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應該這樣。」劉姑太太問道,「悟師太,你受過戒沒有?」
「還沒有。」
「那麼,怎麼倒有了法名了呢?」
「當時——」燕紅答說,「為情勢所逼,表面上要把出了家的樣子都擺出來。我師父慈悲,權宜處置,幫我過了一個難關。」
「原來是一時從權。現在難關已經過了,你既然沒有受過戒,只算居士,同我是一樣的。何不把頭髮留起來?」
「是啊!」宋嫂馬上接口,「我也總是覺得都好,就可惜沒有頭髮。」
「劉姑太太,謝謝你的好意,我是絕不還俗的。」
「你本來就在俗家,有啥俗好還?」
詞鋒犀利,燕紅頗感威脅,同時心裡亦有些彷徨,想來想去怎麼樣說都不合適,只好保持沉默。
「我曉得你對佛菩薩是很虔誠的,你儘管照樣唸經、吃齋,早晚拜佛做功課,就是一樣,你把頭髮留起來。」劉姑太太又說,「你是讀過書的,我是不認識多少字,說一句話或許比方得不大對,你不留頭髮,我總有一種『非我族類』想法,心裡不是很舒服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根本無法相處。燕紅沒有想到,馬上面臨一個抉擇的局面,要住下來就得留發,否則,一切作罷。
那麼,她不由得自問:劉姑太太是不是以此作為條件,甚至是威脅呢?如果事先說清楚是條件,已成事實,而有此要求,便成了威脅。這樣轉著念頭,心裡就不免反感。
在一旁冷眼觀察的宋嫂看出氣氛不大融洽,生恐變成僵局,便即說道:「劉姑太太,你是為悟師太好,不過悟師太也有悟師太的難處。一個女人家,說是剪了頭髮去做尼姑,這不是轉個念頭就做得到的事。既然這樣子,今天也不能為了劉姑太太你一句話相勸,就把頭髮留起來。那一來,倒顯得當初剪頭髮,根本是多餘的。好在日子長得很,慢慢談。」
劉姑太太也發覺自己強人所難,而又操之過急,非常不智,因而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接著又對燕紅說,「妹妹,我這個人就是性子急。」
這一聲「妹妹」讓燕紅相當感動,緊握著劉姑太太的手,雖無言語,但已無芥蒂,卻是很明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