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十家報刊雜誌報道了陳衝入選美美的經歷:停車場,一個東方姑娘走來,她旁邊駛過一輛車,車忽然打了個彎,截住她……
截道的是製片人DinoDe·Lawentiis。被截的是二十五歲的陳沖。
美國人把這個邂逅看成「辛德瑞拉」故事的開始。這是每個美國女孩自瞭解「灰姑娘」故事後所能有的最大膽的夢想。因這夢想的普遍性,通俗心理學家便將它歸類成一種情節——幸德瑞拉情結。
陳沖望著這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尚未意識到,她自己版本的「灰姑娘」開始了。
在這次「截道」之前,陳沖在美國的電影生涯尚沒有突破性的進展。被經紀人推薦來的角色只能算一份生計。她想到過改行,去學法律,學經濟管理,甚至學醫。雖然她記住那句話:「只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但她畢竟有一份驕傲,它使她終有一天不能忍受如此地「小」下去。她受過「平凡」的美德教育,但她依然相信,藝術本身就不允許平凡;藝術的成功,本身就是一個極不平凡的人格的成功。她有野心,儘管她很不喜歡這個有野心的自己。她偏愛自己心裡平凡的部分;她鼓勵和培植這平凡的部分,沒用,野心給她更多上進的刺激。有時她也被自己弄糊塗了:她把平凡看作美德,而自己從小到大所做的一切都是避免平凡。
在這位叫勞倫蒂斯製片人偶遇她之前,她剛從《龍年》的女主角競爭中退下來。抑或是被淘汰。
《龍年》自開始選演員到最後決定演員人選歷時近一年。陳沖從一圈圈的淘汰中倖存下。幾十次的口試、鏡試,剩下的十幾位女演員全部參加口語集訓。因為這個女主角必須學會廣播員播音的腔調。
陳沖在最後這批候選人中。她的形象和氣質很令導演滿意,但按劇本要求,這個女播音員該是出生和成長在美國的,否則,從常規上來說,她不可能成為職業播音員。
陳沖知道自己深得導演及製片人的偏愛,但其他候選人在語言上優勝於自己。似乎成與敗的可能性各半。
一天,陳沖收到一張機票,《龍年》劇組要她立刻飛往紐約去進行最後一輪的試演試鏡。從跨美國大陸的飛機上,她想到自己十四歲那年,上影廠來學校挑演員,最後傳來消息:只剩下陳沖和另一位姓陳的小姑娘。一直沒把這事當真的陳沖是從這一刻來了勁頭,因為對手剎那間具體化了;好勝心剎那間被一個具體的對手引發了。那次是她羸。
而這次她缺乏贏的把握。偏偏這一局的輸贏又對她那麼至關重要。贏,她的自信會由此振作;輸,便是對她表演生涯的判決。
她接到的通知是充滿歉意的。「十分遺憾,但願下次……」她第一次感到禮節在這時的冷酷和嘲意。
陳沖飛回洛杉磯時心情很沉重。自信心從來沒墜落得那樣低。甚至在停車場被「截道」時,她還不能馬上擺脫消沉。
陳沖早在一年前就知道了《大班》的籌備。她的經紀人也選送了她的資料,卻沒有得到過任何肯定的回復。陳沖便也不再積極。這樣的巨片和大製作,導演還不要把亞洲拿撬子撬一遍來找女主角嗎?也聽說了一直沒有令導演滿意的女演員出現:不是形象,就是表演,再不然就是英語水平。
《大班》劇組在洛杉磯的幾次公開徵選,陳沖都因為其他劇組的活動而錯過機會。冥冥之中,她感到自己與《大班》之間缺一點緣分。
「喂,小姐,」截她的車中出來這樣一句話:「知不知道:拉娜,透娜是在藥鋪給挑上的?」
