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要問你。」我望著屏幕上她的臉時她對我說。
這是二月中旬,我們自認識以來就一直保持聯繫。剛認識的第一個星期裡,我們的郵件很客氣,小心翼翼地前行,就像游泳的人跳進水中之前會先把腳伸進水裡試探一樣。但我們很快就忘記了各自的謹慎,開始每天晚上在網上聊天。每次都像第一次聊天時那樣輕鬆,經常聊著聊著,就發現天已經亮了,卻還有很多話要說。
我以前從不知道和另一個人可以這樣——這樣輕鬆簡單——或者同一個女人講話可以如此自然。我想知道有關她的所有事,所以我們倆都互相傾訴,跟對方講述自己的生活——包括細微瑣碎的細節,如我們喜歡的歌,也包括最重要的事情,如我還是幽靈男孩時的生活,喬安娜敬愛的父親的逝世。彷彿沒有什麼我不能說的,因為喬安娜用一種我之前都不知道的方式在聆聽:她對此興趣濃厚,風趣細膩,積極樂觀,好奇,而且和我一樣愛做夢。我們談各自生活中的小細節,談對未來的希望,我們一起談笑風生,更誠實地談我們內心深處的感受,而我從沒這樣過。
我可以相信她。每次她笑起來,我決心要隱藏自己內心想法的意志就又鬆懈一點兒,我感到自己更深地撲進了這個新世界中,忘記了理智。喬安娜今年三十四歲,比我大一歲。她和我妹妹金都是社會工作者,在艾賽克斯郡住得和妹妹不遠。和金的關係是我和喬安娜之間一個最新的關聯,這麼多年,我們好多次幾乎碰面。我和喬安娜發現,我們上小學的時候都參加了地區運動會;她上學的時候也去過我所在的護理中心。那麼多次都差點兒遇到,所以我們最終認識也在意料之中。如果相信命運的話,那麼我們是注定要相遇的。
喬安娜現在要張口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緊張,我自己笑了起來。即使才過了那麼短的時間,我就已經很熟悉她的臉,知道她是累了還是開心,是生氣還是煩惱。我們聊天的時候我連續幾個小時研究她,我發現她的臉不像有些人一樣只是一層面具——如果我努力去讀的話,每一種感情都寫在了她臉上。
「這個月底放假我要去迪士尼。」她急急地說,「我已經想了一夜,所以要問你會和我一起去嗎。我知道太快了,但我覺得這是對的。」
我難以置信地盯著屏幕。她說的每個音節都讓我欣喜異常。
「我知道你以前從沒飛過那麼久,但我們肯定能找到一家願意讓你搭乘的航空公司。」她說,「我已經看過了,現在還能買到機票。
「我要去兩個星期,但是你想待多久都可以。我已經聯繫了我預訂的賓館,我那間房有兩張床,所以我們可以一起住。請考慮一下我的話。不要立刻拒絕。我想見你,而且我覺得你也想見我。不要太看重錢,也不要太擔心你的工作。你可能會覺得不能就這樣離開,但有時在生命中你必須要這樣做,你不覺得嗎?」
我的手放在鍵盤上動不了了。最讓我吃驚的是,我不害怕,也沒有不確定。我感到不知所措,但確實是欣喜若狂。她想見我。我不需要問自己是否想去。我想見喬安娜,比想要生命中任何事情都急迫。但是我在想要怎麼告訴她,語言遠遠無法表達我的感受。
「我願意去。」我打出來,「真的願意。」
「真的嗎?」
她笑著等我再說話,但是我做不到。看著她在眼前的電腦屏幕上,我的腦子在高速旋轉。
「我知道你需要一些幫助,我不介意幫你。」她說,「我們有這個機會見面,就一定要抓住它!」
她笑起來。我喜歡她笑。
「你為什麼想見我呢?」我說。
我必須要問。從她開始讓我加入這個瘋狂計劃的時候,這個問題就在我腦中盤旋。
她沉默了一會兒。
「因為你是我遇到過最誠實的人。」她說,「雖然我才認識你幾個星期,但你讓我很開心。你很有趣,能讓我笑,比其他任何人都能瞭解我的話。」
這一會兒,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我可以通過視頻看到她把手伸到屏幕前,她在6000英里之外想要碰觸我。
「那你一定會去了?」她問道。
「我想去。」我答道,「我將盡力去見你。」
我看著她的臉,不敢相信她對生活那麼有信心,相信這只是簡單地買張機票,去見一個陌生人。她堅信我們有一天都能夠找到愛,還告訴我不要急,愛控制不了,只能在它到來的時候順其自然。她不像我有時會被愛打擊,我感受到她的樂觀情緒感染著我每一個細胞,讓我相信什麼事情都有可能。
「時候到了,事情就會發生。」喬安娜告訴我,「我們每個人的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我抬起手來放到屏幕前,和她的手重合。我多麼希望喬安娜就在我身邊。看著她的臉,我內心激動萬分,我知道她說的都是真心話。她想要見我,想要花時間瞭解我。我也等不及想要瞭解她。但是首先我必須要告訴她一些事。
「我想告訴你我的身體情況。」我說道,「我想讓你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樣的。」
「好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