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時一月又半,徐采丞運抵界首前方的棉紗,三千件全部交割清楚。通濟接貨押運人員陸續抵達洛陽。楊管北押陣,他走在最後,當他到洛陽時日軍發動的豫中大戰已起,洛陽風雲緊急。他方抵步便去查點堆在洛陽車站,未及西運的「奇貨」,發現居然還有二百餘件。然後他去謁見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蔣鼎文正兵書旁午,鞍馬倥傯,他一抬眼看見楊管北便急切的說道:
「日本人快要打過來了,你最好立刻就走。
」楊管北答以我一定盡快的走,不過車站上還有重要物資,經通濟公司同仁出生入死,冒險犯難搶出來的兩百餘件棉紗。這些棉紗被日本人奪了回去,那才叫做大笑話,因而他說:
「祇要棉紗運完,我馬上就離開洛陽。」
蔣鼎文頗嘉其志,迅即調撥車皮,把楊管北和兩百多件棉紗一齊撤退。由於有此一幕通濟公司自界首內運的棉紗,總算在歷盡艱危,兵荒馬亂之中,居然全數運抵西安,毫無損失。
洛陽失陷,使在重慶的杜月笙、戴笙,以及在上海的徐采丞,全都頓足太息,憂心如焚。因為通濟和民華兩公司之間所做的這筆大「生意」,迄仍「成交」了一半,還有三千件棉紗,貨已購齊,叵耐界首集至洛陽一線,行不得也奈何?
杜月笙和戴笠在重慶頻頻密議,終於決定大計,界首不能再走老河口則陷區內運路線太長,運輸需時,阻礙重重,因而也不堪大用。民華公司總經理徐采丞時已掌握在手,亟待內運的另三千件棉紗,決定走淳安─場口,過一過東南的那一道陰陽界
於是杜月笙在民國三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假共進午餐之便,約晤他的恆社子弟,得意門生朱品三。他給朱品三一個差使,派他陪同通濟公司副總經理徐子為,到浙江淳安成立辦事處,然後通過真空地帶和封鎖線,潛入上海,跟徐采丞接頭,把待運的棉紗三千件,全部運到後方。
抗戰之起,使「恆社」組成份子的素質、精神,對於師門的向心力,經過一番過濾作用,無形之中陡然提高。如後起之秀的徐子為和朱品三,都可以作為抗戰時期恆社同仁的代表。他們都受過高等教育,出身世家門第,從事正當職業,在社會上小有聲望與地位,忠於國家民族,也忠於夫子大人和恆社,精明強幹,熱情慷慨。對於杜月笙,他們都是由衷的崇拜和敬仰,尤且認為:「我師座未來大業,在戰後益將有無限之發展,國人崇敬備至,設有恆社而徒具虛名,不能在此大時代中克盡厥職,同門弟兄未能把握時機而努力,固甚足惜,其負於我師座者,寧非罪甚?」懷著這樣的看法和想法,他們不但自發自動,為恆社社務而努力,尚且不論什麼時侯,祇要杜月笙一句言話,深入虎穴,赴湯蹈火亦所不辭
如朱品三初到重慶,杜月笙便派他到紅十字會總會工作,他對內部複雜紛亂的人事問題極感痛苦,可是懍於師命,唯有竭力忍耐,相機整頓,後來他邀集親友,組設一個頗具規模的大昌公司。杜月笙徵調他到浙西前線的時候,朱品三的大昌公司亟待開業,他的愛妻正有身孕,高年老母尤且身體不適,他不知有多少私務纏身,放不下手,但當杜月笙一聲令下,他對於這些事情一字不提,立即表示欣然應命,三天後,他上汪山去向杜月笙辭行,面聆指示,二十六日一早便動身。
杜月笙告訴徐子為和朱品三,淳安方面的情形遠比界首單純,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是他的老朋友,時正駐防閩贛邊區的鉛山,淳安一帶的駐軍長官如二十三集團軍司令唐式遵,補給司令戴戟,杜月笙都很熟悉。軍統局在淳安建立了重要據點,那裡等於是戴笠的挺進總部,距離淳安不遠,便在鄰縣亦為鄰省的安徽屯溪,更是國民政府對日政治經濟與情報作戰的重要根據地,屯溪的雄村尤且設有中美合作社雄村訓練班,還有總部的直屬部隊,忠義救國軍的四個縱隊,和南京、淞滬、浙東、浦東、澄錫虞等五個行動總隊,都分佈在淳安的當面,因此,杜月笙說徐子為、朱品三到達淳安以後,將會發現到處都是自家人。
還有一層要比界首接運更為便捷簡易的,三千件棉紗運出淪陷區後,只要往後多走幾天,交給軍政部直屬的一被服廠,他們的任務便算達成。
以為淳女、場口接運遠比界首行輕易簡單,偏偏這一路便窒得重重,而且還出了大毛病,險乎去了徐子為、朱品三等好幾個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