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好小徐綁票

俞主任兩隻眼睛連連的霎動,他沉吟片刻,其實是在考慮應該開口減「價」多少,趁他猶豫,朱品三便自言自語再補一句

「其實這一批棉紗,上面早有通令,任何人不能徵收稅捐,用抽稅的名目,實在不妥。」

對方心知朱品三並無惡意,祗不過在提醒他不要知法犯法,弄出大毛病,所以他不曾發作,考慮定當以後,他果然便改了囗,告訴朱品三說:

「就這樣吧,朱先生你曉得我們不是正規部隊,弟兄們薪餉的籌措,十分困難,貴公司做這麼大的生意,什麼地方不要用兩錢哩。你們便按照貨值,抽百分之二,作為貴公司捐助我們的軍餉吧。」

從十分之二減到了百分之二,對方總算是大大的讓了步,問題在於這百分之二的數目還是相當大,同樣的急切難求,通濟人員既拿不出錢,也做不了主,他們只好留在場囗,急電重慶杜月笙求救。朱品三和丁稼英上岸住在通濟分公司,留楊大章和葛藩京陪著俞主任派來的槍兵守船。

第二天傍晚,僵局猶未打開,場口分公司一片唉聲歎氣,愁雲慘霧,杜月笙的好朋友楊志雄突自上海來,使朱品三等精神為之一振,楊志雄明日要經過淳安,轉赴重慶,朱品三等和他連夜商議,楊志雄指示他們交涉得有中間人,不可直接談判,越弄越僵。他勸朱品三等儘管放心,俞主任是在想混水摸魚撈一票,這件事跟挺三部隊無關,完全是俞主任個人的問題,他得了錢必定開小差。尤其昨今二日交易不成,他也曉得通濟的人會打電報出去求救,九大船紗他拖不走,更無處可以藏匿,時間多拖一天,他尤恐出事。─楊志雄最後做個論說:

「不要緊,也用不著再去談什麼斤頭,你們不妨以逸待勞,由他扣留紗船去,時間多拖一天,只有對通濟公司有利。」

得了前輩先生的指點,通濟人員如夢方醒,愁雲盡去,當天夜裡人人都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乍現曙色,便有一位陳先生不請自來,開口便說

「好了,好了,挺三部隊方面的誤會已經解釋清楚,船上的士兵立刻撤除,這九大船的棉紗,你們隨時可以運淳安。」

聽他的口氣,彷彿是他曾經接受通濟公司的委託,去辦這場交涉,其實呢,通濟跟這位陳先生風馬牛不相及。楊志雄得意的在笑,朱品三等人一致佩服老前輩的料事如神,漫天風雲,一廓而空,一場橫生枝節的意外糾紛,不到兩天便告解決,通濟同仁喜形於色,高興萬分。當天下午雇了五十六艘小船,將九條大船上的一千件棉紗,搬到了小船上。因為再往下走,七里瀧和新安江,河面較窄,大船無法通過。

二十八日通濟船隊離開場口,浩浩蕩蕩,直駛淳安。五日後方始抵達,杜月笙在重慶深感通濟浙中接運阻礙重重,波折太多,他跟軍政部緊急磋商,約好便在淳安交貨。軍政部辦事,效率很高,通濟人員方到淳安城裡,便獲知軍政部已經命令第六被服廠在淳安設立了接運辦事處,處長是一位徐州人朱翼曾,笫六被服廠聽說第一批棉紗運到了,又派一位材料課長齊惠泉前來辦理交接。這一來使通濟人員肩頭的千斤重擔輕輕卸下,大家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從徐子為、朱品三銜杜月笙之命,赴淳安接運棉紗三千件,到第一批棉紗一千件經四度留難,點交軍政部第六被服廠,其間一共歷時一百六十五天時間已經到了民國三十四年二月九日。

第一批運到達擔了不少風險,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杜月笙和戴笠在重慶遙遙指揮,調整關係,增加助力,於是陸續而來的貨色便從此順利無阻,到三月十三日南路來的三千件棉紗全數交到被服廠,杜月笙和戴笠於是又立下大功一樁。通濟主要人員正在興沖沖的趕辦結束,在「出差」二百天後,早早回重慶去覆命。三月十四日夜裡,朱品三在淳安得到消息,通濟公司副總經理,杜月笙下的一員大將,徐子為居然在舊溪嶺被綁。

徐子為、朱品三奉命赴淳安之初,杜月笙根本不會考慮要動用幫會力量,通濟公司駐淳安、場口的員工,沒有一個跟幫會有所關聯,淳安軍政機關林立,徐子為他們縱然一住半年交遊廣闊,好朋友交了不少,卻是也找不出任何一位跟幫會或黑道人物拉的上線的。因此當徐子為被綁得噩耗傳來時,通濟同仁無不驚慌失措,急如熱鍋上螞蟻,一面拍電重慶告急,一面舉行緊急會議,商量如何進行營救。

《杜月笙傳》