陳沖愣愣打量這輛豪華車裡的老爺子。首先她不知道誰是拉娜透娜,其次,她對好萊塢人的不懈警惕在提醒她:「這又是哪一出?此老爺子別是心懷叵測吧?」稍定神,她覺得老頭面熟。想起來了,他就是勞倫蒂斯——《龍年》和《大班》的製片人,她曾在一次電影界大聚會中見過他。
勞倫蒂斯下車,眼不錯睛地打量她。
他眼裡的陳沖幾乎是活脫的美美。她苗條卻豐滿,不像一般東方女性那樣一味單薄。她的曲線是理想的,因此這美可做性感來接受。還有兩隻間距頗遠的黑眼睛,有溫情卻不失潑辣.飽滿的前額茸茸地顯出東方人含蓄的髮際。尤其是這姑娘的嘴,可以想像它多麼善於笑,又多麼善於怒。
「拍過片嗎?」製片人問。
陳沖答道:「拍過。」
製片人已從皮包裡拿出幾頁紙,同時急促而激動地解釋自己的意圖:《大班》中的女主角美美就將由陳衝來扮演,這幾頁紙就是合同。
陳沖瞪著眼,「哈」一聲笑出來:「您可真魯莽啊!」她對製片人說:「您還不知道我是誰呢!」
製片人自信地告訴她:他有雙厲害識貨的眼睛。
陳沖仍是納不過悶來:「就在這裡簽?」
製片人說:「我當然希望你接受我的聘請。」他神態像是怕陳沖事後變卦。
製片人的果敢、熱情讓陳沖一陣感動。她許久沒受如此的寵了。她看看合同,還是為難地笑笑:「可是導演還沒有過目呢……」
製片人說:「他還在亞洲選演員,我馬上打電話請他回來!」他仍堅持陳沖就地簽約。
陳沖仍然堅持等導演回來再簽約。美美的選擇是導演藝術創作的一部分,一向尊重導演的陳沖不希望自己對這份藝術創作有任何武斷。
重讀劇本,陳沖是立足於美美的扮演者立場。這時她發現劇中有不少性愛鏡頭。美美的語言、行為都不太像個中國女性,甚至顯得不倫不類。這是透過西方眼睛看到的中國女性,多少走了些形。
陳沖盡量婉轉地向導演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對於性愛場面,她表示了顧慮。
一方面考慮陳沖的意見,另一方面也是顧及中國政府和有關合作部門的反應,編導在不傷故事大構架的前提下做了讓步性的修飾,終於得到中國官方對劇本的認同。
然而美美與大班的關係總是不可能改變的,這就是她與他由性愛變成情愛的過程。這個過程使導演在刪節性愛戲上,不可能放棄太多。
陳沖在巨片《大班》中扮演女主角的消息,很快在美國、港、台地區見了報。華人演藝界感到陳沖多少為他們出了口氣,許多華裔演員在好萊塢幾進幾出,從來都是拾些邊邊角角的小龍套。陳沖的出現意味一種氣象的改變:華人從此成了真正的角色,而不是作為異國情調的點綴。
陳沖終於坐在了試妝鏡前。儘管她對劇中的某些情節和美美這個角色有保留意見,但她在接受此角色時沒有絲毫猶豫。它是一個機遇,有個門坎兒,跨過它,便是正式在好萊塢登堂入室。她將有大塊面的戲可演,有大段的台詞可說;終於有這麼個機會容她把在美國幾年的學習、積累發揮出來,投入實踐了。在求學期間,她看了那麼多的優秀影片,那麼多優秀演員的表演,她已不再把表演看得那麼簡單;表演是一門學問,深可無底,闊可無涯。她一直在盼望一個機會,讓她匯報一下這番學問,向觀眾,更是向自己。
直到《大班》招來對她的反面評語,她仍問自己:「假如我當時不接美美這角色呢?……」不,她想:「我當然不會放棄這個它。我在選擇上沒有失誤。」
對於《大班》和陳沖個人的攻擊是影片在美國公映之後。
