脆對芳澤不予接見,將其一個人晾在客廳裡。芳澤獨自坐在客廳裡,就聽見張作霖在隔壁的辦公廳高聲大罵:「日本人真不夠朋友,竟在人家危急的時候,掐脖子要好處。我張作霖最討厭這種事情!我是東北人,東北是我的家鄉,祖宗父母的墳墓所在地,我不能出賣東北,以免後代罵我張作霖是賣國賊。我什麼也不怕,我這個臭皮囊早就不打算要了!」
芳澤聽得懂中國話,頓時被窘得面紅耳赤、坐立不安。約半個小時後,張作霖讓翻譯將一沓公文交給芳澤,同時轉告今天無法接見。芳澤以為張作霖至少已經答應了他一兩個條件,也就趕緊拿上公文溜走了。
回到公使館,芳澤將公文打開一看,發現張作霖只在上面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閱」字,既未署名,更沒有寫同意二字,這才知道自己的希望又化為了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