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一板公事公辦

他們在敵偽佔領地區墅溪,一直等到元月廿三日,陰雨淒其,氣候惡劣,以為這日貨又不會到,無意間跑到碼頭一看,第一批棉紗一千件裝載九艘大船的船隊可不是真的來了嗎這一歡喜,一群人無不歡呼雀躍,高喊老天保佑。即日開船,順江而下,詎料臨時改變路線,果然就改出了毛病,沿途雖然經過「緊急」打點,偏又臨時生變,頭一站到大源,步哨留難,不准放行,朱品三迫於無奈,忙去找請吃過飯的余所長,余所長這時便面孔一板,說要公事公辦。說好說歹,塞了六千元的「步哨費」,意思意思,於是江邊的步哨,轉眼間便一人不見。

笫二站到陳家埠,當地步哨依樣畫葫蘆,結果還是有驚無險,鈔票遞過去,「哨兵」讓讓開,前幾天的酒肉攻勢,祇不過起了點滑潤作用。杜月笙以為這條路上頂太平,事實上則荊棘處處,麻煩正多,中日大戰,天下方亂,杜月笙的佛面金面,到底比不上花花綠綠的法幣和儲備偽券,黃金美鈔。

船到洋浦口,一連許多天來待客慇勤誠懇,踉朱品三稱兄道弟的周哨長,眼看著富春江上馱得有價值億萬的棉紗,大小船隻,首尾相銜,就要在他的「權力據點」駛過,突然之間,他臉上的笑容凝為冰雪,富春江岸槍兵齊出,周哨長一馬當先,厲聲喝令停船檢查。朱品三迫於無奈,祇好站在船頭上跟周哨長辦交涉。他說:

「哨長阿哥,船裡面裝的是什麼,兄弟若早向你報告過了的嘛,何必還要費事檢查呢?」

周哨長恕眉橫目,屹然不為「交情」所動,他拉下臉來冷冷的說:

「不檢查?可以。就是這許多船不許移動一步。」

徐子為察言觀色,心知這次麻煩比較大,周哨長有心獨吞三千件棉紗,跟他套交情,何

異紙上談兵?於是他暗暗的一拉朱品三,附耳道來

「品三兄,你在這裡敷衍他,掩護我悄悄的上小船,我到場囗去搬救兵。」

朱品三會意,點點頭,搭七搭八的跟周哨長講斤頭,磨時間,周哨長祇顧踉朱品三說話,那一頭,徐子為蹓下一隻小船,飛也似的劃走

等徐子為去搬救兵,要等到什麼時候呢?朱品三心中焦躁,一面直在動腦筋,他想起艙中還有幾位護運的士兵,大敵當前,他們始終不曾探出頭來。於是書生輩,半生養尊處優,從來不曾見過陣仗的朱品三,這時候為了不使老夫子陽溝裡翻船,一千件棉紗在杭抗以南被人奪去,鬧一個有口莫辯的大笑柄,他把心一橫,居然地敢於冒險用計,用自家的性命,去跟周哨長搏一次「同歸於盡」。當時他叫船夫靠攏江岸,伸手一邀周哨長。他滿臉堆笑的說:

「哨長阿哥,你跟你的弟兄們何必站在雨裡頭?大家都是自家人,還有啥個事體不好商量?兄弟奉杜月笙先生的差遣,來辦這一件事,祇要有個交代就好。來來來,請列位一道到船艙裡一面吃酒,一面商議。依兄弟之想,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

當時的確風大雨大,站在江邊相當受罪。周哨長是想上船,卻是財香在前,怕它跑了,他唯恐朱品三把他和他的部下邀上這一條船,好讓其它的貨船趁機開溜。有這一份小心,他便回過臉關照他的手下:

「我上船去跟朱先生談談,你們辛苦一點,好生在岸上把守。」

朱品三一聽,忙命人搭起跳板,接周哨長上船,他捏一把汗,將周哨長請到艙裡,艙裡的護兵,見朱品三施個眼色,立刻一擁而上,槍囗抵住周哨長的胸膛,不便周哨長喊聲救命。艙中寂寂,再等些時,朱品三便命船老大向其它各船發出暗號,解纜啟椗,順流而下。

岸邊周哨長的部下正在莫名其妙,一名護兵用步槍抵住周哨長的後心,朱品三脅令周哨長到船艙口去跟岸上的槍兵說話,性命交關,周哨長一到艙囗,便哇哩哇啦的高聲大喊:

「全部船隻,統統放行!事體我已經和朱品三先生談好哉!」

就這麼樣學單刀赴會關公拿魯肅當擋箭牌,朱品三搶出價值億萬的棉紗,急急趕往場口。同時,船上遼多了一名俘虜。

《杜月笙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