首先出現在《華盛頓郵報》上的文章本著藝術批評的態度,對《大班》編劇及導演上的失敗做了分析。一部長達六百頁的長篇小說被壓縮成兩個多小時的電影,其中的史實線索、人物線索、情感線索要條條理清,本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最大失誤在於故事無分主次,情節無疏無密,因此使面面懼到的企圖變成一個越講越亂的故事。評論尖銳,但不失中肯:「它(《人班》)將成為我們的反面教科書——教我們不去如此地改編一部歷史小說。」
對影片藝術質量和技巧的否定性評論在中文報界的反響卻是對陳沖個人的批評。
《中報》刊出文章,題為「《大班》——本年最大爛片」。文章作者以極其刻薄,甚至帶人身攻擊意味的措詞全盤否認陳沖的演出,以及她的劇中的性愛表演:「勉強說來,劇中倒是有一個定點(其實應該是規律),那就是大約每隔二十分鐘陳沖便會上場一次,而只要她一亮相,觀眾就可以期待她那一對Rx房躍躍欲出……」
文章作者難以接受的一點是陳沖是中國拿過「百花獎」的影后,因此在某種意義上擔負一國之聲譽。露體,也就意味著有傷國體。一種不明言的憤慨是:自己的皇后邀了外族人來玷污自己,黎民百姓便有權,也有責任討伐她。
文章結尾,作者已完全失去了文藝批評的角度,徹底地情緒化:「總而言之,本片一無可取。如果想看陳沖,不如暫時忍一忍,她遲早會上《花花公子》。」
香港《大公報》也發表了向陳沖發難的文章,同樣志不在影片和陳沖的藝術得失,而是借攻擊電影發洩對陳沖的不滿:「《大班》有的是什麼?不過是陳沖的兩個半裸的Rx房。」作者已刻薄到全然不顧事實的地步——《大班》的錯處恰恰在於「有的」太多;人物、事件過多而造成的失敗。遺憾的是作者「只不過」留心到「陳沖的兩個半裸的Rx房」。
如此不嚴肅卻用詞刻薄的批評使陳沖憤懣,感覺有人存心要抓臉面。漸漸的,這類批評形成了一股勢力,因為國內的報紙很快對以上文章做了轉載,有的還斷章取義地進行了發揮。
幾家有影響的國內大報《參考消息》、《報刊文摘》、《人民日報·海外版》都轉載了類似文章。地方小報更有道聽途說的報道,說陳衝回國時帶去的私人轎車被人塗寫了污辱性文字,車窗亦被砸碎,等等。
全國人都注意了這些文章。有的人竟問:「是那個陳沖嗎?是那個小花陳沖嗎?」
陳沖離去時留下的是小花。小花就是陳沖。人們保留的,愛護的是小花。小花袒胸露乳?那個童貞的,似乎永遠不會長大的小花?任何成功的演員都以她(他)的角色活在人們心裡的。人們往往不願想像她(他)們吃、睡、消化、排泄,她(他)上街也買二分一把的蔥,也就著醬菜喝稀粥,她(他)們也有七情六慾。尤其不能想像小花從童貞到寬衣解帶。在無法看到《大班》全片的大陸中國,人們通過那些文章片段得知的美美,僅是個色情木偶。這變化太陡——從小花到色情木偶。似乎陳沖以這個寡廉鮮恥、有傷國體的女人殺死了那個天真無邪的小花。
陳沖在好萊塢的輝煌起步卻是她在自己祖國的一次最大跌落。她在國際影壇贏得的聲譽和承認在故鄉竟相當於醜聞。一時間,她的名聲大噪,但基本是反面的。
無人關心《大班》的劇情,無人關心陳沖在表演藝術上進步與否,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陳沖是否脫了?脫到哪一步?……」
更無人來探討,東方和西方對女性美的概念分歧有多大。東方人、尤其中國人對女性美的第一要求是純真和無邪,其次是含蓄、羞怯,後兩者是由前兩者派生的。女性的「回眸一笑」、「嫣然一笑」,仔細分析,都含有一定的靦腆。而西方人的觀念中,靦腆和忸怩近意,是貶義詞。古典式的西方美已作了古,現代的女性美多半是散發性信息的。
