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臘·卡迪婭

我看到了她,當人群在刮起龍捲風的天空下走散時。她飄逸在廣場上,穿行於被人遺棄的馬車之間。牲口慌亂的嘶鳴時而會直上雲霄。棕櫚樹的林蔭道上,棕櫚葉衝著無精打采的路人低垂。她似乎在滑行,嬌小的她對風暴並不在意。王宮上的小旗迎風劈啪作響。一道陽光為她沐浴。一個小女孩伸出手,她們隨之消失。

幾個人還不顧風險地留在廣場上;一位盲人重新開始了他的一串禱告。一個賣水的商販咒罵著這場驟雨。我該去夢想那個不可能的時刻。上天的恩典進入了現時現刻。從此,我等待著她的歸來。

*

發燒和灼熱都離我遠去。一個朋友為我那遁世般的安靜感到不安,他請我到他帶著合院的家裡去。我躺在合院的噴泉旁消磨著時光。幾隻長長的手指帶著清涼撫摸著我的臉龐;一首曲調簡單的歌讓我聽得出神。那個帶著小孩的美女又走上了那條群馬嘶鳴過的林蔭道。終於看到了她揭去面紗後的笑容,她叫卡迪婭,一對黑眸。她女兒薩巴的小手搭在我的手指上。我向她微笑。你好,我是教父。

她是埃及和蘇丹的混血兒,她繼承了一種古代淺浮雕式的身形曲線。她在大河的河岸收養了薩巴。當她被一個死在馬拉喀什城牆上的阿爾摩拉維德〔25〕國王附體時,她正用修長的雙手編織著沙漠裡的植物絲。

來自沙漠的美女和來自大河的女孩每天都來到我的床頭。迎著那對驚奇地睜著的黑眼睛,我講述著一個個故事。她並不懂我在說什麼,但一直在微笑;卡迪婭常常會說個詞來指點她。我請薩巴唱幾句歌。有時我會辨出一首法國的兒歌,於是我哼起我還能記得的歌詞,跟她一起唱。薩巴笑出聲來。放學回來後,她給我看她的習字本,上面是阿拉伯書法和拉丁字母。我向她的用功表示祝賀。一天,她問我什麼時候能痊癒。「得花時間,你可以來幫我。」卡迪婭把她放在桌子邊畫畫。她拉著我的手,開始時她什麼話也不說。

身材裊娜的卡迪婭將頭放進我疼痛的肩胛裡。她輕柔的手撫挲著我的面頰。我親吻著她的前額,在她的檸檬體香中閉上了眼睛。她進入了夢鄉。我看著夢中的她,感懷於如此的衷情。一道陽光使她睜開雙眼;她朝我微笑,接著又緊緊地貼在我的身邊。我們就這樣相守著,脆弱地沉浸於我們的希望中。她溫柔地親吻了我。

我們出發來到拉臘·塔克爾庫斯特湖邊。常年的積雪環繞在湖畔。薩巴在游泳;我們走遠了;幾條小漁舟在遠處悠閒地劃著。幾隻海鷗還在空中飛翔。上帝停滯不動。我忘卻了克拉拉;貝阿特莉絲光彩絢爛。卡迪婭以一隻堅定有力的手將我帶入了清新的水域。

我在阿特拉斯山腳下發現了一個長著些百年橄欖樹的綠洲。我後來在這裡建了一幢土屋,用來迎候你們。我們為附近村莊裡衣衫襤褸的孩子們授課。

她們從此與我相伴相依。

《第二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