他們不再欣賞金屋藏嬌藏出來的蒼白美人;女性的大膽與挑逗性似乎更具有吸引力。因此美美是在這個觀念下被構想出來的美人,連名字,也取漢語中「美美」兩字。(其實這名字在晚清中國是非普通非典型的)如果說他們以美美這形象來辱華,來作踐中國人,那是不夠公正了。他們滿心願望要以她塑造一尊東方女神。
悲劇在於他們的美之神竟是中國人觀念中的輕賤。
陳沖感到對她的中傷已超過了她的忍耐。她首先找到自己的律師,請他出面與《中報》交涉,指出該報刊載的文章中與事實相違之處。律師措詞冷峻客觀,提出:任何報刊對一個公眾人物(譬如陳沖)的指責若有臆造或無事實根據,將引起法律後果。不久,《中報》發表了一則「更正」,就攻擊陳沖文章中的杜撰與不實部分作了澄清。
對於國內的各種見報不見報的傳聞,她給幾家報刊寫信,以求還事實以真相。卻沒有一家報刊發表此信。
信上,她這樣寫道:
XX編輯部:
我寫這封信是為了愛我的,替我日夜操心的親人;也為了曾經喜歡過我、現在還在關心我的觀眾們。
最近國內對我與我主演的《大班》傳說紛紜,引起很大非議,我想從我的角度談一談事情的真相。首先,我想講一講我接演《大班》的主要原因:一,《大班》是一本在歐美暢銷十年的名著,電影劇本是由奧斯卡最佳編劇得獎者寫的。攝影師也曾得過兩次奧斯卡獎。我希望能學到東西,在藝術上有新的追求。二,簽訂合同之前,製片告訴我,《大班》將在廣東一帶攝制,由珠影投入人力物資進行合作。劇本已由中央電視台和有關領導批審通過。除了我以外,還有國內其他演員參加演出。我當時覺得這一定是一件有意義的合拍工作。……我想談一談我在《大班》中演的角色。美美是《大班》一片中的女主角。她很年輕就賣給了大班——英國商人,她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成為大班的情婦。但她愛上了他,並想盡辦法爭取他的愛心,戰勝其他「洋」女人,在他心裡取得最高地位。……美美是封建殖民主義的犧牲品。……當時的政府腐敗,有很多像美美那樣的貧民女孩子成了犧牲品,怎麼能譴責她們呢?……
陳沖最感痛苦的是,對她譴責的人根本沒有意識到,那段真正的中國近代史給中國帶來的恥辱,以及使中國的民族自尊受傷遠甚於《大班》這部影片。當時清政府喪權辱國,割讓中國領土,美美不過是這割讓中微不足道的一個生命。
當時的中國是跪著的,怎麼能企望美美站立起來?
《大班》從原著到電影,美美的背景已交待得很清楚:她是個被出售的女奴,她不能識文斷字,在某種程度上是愚昧的,因此她的整個世界是她隸屬的男人;無論是哪族的男人。中國歷史上,以女性做犧牲並不鮮見。那類為國家安寧而被「割讓」的女性(公主、王妃)不叫犧牲,叫「和親」。按照美美的譴責者的邏輯,蔡文姬也該算不甚光彩的女性形象了:她為匈奴所俘,委身於異族男人十七年,並生育胡人之後。她是女文豪,通歷史懂政治,按人們今天對美美的要求,她即便不能謀殺自己丈夫,也應該守節自殺。能不能描寫一個寬衣解帶的蔡文姬呢?當然不能。人們只允許史書、戲文中存在一個撫琴東望,唱「胡笳十八拍」的蔡文姬。這個蔡文姬是被謳歌的。
然而另一個失敗政治的犧牲品美美就是令人唾棄的人。
美美尚不具有蔡文姬的政治歷史知識,怎麼能指望她來認識自己的行為與民族尊嚴的聯繫呢?
正如美美這個命如草芥的女奴不能對中華民族的榮辱負責一樣,陳沖對一部巨人製作的影片質量也是無法控制的。她對於美美的人物設計提出的建議最終能被採納多少,完全不在她的把握中。劇情不可避免性愛鏡頭,但整個的處理基本上是含蓄的,嚴肅的,並沒有色相上的渲染。這樣一部嚴肅、沉重的歷史性題材,若在色情上有一點不慎或輕佻,導演等於是自毀。製片人和導演拍這部影片的意向是建樹世界電影史上的里程碑,以這樣的出發點,他們不可能允許任何低格調、低趣味的暗示。
然而《大班》沒有實現主創人員的初衷。幾千萬美元的耗資似乎是大大的冤枉。整個劇情的拖沓散亂使觀眾無法被人物命運和故事情節所吸引。在注意力十分渙散的情形下,華人觀眾的注意力便集中到美美這個人物身上。對整個影片的不滿全部歸向美美,結論是此角色有傷國體。(至於這麼個女奴是否能代表國體另當別論)於是,直接的推演式是:美美是借助陳沖之體而有傷國體,因而便是陳沖有傷國體。
陳沖感到她是不堪承受這譴責的。在給報刊寫的公開信中,她說:「我雖然演了美美這個角色,但是演員完成的角色和演員個人的品質不應等同相待。這也是極簡單的常識。」
陳沖演的是歷史,也許是中國人不堪回首的歷史;雖然通過西方人的歷史觀,對這段東西方共有的歷史,他們的復現有大量失真和變形,而他們的態度基本是自省和懺悔的,他們的主觀意願是善良的。
退一步說,我們且不追求《大班》對歷史的還原,就將它看作歷史:國家在主宰一國之命運的人物手中已喪盡尊嚴,輪到美美,尊嚴還剩幾許?中國的禮教在於對這樣女子的憎惡和譴責往往甚於朝政。似乎攻擊朝政是知識界、士大夫的義務;而唾棄如此一個不幸女子,人人有責。
再退一步說,我們且將美美看作這幕歷史劇的反面人物,她的道德與人格就與扮演者陳沖有任何共通之處了嗎?
而美美的扮演,在西方電影論壇,引起的是完全不同的反應。並沒有任何一個評論家著眼於美美脫衣與否,他們僅在意角色的塑造,陳沖藝術功力的深淺——
「Chen enlivened with her spunk the otherwise waterlogged Tai-pan.Chen is clearly aware of the role's hokey westemized flavoring:she knows she's being asked to flaunt a stereotype.But there's such tremendous joy in her acting that she turns the stereotype on its head by sheer forced of spirit.」
陳沖以美美一角徹底打開了好萊塢的門戶。片約接踵而至,各類報刊爭相刊出陳沖的大幅照片和大幅專訪文章。
一些西方記者也聞聽了陳沖在同胞方面所受的壓力,他們對此感到十分不解:一個女演員要演什麼,是她自己的事情,何以扯得上民族尊嚴、道德風化上去。
陳沖對記者的回答是:他們曾經喜愛我的天真無邪,當然,那也是我最天真無邪的年齡,觀眾幾年沒見我了,在《大班》中的形象是他們沒有思想準備的。我曾經在銀幕上的形象使他們把我歸納入一類模式,那是他們樂於接受的理想模式,而我在《大班》中的突變,是對他們理想的否定。因此他們很難接受。
有記者問:這會不會影響你以後的角色選擇?
陳沖說:我想會的。我不會演反對我們國家的戲,也不會演太暴露的角色。這是我的兩個原則,在扮演美美前我就是本著這兩個原則的。《大班》對我是一個考試,從中我看到我的民族對我的接受限度。這個限度我不願過分逾越,因為這裡有個民族感情問題。我怕傷害我和我過去的觀眾之間的感情。你曾經有過他們,你就不願傷害他們,失去他們。
有一位記者提到美國許多著名演員都拍過裸露鏡頭。比如伊莎貝拉·羅賽裡尼(英格麗·褒曼之女)在影片《藍絲絨》中的裸露鏡頭是全身和正面的,但絲毫沒有影響她在觀眾心目中的地位。任何裸體,只要裸得在理,為劇情服務,不賣弄,都無可厚非。
陳沖解釋:中國畢竟國情不同,有不同的觀念。在這個觀念發生變化之前,我要尊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